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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唯一

原載於〔澳門勞動報〕第八期　28.11.2007

　　澳門有不夜城的稱呼，不單是五光十色、七彩繽紛的賭場區，在另一世界的北區，亦有它不同的城市夜貌，寧靜但不寂寞，大小食市、網吧、夜場，成行成市，鄰近的公園海皮，很多人漫無目的地呆坐吹風，等待黎明的來臨。我居住在北區，零晨時分走在街上，偶會遇上三五成群，小則七八大至十二三歲的少年兒童，他們口裡含著香煙、左擁右摟地遊蕩、漫無目的，無處可去，有的是習慣性的出外遊玩，還有些是因為種種因素被家人趕出門口。朋友說，這是澳門經濟急速增長的必然代價，我沒有與她討論，只是思考，這代價我們是否承擔得起。
　　一段很舊的回憶，約二三年前，我還在大學裡念書，有一次跟著兩位導師，受邀為海星中學的初一下午特別班安排一個三天兩夜的生活營。當年的記憶猶新，是一次最直接的生命體驗，我們遇上了一班被邊緣了的不良少年，給了我很深的震撼。
　　當年澳門海星中學開辦的下午特別班，專是招收十二三歲，輟了學的少年，以優待的上課方式希望他們重投正規教育，他們絕大部份來自單親家庭，部份更有犯事記錄。那是一次挫敗的經歷，我們面對學生的激烈對抗、教師們的袖手旁觀，所有活動也難順利完成，但因此反而更能窺視他們的內心世界。
　　當時我染了一頭金髮，加上自己生活的環境，懂得與他們溝通，成了唯一能私底下與他們傾談的人。生活營中，我重遇了一個在教會相識的少女阿思，當年在教會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不見多時，轉眼已成一位濃妝艷粉的少女。這一切其實不難理解，他們全部心地善良，只是因為不同的際遇，以致被家庭放逐、被舊校標籤、被社會邊緣，在人性追求的安全感下，唯有群在一起，建立一個能夠生存下來的圈子。當天，一位少年遞給我一支香煙，我立即笑納，但沒有即場點燃。一支香煙，是他們這群人對我這個外來人的認同，也是他們自我認同的賴以之物，何等珍貴。
　　我們離開前，留守下來的學校教師們神色有異、殺氣騰騰，學生們害怕起來，要我「照著佢地！」真是感慨萬分，在他們的生命裡，我畢竟只是一個短暫的過路者。我想起阿思，我在她生命裡二次經過，信仰和校園也不能帶給她一點安全和認同，其實，她可能只是需要一個聆聽者和一個她能生存下來的圈子，她找到了，可惜是一個食煙拍拖逃學的圈子！
數年過去，最近知道當年的海星特別班很快便煙消雲散，眾多少年，最後還是重返街頭。很多人說，富裕地方沒有街孩，澳門只是一個穿了夢幻彩衣的流浪者。
　　早前澳門，一名十一歲女生，被五個小學高班和初中同學脅迫到校內後樓梯間性虐，並用手機拍下整個過程傳閱。這種連日本AV四級片也不敢拍攝的情節的事情，正正發生在我們的小學內、我們的孩子身上。娛樂博彩型經濟的急速發展，會為社會帶來嚴重的問題，這是每一位澳門市民也清楚的真理，我們在這場買賣賭博上，輸掉了下一代，我們還餘下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