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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02 12:39:35| 人氣67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 * 陽光晴子 - 賭后緝愛《江南四大材女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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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話說大唐在年輕皇帝的統治下,一片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然而太平盛世中,小市民們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玩樂出現,其中以余杭的“四大材女”想出的賭注為甚。

    各位看官請注意,咱們這兒所謂的江南四大材女,可非所謂的“才”女,而是指這四位小姑娘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木頭美人”是也!

    季雲婧、寧寧、江子嫣及段小莫四位正當青春少艾的美姑娘,自小便是要好的手帕交,四人一向愛互別苗頭,什麼東西都可拿來比。

    而現在,日子閑閑,日頭炎炎,四個丫頭又出奇招——

    賭局——

    目的︰選出四人中可以“嗆”聲服眾的領袖。

    懲罰︰輸的人必須下嫁給全縣公認最丑、最討人厭的男人。

    規則︰一個月內自家生意由四人當家,月底的營收要有一百兩黃金,達到目標或接近目標者便贏。

    惟一條件︰只能以自家經營的生意達成,不能跨越其他領域。

    *

    四個女娃兒競賭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即引起全縣轟動,數日歡騰不休。

    尤其那些早已對她們垂涎良久的單身公子哥兒們更是興高采烈。

    你或許要感到奇怪,女人家競賭,男人們興奮個啥勁呢?

    原來甦杭向來以出美女聞名而這四位余杭姑娘各具風情,均擁有天仙之姿,只是四個手帕交有個相同的習性,都對臭男人敬而遠之,所以是只能遠觀而不可近觸的木頭美人——四大材女是也!

    是以若能趁她們經營生意的機會親近佳人,獲其芳心,這是再好不過不然也可以打扮成全縣是丑最落拓的男人,說不定能免費撿回個輸了賭的美嬌娘回家當妻子。

    想著、想著,幾個議論不休的男人紛紛伸手拭去傻笑中無意間淌了一嘴的口水一個個停住話頭,心照不宜地盤算該是回家準備的時候了,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接近佳人,或者如何以最丑、最賤的嘴臉出現好抱得美人歸。

    呵呵呵!

    這種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正文 第一章

    春日余杭,風光明媚,波光瀲灩,街道上游人車馬答答作響,伴隨著當地百姓愉悅的吆喝叫賣及喧嘩的笑語聲,好一幕熱鬧太平之象。

    由于江南四大材女的名聲響亮,所以她們定下的賭局成為余杭縣民們最大的樂趣所在,這賭哪一方贏,來個押注,可是緊張又刺激,好玩得緊咧。

    “下下下下!”

    “下下下下!”

    嘿,這街頭街尾慢慢走一道,隨便一瞄,不難發現有些“小盤”就蹲在街上一角,跟人打盤押注,但這還不夠看,最大的“組頭是位在南揚街上的富商劉定。

    留著八字胡、年屆五旬的他光靠這四個小女子的賭局開盤,就不知進賬了多少銀子,身上的華服愈穿愈亮,其夫人也是珠光寶氣,閃閃發光,這獨子劉俊安在外更是揮金如上,還包了幾個妓院的姑娘專門伺候。

    他是意氣風發,但若有人不識相的在他面前提到季雲婧,他少爺肯定翻臉,還會叫隨從給他狠狠的湊一頓。

    原來他曾大張旗鼓的到季家賭坊去說媒,不僅舞龍舞獅、鑼鼓喧天,這抬著聘禮的隨從奴婢浩浩蕩蕩就有一條街長,結果季雲婧連門也不給他進,說姑娘她沒打算嫁人,就算嫁人,也不嫁給他這個一事無成的紈褲子弟!

    劉俊安頓時顏面掃地,成了縣民們的笑柄。

    他對她是由愛生根,早想找機會教訓她了,而這次的賭局倒給了他一個好機會。

    他走到自家宅院東廂專為四大材女的賭局輸贏設置的押注站,這會兒還人聲鼎沸,人擠人的,但他少爺可不管,立刻要隨身的兩名隨從排開眾人,來到台前,從懷里掏出幾張百兩銀票便扔在桌上,“我押季雲婧輸!”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有沒有搞錯?”

    “是啊,這次的賭局,贏家肯定是雲婧姑娘嘛。”

    “就是,我看劉少爺只是想發泄怨氣,所以才會跟錢過不去。”

    “對對對,這雲婧姑娘家可是開賭坊的,天天都在賺錢,贏家肯定是她。”

    “就是!就是!”

