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暈！暈！
可能我的平衡中樞不太好，一點顛跛即可把我攪得七葷八素，所以從前最怕坐車坐船．
記得在北迴鐵路還未全面開通時，到花蓮都要坐巴士，走橫貫公路，繞過群山，由於是山路，必須迂迴轉進，而橫貫公路又是最為險峭，它一面向山，另一面即是萬丈深淵，車行其上，都要格外小心，所以速度放得很慢．一路上，輕駛慢彎，車行數小時，轉得我頭暈腦脹．胃似乎都要翻轉移位，所以每次我都好想找個地方大吐一場．
說到暈車，小時候的那次畢業旅行，真是苦了我們這群北部鄉下小孩，因為少有機會坐車，大家一坐上車，就感到空氣不太對勁，車還沒開動，胃早巳開始躍躍欲試，等到車子駛上了高速公路，每個人的胃都在大跳前滾翻與後滾翻．導遊小姐不停忙著遞塑膠袋，等到了目的地，人手一袋，踉蹌地下車，十分狼狽．有次很幸運，值得一提．我剛下車，才一回頭，便親眼看到尾隨其後的同學，她控制不住，直直地噴吐在正打算和她說話的同學身上，那一口汁，又濃又多，噴灑得十分美麗均勻，那位倒楣的同學，當場臉都綠了．要是我晚那麼一步，大概肥水就要非我莫屬．
後來花蓮輪開航，到花蓮不用再走山路，直接坐輪船，那時我們全家是高興的了，過年過節回花蓮外婆家不用再受暈車之苦．所以我們興緻昂揚地坐火車到基隆，再從基隆港搭花蓮輪．初見那花蓮輪，眼睛都花了，它的龐大身軀，令人心生敬畏．花蓮輪的船艙內部，十分豪華，有如五星級的飯店般，有各種娛樂設施，和現在的許多觀光遊輪很像．我們心裡正慶幸著，以為可以舒舒服服地，抵達目的地了．
沒想到，船一開動，船身的振盪讓我們搖搖晃晃，不多久即發暈．暈船的感覺想不到比暈車還難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吐又吐不出來，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般攤軟在椅子上，哪裡也去不成，枉費船上有那麼多好玩的設施．我苦苦地數著時間，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當然到甲板上吹吹海風較能舒緩暈船的現象．但平時渴望的藍天碧海，煞時變成孤單乏味．一成不變的藍似乎沒有想像中的浪漫．
其實舉凡會旋轉的活動，都會讓我暈頭轉向，遊樂場裡咖啡杯、旋轉木馬、升降飛機、旋轉鞦韆等，這些小兒科的設施，足以讓我天旋地轉．有一種我最怕，連碰都不敢碰，它像是大滾桶，二個人分坐二頭，迎面相望，而腰間當然要繫上安全帶了．當機器一啟動，滾桶立即像洗衣機般，劇烈地前滾後翻，來來回回不下數次，把人轉得五臟六腑堆成一團，裡面的人沒半個有人樣，全都披頭散髮，臉色蒼白，差一點就要口吐白沬．
除了暈車、暈船，許多時候也讓人頭脹發暈，想想自己，膽小又懼高，每到高處，總不自主地暈了起來．怕高的人多半也怕過橋，幾次橫渡吊橋，都暈得厲害，吊橋的繩索，總不能給我足夠的安全感，眼看腳下湍急的水流，頓時一陣心悸，頭上遂冒起旋轉星星．
而我見血也暈，小時候就發現這個弱點，所以從來不敢以護士為志向，小學有次下課，我莽莽撞撞地往操場裡衝，跑到了川堂，和拐彎與我迎面跑來的男生，“踫”的一聲，撞個正著，由於我們都沒有防備，又處於加速狀況，二人都彈倒在地，當時我二眼昏花，衹聽到旁邊的人高喊著“流血了！流血了！”我睜眼一看，血正從我的嘴角滴滴落在地上．看到那雨點大小的血，一陣暈眩，差點昏倒．由於我被血嚇得昏沉沉，別人以為我傷勢嚴重，還合力把我抬進了保健室，其實我自己走路就行了，偏偏來了大批熱心的人，眼看那麼多人，我不得不繼續佯裝“傷重”，不然太沒面子．
不過是幾滴小血，卻以訛傳訛，彷彿我被車撞得頭破血流，師長、同學、各班同學紛紛派代表探視，弄得我騎虎難下，躺在床上，動也不敢動，幸好，此事沒有再張揚出去，不然我可能還會上社會頭版新聞；因為怕血，所以每當車行至車禍現場時，總不自覺地頭暈，胃也不舒服．要是看到較為慘烈的畫面，那種暈實在難以形容，胸口窒悶地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有一年，我初到公司，那年可能紅鸞星高照，紅帖滿天飛，從過年前即開始有所徵兆，一過完年，紅色炸彈，四處亂竄，到處有人高唱， “紅帖紅帖，多花樣．管你孫錢趙李王，衹要衹要，沾到邊，就給你來一張．．” 這是王夢麟的“紅帖”，想必他也被炸得遍體鱗傷．那一年裡，月月有紅帖，時時有炸彈，炸得滿眼開花，頭昏腦脹．
生活中似乎時時刻刻都有機會發暈，錢多錢少、吃多吃少、熱戀失戀、大考小考、股市低迷、地動山搖，不可勝數．我真怕暈的感覺，牙痛可以拔牙，頭暈頭痛可不能砍頭，所以遇到坐車、過橋，一些天災人禍，還是繼續暈！暈！暈！
--稀客.20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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