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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10 09:48:04| 人氣12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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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在你身邊]第5章

  隔天早上,父親開著車,載黎家茹到附近鎮上搭公車回家。

  「伯父,真的很謝謝你們的招待。」
  「如果妳不嫌棄我們這個深山裡的小村子,隨時歡迎妳來。」父親說。
  「大嫂,一定還要再來我們家玩喔。」林惠彤拼命揮手。雖然她從前一晚開始喊了好多次「大嫂」,黎家茹卻是完全沒有反應,直接跳過那兩個字。
  「阿公你著愛好好兌黎家茹去伊家,然後看狀況是按怎,冗早返來通我講,我才有法度講乎伊知。」林安翔再次向阿公叮嚀。
  「安啦,阿公袂黑白趴趴造,放心啦。」阿公向林安翔掛保證。
  「等阿公回去跟你說了以後,希望你能趕快打電話跟我說,麻煩你了。」黎家茹也向林安翔叮嚀。
  「會的,我一定會立刻打給妳。」
  「嗯,那我走了,掰掰。」
 
 
  回到家裡,林安翔還是一直坐立難安,一次又一次看著時間,猜測黎家茹是否已經回到她家。
  「現在她應該已經到市區了吧,不知去她家的公車好不好等,要等多久。」
  「這個時間,她應該回到家了吧。」
  「她外婆不知還在不在,哎呀,阿公怎麼還不回來啦。」
  「叫你通小姐作夥返去你著無愛,今嘛是擱欲怨嘆啥。」
 
  阿公突然現身,把林安翔嚇了一大跳。
  「阿阿阿阿公、你返來啊喔?」
  「廢話,阮郎若沒返來,啊沒你是看著鬼逆?」
  阿公的話讓林安翔哭笑不得。
  「阿公你今嘛煞毋是鬼?」
  「靠邀喔,孤魂野鬼才是鬼,恁阿公是孤魂野鬼逆?」
  「好啦,歹勢啦阿公,你去黎家茹伊家,結果按怎?」
  「這嘛...」
 
 
  林安翔撥了黎家茹的電話,才響一聲,電話就接起來了。
  「喂?」
  「黎家茹嗎,我是林安翔。」
  「阿公回去了嗎?」
  「嗯。」
  「好快!那,阿公怎麼說?」
  「阿公說,妳外婆已經離開了。」
  儘管隔著電話,林安翔似乎能看見黎家茹失望的神情。
  「阿公說,妳家的守護神跟他說,妳外婆往生後,才兩個月就離開了。」
  「喔。」
  「這其實很正常,阿公說,只有我們這個村子的人,死後會在家裡待比較久一點,其他地方的人,大多都是做完告別式就離開了,反正又沒人能看到他們,留太久也沒用,妳外婆已經算留很久的了。」
  「喔。」
  「阿公說,妳家的守護神還有說,妳外婆離開以前,幾乎都待在妳身邊,還會陪妳去學校,妳外婆直到最後,最掛意的都還是妳。」
  電話另一頭,黎家茹沉默良久,林安翔也不知該再說什麼。
  好一會後,黎家茹終於開口。
  「我知道了,幫我謝謝阿公,再見。」
  
  黎家茹一下就切斷電話,讓林安翔愣了一下。
  「翔仔,小姐講按怎?」阿公問。
  「伊講...伊教我通你說多謝。」
  阿公聽了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便退出了林安翔的房間。
 
