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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2 19:49:08| 人氣3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擱淺的深刻─〈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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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是我的英雄,他也是我迷信英雄主義的原因。但我感覺,這可能把我害慘了。

小時候,外祖父對我講過很多岳飛和拿破崙的事蹟,但沒有一項比外祖父自己的經驗,更讓我印象深刻。

外祖父在擔任廣州黃埔軍校教導團教官期間,有一次,他命令學生部隊齊步前進,他則站在原處監看。部隊走著、走著,慢慢接近一個小水塘。帶隊的指揮於是就逕自下命令,要部隊轉彎。外祖父氣壞了,他說,軍人的職責就是聽命。即使那個水塘會把部隊溺斃,軍人也應該勇敢前進。

外祖父的想法,今天聽起來當然不可思議。但從小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把他這項意見,奉為最高行事準則。我常常替自己假想神聖的目標,然後堅守意念,絕不後退。譬如說,我對愛情的態度,就是如此。

我即使已經走進一個淹沒頭頂的水塘,也仍然不願意轉彎。好像,我打算終身為這些看不見,說不清的「偉大」而活。

我預備永遠忠貞下去;為一個看不見的命令,貫徹意志。

外祖父的剛正不阿,也讓我銘心。有一次,有客人來家裡按門鈴。我穿過一條曲折花徑,到大門口去為客人開門。我讓客人先行入廳,我在後頭追蝶遊玩。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我才剛要走進玄關,就見客人帶來的禮物,被外祖父用力丟出。

「滾!」我聽見外祖父對客人大聲吆喝;客人狼狽離開。

事後才知道,原來是外祖父拒絕客人向他請託關說。

外祖父最討厭人家走旁門左道,尤其警戒外人對他的任何恭維。他覺得,人應當走正途,靠自己力量。逢迎拍馬,是小人作為。

外祖父很年輕就升了將軍,最後僅以中將職位退役。外人說,那是因為他拒絕彎腰低頭。可是,我卻替他感到驕傲。

我有嚴謹、不隨和個性,那即是受外祖父影響。

我厭惡求人家,結果,又累、又辛苦。而且,我只靠自己,行路很孤獨。

也許,我一生會就這麼一直形單影隻下去。

外祖父不喜歡見到有人受苦,他在228事變時,任職國民黨軍的北區防衛司令;當時,他曾救了多位自己新竹的鄉親。和他朝夕相處五年,他未曾跟我吹噓過什麼光榮事蹟,唯獨幫助很多同鄉逃脫囹圄這件事,他總是對我津津樂道。

救別人,而不是救自己,是外祖父最大的興趣。

於是,這也就成了我的仿效。我消滅自己的愛情,以拯救愛人情緒。

我不喜歡作英雄,但卻是一位英雄主義者的忠實信徒。

我為自己的性格苦惱,但因為我愛我的外祖父,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和他背離。

即使滅頂,我依然前進。

台長: 影子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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