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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為什麼《小團圓》該銷毀？！


難道幾十年來的沉默不作聲還不夠？自喻為「張迷」的迷者們，難道要讓胡蘭成的自圓自說從此粉飾太平？宋以朗已在前言裡說得非常地明白，作為一部張愛玲有史以來最為吐白的自傳小說，難道應該為了斷章取義的語焉不詳，不顧前因後果，就應葬送《小團圓》的面世？我知道，這當中也有太多對張愛玲的憐惜與尊重，但是，光是站在一個讓胡蘭成自顧自的大說特說他的情愛軼事與「漢奸」及「非漢奸」的自圓其說，就足夠讓我火冒三丈，替張愛玲，心疼不已。

等過了「該不該銷毀《小團圓》」的熱頭之後，我的不平發出在這個時候，是遲來的，也是毫無參考價值的。但我卻不能不趕快整理、記下這些凌亂片段與想法，讓我的與張愛玲的「夢魘」一起過去。就像《半生緣》裡那句「我們回不去了」這麼地震動著我的心，許久、許久，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句話給消化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吐出這句話裡的千愁萬緒與無奈揮手撇下的痕跡裡的真實情意。現在，我又欣喜地見到張愛玲再次寫下箴言，雖然大多數人（或者我也是），不太習慣《小團圓》的平實直述，總覺得太不張愛玲了，但是，卻還是讓我在直白裡挑起了一線銀絲，那就像是「我們回不去了」那樣刻骨銘心的註記，也是再度面度面地與「夢魘」的對談，凝神而且自我解剖。

「他的過去裡沒有我，
寂寂的流年，
深深的庭院，
空房裡晒著太陽，
已經是古代的太陽了，
我要一直跑進去，
大喊『我在這兒，
我在這兒呀！』」

這首詩，是九莉寫給之雍的，那麼地卑微與自艾，什麼時候在我心中如神的張愛玲，竟是如此的平凡、如此的平庸，那是面對著愛情的時候，儘管筆觸下得再犀利，在這個時候，也只能還原再還原。更何況，這首詩竟也呼應了《愛》︰

「這是真的。

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那年她不過十
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
。對門住的年青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站
定了，輕輕的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她沒有說什麼，他也沒有再說什麼，站
了一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完了。

後來這女人被親眷拐了，賣到他鄉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番地被轉賣，經過無數的驚險的
風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後門口的桃樹
下，那年青人。

于千萬人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
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


原來，這個大得理不出頭緒、說不出道理的「愛」，全被張愛玲三言兩語地收容在一起了，那些微言大義，早已回答了「到底《小團圓》該不該銷毀」一事，不露痕跡。




小美後記︰早就該不吐不快了，只是我是膽小鬼。現在，只是寫來自爽的。


圖片來源︰博客來網路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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