 
  公車車門一打開,林安翔就一馬當先跳下車,然後,使盡全力往教室奔去。
  星期一的早上,林安翔比往常都更急迫,更渴望上學。更正確的說法是,渴望來到學校,見到黎家茹。
  林安翔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教室,教室裡已經來了不少同學,但是,黎家茹還沒到。
  這樣也好,如果她已經到了,在全班同學面前,黎家茹可能會不願跟他說話。林安翔拿下書包後,又跑回校門口附近等候黎家茹。
  上學的人潮一波又一波,林安翔伸長脖子,仔細盯著每一個走進校門的女孩。等了好久,林安翔才終於看見黎家茹的倩影出現在校門口。
  林安翔心頭猛然一跳,雖然跟黎家茹沒見面的時間也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但這兩天裡,林安翔卻是一直掛意著黎家茹。雖然後來林安翔又打了幾次電話給黎家茹,但黎家茹一直沒開機,傳簡訊給她,也完全沒有讀取,讓林安翔好擔心黎家茹是否怎麼了,會不會因為太想外婆太難過,而做了什麼傻事。
  直到阿公看穿林安翔的心事,又去了一趟黎家茹家,回來向他報告一切無事,林安翔才暫時收起一些不安的心情。暫時而已。
  現在,看到黎家茹一如往常地來到學校,林安翔才真正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儘管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說,但他還是忍住衝動,先環視周遭一圈,確認沒有其他班上同學在附近,才上前迎向黎家茹。
  「早安,妳...這兩天妳過得好嗎?」千言萬語在心中翻騰好久後,林安翔還是只能勉強吐出這句話。
  沒想到,黎家茹不只沒回應他,甚至連眼都沒抬,就突然加快腳步往前直衝,林安翔整個人都愣住了。
  「等...等一下!」林安翔在心裡吶喊,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這時,他手機的簡訊鈴聲響了。
  「你在學校不要跟我說話,更不可以把我去你家跟我外婆的事告訴任何人!」居然是黎家茹傳來的簡訊,明明看見她人還在前面奔跑中,到底是怎麼打簡訊的?林安翔納悶不已。
  這一整天,林安翔都無心聽課,目光都一直投射在黎家茹身上,黎家茹的樣子跟平常一模一樣,完全不跟其他人說話,跟其他同學完全沒有互動。這樣的黎家茹,讓林安翔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正是平常在學校的黎家茹,陌生的是,這不是那天來到他家的黎家茹。
 
 
  「阿公,我返來了。漢生阿公,你好。」
  林安翔回到家裡,阿公正跟村裡的漢生阿公在院子裡下棋。
  「翔仔,返來了。」漢生阿公移動了阿公的車,由於先人碰觸不到任何東西,所以下棋時,都是由阿公將他要下的棋步告訴漢生阿公,讓漢生阿公幫他移動棋子。在看不到阿公的人眼中,就像是漢生阿公自己一個人在玩似的。
  「翔仔,今仔小姐攏毋睬你嗎?」阿公問。
  「阿公,你今仔日有去阮學校喔?」
  「有啊,透早佇校門口,全部過程我有攏看著了。」
  只有在村子裡,谷中村民才看得到先人,一旦離開村子,村民就跟普通人一樣,什麼亡者都看不到了。所以,林安翔不知道阿公去學校的事。另外,他沒跟黎家茹一起回家,有一部分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就算跟著去了,林安翔也還是必須等回到谷中村,才能看得到阿公,知道黎家茹的外婆還在不在家。
  「翔仔啊,被姑娘仔拒絕,是每一個查埔郎攏會遇到的經驗,只有經過這款磨練,才會乎你變成一個正港的男子漢。」漢生阿公一邊說,一邊吃掉了阿公的象。
  「你自少年乎那麼多姑娘仔拒絕放捒,你嘛沒變成多了不起的男子漢啊。」阿公吐槽漢生阿公。
  「靠夭喔!」阿公哈哈大笑,林安翔則拼命忍住笑,將腳踏車牽到一旁停好後便往屋內走去,漢生阿公仍繼續滔滔不絕說:「翔仔啊,不管敢會當變成男子漢攏沒要緊,少年郎就是愛去享受戀愛!就算對方沒要接受,就算你連講都毋敢講嘛沒差,只要有去愛過,青春就袂浪費了!」
  「將啦!你擱繼續啼嘛!」阿公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了。
 
 
 
  「你在學校不要跟我說話,更不可以把我去你家跟我外婆的事告訴任何人!」
  雖然已經過了幾個星期,林安翔還是捨不得刪掉這則簡訊。
  經過幾個星期後,林安翔已慢慢從那天早上的失落裡回神過來,也比較能用跟以前一樣的心情去看待黎家茹。但不管再怎樣,有些化學變化一旦發生,就再也沒辦法逆轉了。
  每當這變化又蠢蠢欲動時,林安翔就會拿出手機,用黎家茹首度傳給他的這則簡訊平息心裡的洶湧波濤。
  又是星期五黃昏了,每個星期的此刻,林安翔心裡總是特別容易湧起這股洶湧波濤,於是林安翔又打開手機,一邊反覆看著簡訊,一邊在轉運站等待回谷中村的公車。
  「怎麼,都那麼久的簡訊了,你怎麼到現在還留著?」
  黎家茹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把林安翔嚇了一大跳。他緩緩回頭一看,整顆心幾乎要將胸口撕開蹦出來,黎家茹真的就在他身邊,正對他投以一個甜甜的笑容。
 
  這樣的黎家茹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這不是平常在學校的黎家茹,熟悉的是,這仍是上次來到他家的黎家茹。

台長: 薛任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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