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露出粉紅舌頭,並把半截擱在脣角,沒有表情。
服役前的某個晚上,我和前妻才剛把他接回台北住處,小心捧著、輕輕放下、收藏在溫暖裡,他就開始病了。不吃、不喝,奄奄一息。
帶去就診,醫生說他得了致死疾病。我查遍資料,知道必死無疑。所有人都要我把他返還原處,以避開麻煩、免去花費。我卻固執,他若走,也要在家裡得到安息。
可憐他天天吃藥打針,全身無力。我把他放在自己床邊,夜夜,用手心和眼神,給他溫暖鼓勵。
奇蹟似的,他竟自己勇退病魔,終獲痊癒。
從此,為我精彩生命。
不久,我入伍服役,前妻把他接到宜蘭照顧。在陽光輕撫的大草原上,他會熱情追逐,除自己,無人可見的神怪幽靈。
他可愛極了。
在東台灣的鄉下莊園裡,我曾以雙眼直擊,他在風裡飛奔,高高躍起,賣力替大家演出一幕雞飛狗跳的有趣畫面。
他可愛極了。
他很貪玩,如果因為連綿陰雨,而被禁止外出與其他友伴爭先至街巷競逐,他就會執拗脾氣,推頂飯碗,拒絕進食。
他可愛極了。
他謹守本分,除非允許,否則不會橫征暴歛桌上食物。除一次例外。我岳父轉身洗菜,再回頭,佳餚只剩空盤。
他可愛極了。
我離營返鄉後,把它接回住處。他所熱愛的大片鄉野,一夕間,突然變成小塊庭院。我找來兩個小小孩,陪他作伴、希望能用熱鬧,替他殺死無聊。不過才幾天,他就一肩挑起責任,成為他們的守護。誰要跑遠了,他就急忙把它追回。誰要受欺了,他就火速把敵喝退。在一方小小的街廓,他儼然成了大家的安全。
我們好愛他。
三年後,我和前妻結為連理,常常,在我和她的嘻鬧中,他會自作多情,給予和平調停。於是,若是心血來潮,我和前妻就會假裝騙他,讓他以為我們其中之一正對另一方展開攻擊,只要囂鬧的聲音傳至耳裡,不管多遠,他都會從樓上、樓下火速趕來,對作勢要打人的人,給予一陣大聲咆哮。
我們好愛他。
如果給他一碗骨頭,他會在囫圇吞完部分之後,從玄關的活動門一溜煙鑽出,然後快跑至庭園挖個大洞,把剩下未吃完的,深深埋起。等過一天、過兩天,再沒新的骨頭可吃,他就會回去挖掘新土堆起的小丘,然後再重享一頓大快朵頤。
我們好愛他。
我和前妻相偕帶他散步,如果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距離相隔太遠,他就會立刻對這情況反應情緒,直到我們夫妻兩人再度並肩而行,方才罷休。
我們好愛他。
他怕雷。
只怕雷。
如果天空打起一陣響雷,他會立刻逃到我們的腳跟。如果這驚恐出現在夜晚,雙人床就會突然多個作陪。
我們好愛他。
在他七歲那年的一個陰霾早上,他照例又獨自到公園散步。但才剛出門,不巧,就連續下起三天大雷雨。
從此,他再也沒有回來。
我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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