弔念
當我認為自己可以忍住不哭的時候，淚水卻佻皮的打破窗子逃去。
今天，八月二日。距離爺爺的忌日還有二十天，我到了西洋墳場，見他一面。為了這一面，我跟老闆請了半天假，原本是個很充實的下午，卻變了家中一個很灰色的角落。
今天天氣很好，正午時分跟家人到回力軒「飲茶」，接著就去了紅街市買菊花。黃菊五朶，白菊六朶。一身瘦骨嶙峋的枝莖，令我想起爺爺。由於我怕在墳場迷路，所以堅持要老爸帶我進去。太陽高舉在我們肩上，時間是下午二時十分。烈日沒有給我暈眩的感覺，反而是愈加清醒。父親手挽著花束，鎮靜的帶我進去，我跟在他的身後，寂靜的。這裏很安靜，我腦海中有一絲雪白。我看看碑如林立，爺爺在這裏，應該可以認識到許多新的朋友。總比在大陸那個家族墓來得舒適寧靜。我們在美副將大馬路的入口進入，一條直路，左轉再右轉，一層樓梯，左轉再入轉，再一層樓梯，差不多到螺絲山的門口就對了。從一排右轉，差不多到底就停了下來。身邊的父親把手上的花束交給我，退開數步，好讓我跟爺爺對語一番。
面對著石碑上的黑白照，我顯然有點不知所措，胡言亂語的說了來的原因，把花束放下，口中雖然說著話，知覺卻在腦中那些陳年的片段。遠的我不太記得，但是我忘不了他看到細細出生時，面容上的那份喜悅，還笑嚷著要幫細細改個名字，滿像一個大孩子。我相信我出生的時候，他也是同樣的興奮，或者是更雀躍也說不定。畢竟我也是他的第一個孫子吧。爺爺一大把年紀的時候，還是親身打理他白手興家的製衣廠，父親是個很孝順的人，只要爺爺打電話過來，半夜他也會起來，到美副將幫手落貨。以我的身軀，當然做不了這樣的苦活。
說苦，也比不上爺爺的一分一毫吧。爺爺很瘦，骨頭就像地盤中那些鋼筋上的坑紋一樣明顯。簡單來說，差不多是皮包骨。也許是遺傳吧，爺爺、父親跟我也是「怎樣吃，怎麼瘦」的人。爺爺以前當苦活的時候，一個中午要吃八個「大雞碗」的白飯，有時吃不夠的，還捧著大飯筒嚷著要飯。我記得我臨走的一天，在醫院看到他的時候，爺爺第一句說話就是「餓死我啦！」。由於病魔折磨，爺爺不能進食，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摧殘。他離開的時候，我沒有當孝子賢孫見他最後一面，身在台灣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一年後，我才看到。
願早日往生，來世再做你的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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