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好Q難」之「一字一學問」〉＠【潑墨館】—給失眠的人解解悶

2006-06-16 03:34:13| 人氣1,8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中文好Q難」之「一字一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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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我以諷刺的口吻寫〈中文有難度〉，旨在說明香港學生的中文程度日益下降。然而，就該文的標題而言，「中文有難度」五字也是客觀事實。記得自己唸小學時英文成績差強人意，媽媽對我說：「其實英文比中文易學得多﹗英文只有二十六個字母，中文卻有上萬個獨立的漢字﹗」誠然，對外國人而言，中文可算是世上最難學習的語文（我說的是語文而非語言）。中文其實「好Ｑ難」，只是以中文為母語的我們不自覺而已。

中學時期認識一位英籍教師，已來港定居十多年。他語言天份極高，懂得八國語言，包括鮮為人知的尼泊爾文。他十多年間努力學習中文，能閱讀華文報章，但仍表示，中文是他見過最難學習的語文。另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是香港人熟悉的藝人河國榮。他學得一口流利廣東話，能閱讀並以中文寫作。可是他也在部落格裡寫道：「中文很難」。

圖二：藝人河國榮－＞頗有型的一張相片

「中文好Ｑ難」，究竟難在何處呢﹖

小時候我最愛看的電視節目，不是「閃電傳真機」、不是「笑聲救地球」或「恐龍戰隊」，而是只有三數分鐘的「成語動畫廊」和上學前必看的「每日一字」（所以日後考進中文系令親人感到毫不意外）。

「每日一字」長約兩分鐘，由林佐瀚(1934-2001)主持。顧名思義，主持每天都會教觀眾一個漢字，解釋其本義及引申義，還會分析相似的錯別字，警惕人們別要輕易寫錯。我最愛看假日的「每日一字」，因為會連播數集，多學數個生字。雖然日後從容若的書裡得知林佐瀚的「每日一字」也偶有錯處，但瑕不掩瑜，我早年的中文程度也是靠看「每日一字」和「成語動畫廊」而來。

只是，每日才學一個字，未免太慢了。《康熙字典》收錄了四萬七千多個漢字，撇開生僻字不算，常用的漢字也有五、六千之譜。以「每日一字」的學習進度，總得花上十多年的工夫才夠。再說，若真要清楚理解每一個漢字，又豈能在區區兩分鐘之內﹖這數年間始接觸容若的書，才明白「一字一學問」的道理。今年修讀「文字學」，更了解到中國每一個漢字，都可寫成數篇甚至數十篇論文去闡釋。漢字歷史悠久，要搞清一個字的古今演變，就要花上許多心血。真要精通一個字，談何容易﹖噢，中文真的好Q難﹗

圖三：容若的代表作—《煮字錄》（香港：明窗出版社，2002年）

虛字的學問

最近在看清代袁仁林的《虛字說》（解惠全注）。該書對備受忽略的文言虛字青睞有加，詳盡解釋每一個文言虛字的意義和用處，駁斥了傳統以來「虛字無義」的說法。中學時唸中文，每讀到「夫」、「也」、「哉」、「耳」等文言虛字，老師總說：「是語氣助詞，無意義。」真的無意義嗎﹖那麼，為何有時用「矣」、有時用「耳」﹖「安知」和「焉知」；「何」與「胡」字又有何分別﹖

袁仁林便嘗試解釋，虛字並非無意義，而且是寫好文章的一大關鍵。關注虛字的運用更是分析名篇全面佈局和脈絡筋節的好方法。由此，他寫道：「夫虛字誠無義矣，獨不有氣之可言乎﹖吾謂氣即其義耳。不然，幾于啞謎廋辭，難可究詰，展轉相仍，一以模稜付之，不其謬歟﹖」虛字雖是中文末流中之末流，但：「然因末而暢其所言之本，本且獲矣。末云乎哉﹗」

虛字主要是用來表示語氣。而語氣詞的運用並非隨心所欲，而是有一定的法則。例如一般文言文常見的「爾」和「耳」，表示相似的意思，但語氣略有不同。作者解釋，「爾」字聲中略帶「如」此意，而「耳」字聲中帶「止」此意。舉我喜歡的一個例，《晉書》〈劉寔傳〉中記劉寔拜訪石崇，入一華麗房間，以為是石崇寢室，石崇答曰：「是廁耳。」這裡的「耳」就不能換成「爾」或「矣」（故事詳細請參看〈大中國．屎故事(三)〉）。「是廁耳」一句轉為廣東口語的話，即：「係廁所黎o者﹗」（只是廁所而已﹗）「黎o者」二字充分表現石崇的虛驕，此「耳」字實屬點睛之筆，不可取替。

又如作者列舉了同樣表示「何」這樣意義的十種虛詞：「何」、「胡」、「奚」、「曷」、「烏」、「焉」、「安」、「寧」、「遐」、「那」，分別說明它們所表示的語氣有何不同。例如「胡」字「語氣充滿」；「何」字「語氣寬和」；「安」字「語氣從容」等等。陶淵明的名句：「田園將蕪胡不歸﹖」就不宜寫成：「田園將蕪安不歸﹖」或「田園將蕪何不歸﹖」因為「胡」字比「何」、「安」二字更具反詰的意味。

類似的例子在《虛字說》中所在多有。單是一個小小的「無意義」虛字，都大有學問，各有不同用法。中文博大精深，真的不得不令人嘆息：「中文好Q難﹗」

延伸閱讀：

（清）袁仁林（著）；解惠全（注）：《虛字說》，（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

我要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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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曹墉=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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