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勞動報〕網上版 本報創刊於2007年8月1日 為澳門政府承認刊登法律廣告之有效刊物 澳門新聞局檔案編號：320 社長：何興國 電話：+853-28457456 傳真：+853-28457044 email：macau_labour_bi@yahoo.cn 逢星期三出版

224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野草

原載於〔澳門勞動報〕第十四期　09.01.2007

　　除夕迎新，處處張燈結彩，歡歌祝福聲滿耳，年青人打扮得花姿招展，一片祥和，一片歡樂。
　　趁歡慶日子探望一對年老夫婦，他們是我29年前離開大陸返澳前夕，在學習班相識的，那時我們都是中年人，獲得共和國關懷放返澳門，但又怕我們返澳後，反共唱衰共和國，臨發出境證時，集中灌以毛思想要愛共愛國，不得唱衰共產黨，那學習班稱之「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瞬間29年過去，我們都變了老態龍鍾殘陽年華。
　　探老相識總得有手信，特意買隻白切雞作禮物。別以為雞是常物，早餐叫碗雞飯常之，但在窮人家並非想像中生活過得愜意，吃上頓白切雞是高級享受。
　　老友夫婦住在一幢陳舊窄小舊式單位，室內陳設全是20年前東西，雖然古舊，但也是他們用畢生精力創造出來的財富──兩人都是窮教師，又是在私校任教，沒有退休保障，教職也是兩年一次合約，8年前學校嫌其老邁不獲續約，雙雙無形中被炒，又無退休金，「好彩」供了份社保，現在靠這份社保金活命。
　　3000元兩位老人守住一個陳破的家，從來沒上過酒樓戲院，連朋友喜事也不敢參加，因為付不起禮金，他們像自己囚禁著，與世界脫節了。兩位老知識份子，除了過氣的文墨知識、除了那份知識份子特有自尊心，儘管桃李滿天下、儘管曾對社會作出過付出，社會現在能給他們分到的發展成果就是1500元「退休金」。
　　福無雙致禍不單行，不幸都落在最不幸人身上。老太太因腦爆血管癱瘓臥床，老先生獨力照顧身邊不幸老伴。他們並非無兒無女，歷史留給他們家庭分散不幸。29年前，我們抉然返澳，當年執政者對離境人士──特別是知識份子──怕他們出境後叛離唱衰共和國，想了一條辣計：一個完整的家只放部份人出境，留下的家屬當作人質，誰出境後有背離共產黨的，找其家屬算帳，又因為爭取外匯，留下出境者子女在國內，使出境人每月匯款供養而增加外匯。老先生的一家就這樣被分散。
　　29年過去，老先生兩夫婦成了孤苦老人。多次申請要求家團，因子女超齡被拒。許多人不清楚家團內幕，以為家團人士有意刁難政府，那苦楚有多少人知道？更有落井下石者，散播家團增加特區負擔，分薄澳門資源。其實家團與投資移民同是增加澳門人口，同是分薄澳門資源，同樣增加澳門負擔，只不過利益落在地產商或人性家庭團聚分別上。立法會、澳門政府是有錢佬話事，一切向錢看，其結果不必多說了，窮苦人有誰憐憫？朱門酒肉臭，窮人飽暖難！
　　到了破落四壁窄小老宅，見到他們在貧苦中掙扎，我的心實在不好受。老先生說：「今日物價飛漲，澳門元的貶值直接影響生存，過去還可以買隻雞翼吃，現在連貓魚都吃不起，再過些日子怕連肚也填不飽，謝謝你送雞給我們做節，我們幾個月未聞雞味。」
　　老太太躺在床上苦嘆道：「有什麼辦法呢？老了，不能工作，兒女又不能申請來澳照顧我們，恐怕死了也無人知道。我們拼盡力量，省吃儉用置了點物業，希望一家團聚留給子女，想不到為澳門付出歲月辛勞，竟然得到的是孤苦悽愴。人人都說澳門是中國裡的天堂，怎明白弱者的悲哀。」
　　我只能作點空洞安慰。直到華燈初上，老先生煮好了年晚飯邀我同膳，除了鹹魚青菜，外加我帶來一盒白切雞，別無他物。我婉拒說因有事不便久留，實際上無法忍受一屋哀傷。過年了，怎會想到年晚飯竟然… …
　　老先生撕了塊雞腿肉送到癱瘓臥床老伴嘴裡。我透過細小窗戶望見高聳的新葡京，那五光十色華彩閃爍，澳門多美、多豪啊呀！又看看嘴嚼雞腿肉的老太太，她的老眼飽含著淚水… …澳門哪！太不公平了。
　　有人說「不要埋怨政府為你做了什麼，要問問自己為國家做了什麼」他們不知這句話是由一個美國總統說的。他是一國之主，以國主向人民訓話，希望人民為他做事。
　　我是平民，應以平民的心意說：「不要埋怨人民多牢騷，先問問政府為人民做了什麼？」希望政府多為子民想想。
　　這帶淚的故事未完，我沒有徵求老先生同意把故事公開，請他寬恕。只盼看官理解弱勢社群悽愴處境，多為別人想想，澳門還有許多像老先生夫婦故事，只要你深入民間，不難聽到歡笑背後的嘆息，繁華背得的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