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logue -- 對話 一位旅居異地心理師的紀錄--隨筆--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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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把吉本芭娜娜的三冊『王國․仙女座高台』又拿出來翻閱。

讀中文書太快的我，有時候會跳過一些小細節。

因為已經知道故事，所以這次可以讓自己慢慢地咀嚼某些段落。

 

最近在寫關於依附理論 (Attachment Theory) 中的安全天堂 (safe haven) 功能。

近代神經科學對腦部發展的研究進一步確認依附關係在調節嬰幼兒甚至青少年情緒上的重要性。平均來說，主管理性思考與進階情緒調節的人類大腦皮質發展是比較慢的，有人說到青少年期我們的前額葉也不過發展了百分之五十，要到二十五六歲甚至三十歲才發展完全。所以，年紀越小的時候，我們越依賴照顧者提供的感官刺激來調節情緒。

 

安全依附關係中的安全天堂 (Safe Haven) 功能提供孩子在外探險受傷後的身心撫慰，可能是父母照顧者實際地幫孩子擦擦藥，也可能是在心理上陪孩子面對不如意時的種種挫折、難過、生氣等情緒。

 

在嬰幼兒連語言都沒有發展完全的時候，他們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身體不舒服而產生情緒。除了解決實際生理上的需要，父母照顧者的擁抱，溫柔的語調，熟悉的氣味，都可以幫助嬰幼兒體驗到一種安全與滿足的感覺。簡單來說，越是年紀小的孩子，就越仰賴父母提供肢體感官方面的撫慰來幫助他們調節身心緊張狀態。

 

「王國，仙女座高台」的女主角雖然沒有雙親，但也從小在祖母的身邊安心地長大。在祖母搬家到海外之後，隻身下山到大都市生活的女主角想起山上的生活—

 

「祖母的動作、聲音、發出的聲音和手的溫潤。我有應付不了的事情時總是把被子鋪在祖母床邊睡下。我們手牽著手睡去。黑暗中，祖母把手伸給我，我就依附那溫潤的感觸不知不覺睡著了。我想起這事，突然湧出淚來。一個人在不習慣的都市裡勤奮生活所累積的壓力，和著眼淚漸漸流出體外。」

 

即使祖母不在身邊，回憶仍然提供了安全的天堂，幫助女主角調節在都市生活裡緊張的身心。依附理論的研究者提出內化的安全天堂的概念 (internalized safe haven)，在我們發展的過程中，照顧者一次又一次提供的情緒撫慰，被我們內化成永遠的記憶，也變成我們照顧自己的方式。就像是這個女主角每天晚上泡杯茶來舒緩在都市生活的身心失調，就是多年來觀察祖母照顧自己也照顧其他來求醫的病人的方式。

 

2013下半年大概是我這輩子看台灣連續劇最多的時候。拜 Youtube 之賜，我看了好幾部台灣連續劇。其中兩部跟食物所提供的安全天堂最有關的就是『美味的想念』和『含笑食堂』。兩位劇中的女主角都在追尋當年身為廚師的爸爸所留下來的美味。嘴裡含著爸爸當年留下的味道，心裡面也就有著暖暖的感覺。

 

對我來說，紅豆湯，是我小時候的美味。

據說，三四歲的我每天早上太陽一探頭，就努力搖醒阿公，要去爬山，

一方面是我喜歡爬山，

一方面應該是為了下山後市場裡的那一碗紅豆湯。

老實說，我的腦海裡面完全失去了這些記憶，

沒有像連續劇中的女主角一樣，吃到懷念的味道腦海中就出現美味的想念畫面。

或許在從台語轉化成國語，從松山區搬家到中山區的過程中，

過於年幼的我把那一段記憶都刪掉了。

 

這樣想好像有點悲傷，

可是，我突然了解到，

我的大腦皮質可能忘記這段記憶了，

但我的身體從來沒有忘記!

我的身體總是在被山林環繞的時候覺得很輕鬆，

我的嘴巴和胃還是在吃到紅豆相關產品的時候就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開心。

 

這就是感官記憶的強大力量。

身體記得的比大腦記得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