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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寫於200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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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面我哭了。感覺我從夢中的清澈河流帶回一捧沙金。
「因為哀傷而哭泣，或者是因為哀傷已經結束而哭泣呢？不管是什麼，總之都不太想醒來就是。」我呆呆地想著。
沁涼的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過來。

──吉本芭娜娜《N.P》


吉本芭娜娜的小說一貫地描寫死亡、神秘經驗、女性情誼，在新作《N.P》中仍不缺乏這類內容，然更新增了「亂倫」的題材。只是讀來非但不令人覺得罪惡，反而有「努力活著」的一種積極！

儘管《N.P》的情節如此聳人聽聞，個人在閱讀的過程中竟感到意外的「平靜」。也許是吉本芭娜娜如水般不沾黏的文字，使我在闔上書本後，不帶任何情緒地離開故事。

若真要我討論小說的內容，一時之間還不知該談些什麼才好。只覺像喝了一杯溫潤的白開水，雖嚐不出什麼味道，但「它」似乎已解了心靈的渴。

《N.P》（North Point，一首哀傷的英國老歌的歌名）是小說中的「小說」，作者高瀨皿男長期客居美國，書中的九十七篇短篇都是他在失意歲月中寫出來的，四十八歲那年自殺身亡。似乎因這悲劇所伴隨而來的詛咒，令兩位先後翻譯此書的作者也隨之自殺而亡。

女主角風美經由翻譯《N.P》的男朋友庄司而輾轉認識高瀨皿男的雙胞胎兒女，乙彥和阿笑（在小說中「笑」字為日文的漢字，日文發音為saku，因電腦打不出此字，因此以其義「笑」取代）。

高瀨皿男旅居美國時，曾與一名日裔女子箕輪發生關係，然並不知曉她日後竟產下一女，名為阿萃。悲劇便是從這裏生發。

高瀨皿男在不知情當中與阿萃認識，進而相戀。高瀨皿男死後，阿萃來到日本，與庄司交往時，將父親的作品交予他翻譯，爾後又與同父異母的哥哥乙彥成為戀人。

風美便是夾雜在這糾葛的情愛中，成為那些處於悲劇泥淖中難以自拔的人物的「一只浮板」：「大家都找不到一個出口，難免會感到焦慮。所以啊，大概我們都想從妳這裏找到一個突破點吧。冥冥中覺得變化的線索就掌握在妳手上。」

其實《N.P》的情節並不特別吸引我，與其說喜歡故事，不如說吉本芭娜娜想要處理這類與世俗衝突的事件的「創作態度」更加令我注意。

她不用泛道德的意識去看待「亂倫」，只是進入角色本身，描繪他們處於此種無奈狀態中的心境。

吉本芭娜娜在後記裏提到：「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有權利理直氣壯地置身喜歡的位置，依照自己的意願活著。」她就是為了強調它才寫下這部作品。

按此，我們也可以將小說裏「亂倫」的情節視為一種強烈的安排，一種與世俗觀念衝突的事件的代表。

活著，並不身負什麼重責大任，也不為了履行或達成某些目的而走這麼一遭。為的只是為了讓自己真真實實的去感受生命中的所有經歷。

乙彥、阿笑、阿萃全都活在父親高瀨皿男的死亡陰影之中，看似宿命，其實生命的誕生並不背負著他人的人生，沒有人可以命令別人該怎麼活。只怕自己找不到活著的理由。

吉本芭娜娜的文字對我而言有一股催眠的力量。她擅於描寫抽象的氛圍，在閱讀的過程中，彷如被小說的情境所裹覆，幽幽晃晃。末了藉用小說中的文句，擅自「編輯」成一段集錦，就當作是讀完《N.P》後的心情記事。

我淋了個浴，還沒等頭髮乾透就出發了。午後遲遲的陽光似乎帶著黃昏的氣息，讓街道顯得無比透明。這一段日子所發生的全部事件，好像都含藏在這個從黃昏向夜晚傾斜，從市街過渡到海邊的畫面之中。遠離日常生活的步調，時間完全靜止，一種碩大無朋的純粹，把周遭的一切都吸個精光……包括空氣。如此心有所感的人是我，但我是誰？


吉本芭娜娜，《N.P》，時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