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底下的陰影──清貧戶專訪（五）
本報記者王白石
原載於〔澳門勞動報〕第二十期 05.03.2008
早前一則香港電視播放，聲稱養大一個小孩要400萬！數字似乎誇張了一點，但即使澳門現在推行18年免費教育，養兒育女，不計心力的付出，單單是生活費、保健費、零用錢、書薄費、學校雜費及課外活動學習費等，加起來數目也不小，難怪有人認為多生一個孩子，就多加一筆「負資產」！
若果家庭裡父母親都重視子女的教養，一同創造經濟條件、分擔照顧工作，壓力應該還是可以應付的。不過，若果家庭裡父母只有一方願意承擔責任，或是單親家庭，挑擔者需要面對的問題及壓力就沉重了。現年42歲的謝葵花，就是澳門其中一位正與迫人生活苦苦對抗的單親媽媽。
4年前與前夫離異的謝葵花，育有兩女一子，一家四口租住在北區一個狹小的單位裡。「我的大女今年17歲讀高二、細女5歲讀幼稚園高班、細仔快4歲了，都讀幼班啦。」謝女士帶著3個在學的子女，捱了4個寒暑，生活稱不上安穩，但每天仍能與子女共渡，她已覺心滿意足。
「我前夫一向唔錫仔女，同仔女無感情，細女出世後2個月就送返鄉下，前夫同個女見面的次數都唔夠5次！」原來謝葵花的前夫不喜歡小朋友，對家庭也沒有責任感，當他知道謝葵花在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又懷孕，就與她再生磨擦，因此勇敢的謝葵花當時即使肚裡正懷著未出生的幼子，仍決定要離開前夫，開始艱苦的單親媽媽生涯，她的理由是：「佢既然唔錫仔女，我就自己嚟承擔教養仔女嘅責任！」
當時大腹便便的謝葵花沒想及太多未來、前途的問題，心裡只希望孩子可以活得有尊嚴一點。由於想多賺一些錢，她在生孩子前的一天仍上班，又為了省錢，經常頂著肚子走斜坡到醫院作產前檢查，久而久之，左腳患上了風濕關節炎，兒子又早產，分娩後坐月無人照顧，得了婦科病，這幾年一直受病魔困擾。「我94年嚟澳門，十多年來做過製衣、酒店、台式飲品店，直到生細仔之後，身體就越來越差，佢又有哮喘，我根本無辦法工作。」謝葵花拿出一大堆的覆診單、藥物，原來她除了有腳患和婦科問題，還患有胃病、地中海貧血。 「我尋日先去完覆診，4月10號又要照胃鏡。」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失去了工作能力，謝葵花一家經濟陷入困境，雖然離婚時前夫曾在法院答應每月向她支付1千元現金，作為對子女生活的承擔，但由於前夫一直失業，也欠缺責任感，謝葵花從來都未從他手裡接過一分一亳。「幸好還有政府救濟，生活先可以緊緊捱得過去。」謝葵花四口子近年獲政府每月發放7120元，上月在議員和教會修女的協助下，向政府申請加至8440元。「加左當然好好多，不過若然小朋友生病嘅話，急起上嚟排唔切衛生局，就一定唔夠洗。」謝女士無奈苦笑道：「總之就餓你唔死，養你唔肥。」
謝葵花的生活開支很大一部份是用作了繳交屋租，她說：「間屋月租2千3蚊，下個月加到2千5，其實業主都好次要我地搬走，我求左佢好耐，佢至體諒，加租唔洗我哋搬，不過2千5蚊佢都覺得少，因為而家出面市道好，再貴都有人等住租。」的確，以2500元租住一個一房一廳單位，相對澳門日益高昂的樓價水平來說，並不算特別昂貴，但由於業主不肯簽訂租務合約，故此謝女士一家隨時會面臨加租或迫遷。謝葵花無奈地說：「我曾經都去房屋局申請幫助，寧願扣津貼，我都想有個地方住，唔想成人被人迫遷，但房屋局職員卻同我講，第一、社會房局係留俾有絕症嘅人同塌樓火災時用嘅，你嘅情況好過好多人，無需要；第二、政府而家真係無樓，所以全部人都要夠排隊輪候，返去等通知啦！」謝葵花從2003年起開始輪候社會房屋，現在輪候到1570號，看來上樓遙遙無期。
其實謝女士租住的單位，只有一房一廳，十分狹窄，長女睡在客廳，二女、幼子和她睡在房間。謝葵花讓記者參觀她的睡房，她說：「我同幼仔瞓床，細女瞓尼度。」她指著地上一張「小床」繼續說：「係用大女張床板分一半，下面加兩個櫃桶蓋成嘅，張床瞓唔落3個人，無辦法啦。」雖然細女的「小床」和長女「穿」了半邊的睡床確實簡陋，但謝女士在上面舖好了厚厚的被子和床單，還算是小小的安樂窩，也為經常辛勤夜讀的長女闢了出獨立空間，可見謝女士照顧子女的心思。「我哋全屋嘅家俬都係人哋俾，雖然舊，但我哋都好珍惜。」謝葵花笑著說。
每月花了3成半的收入在居住上，謝葵花一家每月還剩5千餘元，交了水電費、石油氣費，又少數百元，每天可花在一日三餐、交通、生活雜項的錢，她們4個人加起來不足180元。「平日都係食鹹魚青菜，一年都唔會去飲一次茶。」謝葵花拿起桌子上的一袋麵包說：「尼啲就係我們嘅早餐，我一個禮拜去兩三次拱北買麵包，俾小朋友做早餐，拱北麵包比澳門平好多。」謝葵花忍著腳痛走到拱北買早餐，為的只是省下十元八塊的早餐錢，這些錢有何用呢？「我啲仔女連麥當奴都好少有機會食，佢哋見到人哋有得食，都好想去，咁我應承佢哋如果考到10名之內，媽咪就請食一餐麥當奴囉。」
為人樂觀的謝葵花，縱然生活困難，但仍能笑著面對，訪問中唯一令她心酸流淚的，是說到與大女兒的關係。「我大女自細好乖，幼稚園開始讀書已經好叻，擺左唔少獎項同獎學金，係學校又係團體代表，平日有時間就去做義工。不過，可能係反叛期啦，最近我同佢關係差左，佢曾經埋怨我嫁錯老公，聽到佢咁怨自己，我個心好難受，真係比無錢更難受！」謝女士說到這裡淚如雨下，她告訴記者長女其實好懂事，明白家裡的環境，不會與同學比較，雖然已諗高中，但一直都沒有零用錢，穿的都是別人送的舊衫，由於在物質上無法讓女兒生活得「正常」一點，謝葵花感到很內疚，也由於女兒的懂事，謝葵花就更加自責。她咽鳴著說：「如果唔係單親，可能會好啲，我好無奈，佢都有自尊心，我自己無能力滿足佢嘅需要，希望佢大個會識諗，明白媽媽嘅決定同想法。」
是的，為人父母不易，要獨力支撐家庭更難。如謝葵花的單親個案，所面對的金錢、精神壓力是何等的大，苦澀都在心裡面。
隨著經濟上揚，澳門的物價、租金不斷飆升，貧困家庭尤其是貧困的單親家庭婦女，她們所承受的沉重生活壓力，實在需要社會各界的更多關注。「三．八婦女節」將至，讓我們為這群正活在艱難的處境當中的女性，送上祝福吧！
單親家長面對的經濟和精神壓力甚大，加上病患折騰，堅強的謝葵花也有流淚的時候 本報記者攝
謝女士租住的單住相當狹小 本報記者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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