我遇過兩個毒癮者。一個,我讓他進了牢;另一個,我看他除了魔。
一個繼續困苦,一個終於解脫。
服役期的某個假日,我仍留守營區大門。新兵會客結束後,衛兵突然跑來向我報告他剛在廁所裡聽到的對話內容。
他說,一個新兵和一個女生,各自佔著衛哨內相鄰的兩間廁所交談。男的說,我受不了。女的問,我該如何。男的答,妳務必替我把東西帶來。女的應,下星期我一定依約照辦。
衛兵懷疑他們之間可能有祕密交易,我把這件事記在心裡。
隔週會客時間,我請衛兵幫我注意兩位神秘客是否前來。
他們果然來了,我站在遠處觀察,發現女的交給男的一個白色小袋。等到會客結束,我把新兵請來,並從他身上找出一個藥包。藥包裡有可疑藥品,新兵告訴我,那是感冒藥。我卻覺得裡面一包特別包裝過的粉末大有可疑。
我立刻下令關上大門,並把那名女客留置。他們一下慌了,那名年輕女孩放低聲音要求,說要跟我私下交談。
她承認那是毒品,並苦苦請求,要我放過他們。當時,我腦筋太死,認為事關重大,沒想其他後果,就直接電洽指揮部派人處理。
沒想到,新兵竟被送去軍事看守所,女客也被送進警局拘留。指揮部視此事為大功一件,我卻後悔莫及。
退伍前,我到地方法院出庭作證,退伍後,軍事檢察官找我約談。我幾次想為他們脫罪,卻膽小做不出偽證。
我懊惱,自己太過巨大;同時,又太過渺小。
這事始終讓我耿耿於懷。
還好,遇見另一新兵,才讓我稍稍寬慰。
當時,部隊規定新兵不准吸食香菸;但我卻私下對連上七、八名登記有案的吸毒者給予特權。我告訴他們,誰要癮犯了,都可以隨時不經允許進入我房間,然後關起門在裡面自由吸食我為他們準備的香菸。偶爾,為了不讓其他新兵見到他們犯癮時的難堪,我也會同意他們進到我房裡,吊點滴注射嗎啡拮抗劑。
這樣的機緣,讓我和一名原本擔任車床工作,後因染上毒品,無力繼續負擔龐大費用,而改作土製手槍和毒品中盤生意的新兵結識。
這名新兵剛進部隊時,不是嘔吐,就是頭暈,三千公尺還沒跑,就先掛病號。
他,還是兩個小女孩的爸爸。
我鼓勵他振作精神,並給他很低的標準鍛鍊體能。我還用榮譽假引誘他,要他拉單槓、練長跑。
也許為了見女兒,也許為了別的什麼,他果然努力奮發,每週都得到我的榮譽假。
結訓前,他不但肌肉長起來了,臉不再消瘦了;還是我連上跑得最快、手榴彈投得最遠的一名新兵戰士。
看見他,我彷彿看見一個生命復活。
他們兩人的同時存在,並沒為我的情緒帶來平衡。只要一回憶這兩件事,我就會被拋擲到黑暗與光明的競賽裡,不斷擺盪,無法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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