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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少民

原載於〔澳門勞動報〕第二十四期　02.04.2008

　　因此，人們給了它們一個很有趣的稱號：神的兒子。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這條小村莊經洗滌過後，只有我這一個過路者能幸存下來，我除了被火藥炸傷的右臂外，身體也算受傷不重。四處被火場重重圍困，天空也開始被燃燒，我乘著逆風之處找到一個火場破口，朝向一條河流跑去，忘記跑了多久，直到虛脫，完全失去知覺，我倒下，或者，我應該真正休息一回。當我醒來的時候，或者，這個世界會美麗一點。
　　何處而來，何處而去。
　　夢醒。我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破爛的房間，右臂的傷口被包紮好，房間佈置簡單而殘破，房內無人，卻佈滿了玫瑰的花香，我滿是疑惑，視向四周，正當我要下床的時候，身體一軟，我又突然間暈倒過去。
　　我在找一個地方，一個我的故鄉，我的家。四處皆是飛彈和黑煙，無數的狂妄笑聲，還有燒著的花朵。我跨過無數的屍體殘肢，被無數的洪水烈火沖走，在空蕩得不能再虛空的夜空，靈魂又再一次回歸母體。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還是身處於同一房間內，我的意識已經清楚了很多，右臂亦開始有痛的感覺，這次房內有一位銀髮少女，應該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身體有點遲疑，目光環視四周，驚嚇地發現卓子上放置了一株玫瑰花，這個世界，原來還有花能殘存下來，真是意想不到。
　　「夢心花圃內，命運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的玫瑰花，我是在那裡取得的。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雪影，雪花的影子。」
　　「命運？祂甚麼時候變得如此慷慨，開始關心起人類來。我叫蔡希斌，多謝你救了我。」
　　「我也是剛巧過路，看見你暈倒在地，便把你送來這裡。」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神的兒子”，幸運地能活下來。」
　　「回家的路，我想應該很遠，所以祂們才做做好心，落一顆炸彈送你一程。」語言幽默，其實是用來掩.藏我們心中的傷痛。
　　「對，這條路很遠，遠得接近永遠。」
　　我在那裡休養了三天後，我們便開始新的旅程。在告別的時候，她對我說了小秋的故事，還送了我一株玫瑰血花，我雖然不太相信命運的鬼話，還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四目一役，大家的內心不期然有種永別的感觸，我鼓起最大的勇氣，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口，然後說了一聲再見！
　　作別過雪影後，我們各自重新展開慢長的流浪旅途，我選擇朝著河流岸邊而下，這樣比較安全，當有幸遇上炸彈和烈火，只要跳入河中便有一線生機。而且河中有各種生物，有穩定的食物供應。六天過後，盡頭之處，我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旅程的最後一站：是記載在永遠聖典中，命運與人類角色的地方，毘努伊勒。
　　毘努伊勒的夜空，異常閃鑠繁星，萬里空曠的荒地了無盡頭，一個除了石頭和冷風便一無它物的世界。赤紅的岩石形狀如同鬼魅，我想起雪影送給我的玫瑰，把它從背包中拿出，放在地上。就是這一朵玫瑰，就是命運所謂向世人許下的祝福，就是小秋以鮮血、眼淚以及生命換取回來的希望。我跪在地上，以臉頰靠著它，互相一觸，聽到一聲猛烈的心跳聲，然後「聽」到雪影的歌聲，歌聲在孤獨的漩渦中不斷成長，深處發芽。撤那間，玫瑰突然自己燃起烈火，在我眼目前把自己燒成點滴灰燼。
　　我在“毘努伊勒”走了整整一年之久，見證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今天我終於再一次看見植物：二株娑羅樹，而且標緻著我已經來到毘努伊勒的邊緣。我看見二株娑羅樹的底下，躺著已經油盡燈枯的雪影，我立即跑去她的身邊，將她擁起。生命隨時間點滴逝去，一去不返，這是宇宙的法律，甚麼也改變不了。
　　「還有很短的路便回到家中，
你要堅持著，不要放棄。」
我呼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