    參加押注的鄉親父老在一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全盯著油頭粉面、一身藍色綢服的劉俊安指指點點的。

    “呃,少爺,你要不要換個人?看是家里開棺材店的小莫姑娘,還是家里開醫館的子嫣姑娘,或者是家里開養雞場的寧寧姑娘都好,押她們任何一人都還有點勝算,可雲婧姑娘的賭坊天天門庭若市,押不得的!”負責管事的林總管雙手抱拳,哈著腰建議。

    沒想到劉俊安不僅不加理會,還從懷里再掏出數張銀票扔到桌上,冷聲的道︰“我就押她會嫁給全縣公認最丑最討人厭的男人,你快把簽注單給我,廢話少說!”

    “是是是!”矮胖的林總管只得趕緊寫了張簽注單給他。

    劉俊安將簽注單揣人懷中後轉身離開。他既然要她輸,就會想法子給她輸,到時候她嫁個丑男人讓他一吐怨氣,而全余杭縣也只有他押她輸,到時候,白花花的銀子自然全進了他的口袋,這不是一舉兩得嘛!

    *

    “好好好!下好離手了。”“莊家贏,全買單了。”季雲婧巧笑倩兮的看著賭坊內絡繹不絕的賭客,再看看明叔、董叔、虎叔、志叔這四個在季家賭坊待了大半輩子做莊的長輩們。在她爹因好賭離家後,賭坊的生意便一直由明叔掌理著。

    他們順手一擲骰子,這點數喊五是五、喊六是六,偶爾松手放放水,假裝懊惱一聲,扔了個全賠的點數,一旁押注的賭客們便歡天喜地的大喊︰“贏了!贏了!”

    她微微一笑,與明叔等長輩們交換了一下目光,隨即走到那些賭客們身旁道聲,“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貪財了。”眾人也熱絡的跟這個剛從明叔手中接手掌理賭坊沒幾天的年輕女當家點點頭,接著目光又全移回賭桌上去了。

    季雲婧的美是公認的,但對這些賭桌上的常客而言,賭可比這個女當家要有吸引力多了。何況,她曾公開說對男人沒興趣,要追她的,甭來浪費時間,要來賭的,她絕對歡迎。

    不過即便如此,這一堆賭客里還是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輕賭客。他們的眼光不在賭桌上,老往她那兒瞄,這一瞄是心魂蕩漾,傻愣傻愣的就將銀子往賭桌上隨意押了。

    季雲婧上穿粉紅百台半臂錦短儒,下著繡著菱形格的白色儒裙,一張粉嫩的瓜子臉,朱唇皓齒、發綰風發,說不出的動人神韻、道不盡的豐姿綽約。

    雖然有張天仙玉貌,她卻從不引以為傲,甚至認為這是個麻煩,有些外地游客到這兒,錯將賭坊當妓院,扔個銀子就要她當地陪,她可是不爽透了。思緒間,她仍笑臉迎人的招呼客人,一想到跟寧寧那三個姐妹淘的賭局,她臉上的笑容可就真實多了。

    這個賺取一百兩黃金的賭局對她而言,算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事,因為她家天天都在賺錢。輸錢?已經很久沒遇過了。而明叔他們偶爾放水讓賭客贏,這當然只是增加賭客有輸有贏的樂趣,這把賭輸,下一把就要回來了。

    十賭九輸嘛,開賭坊幾乎可說是只賺不賠的生意。

    “咦?”突然她柳眉一皺,瞥到站在靠窗那一桌的一名年輕賭客。

    好家伙,竟敢來個愉天換日,偷偷摸了袖口的骰子去擲點數?!瞧他扔了個好點數,笑得闔不攏嘴的模樣!她帶著笑意走向他,拍拍他的手,見他抬頭,她粉臉一冷,“你好大的狗膽子,竟敢來我季家賭坊耍老千!”

    “什麼?”那年輕賭客的笑意僵在臉上,神情倏地一變,嚇得連忙要奪門而逃。

    但季雲婧哪是省油的燈,吆喝一聲,幾名打手便沖上前去,將他捉了回來。

    “饒命啊,饒命啊!”外表稚嫩的小明兒大概只有十五歲,一見眼前好似天仙下凡的美人變了臉,不由得大聲求救,想將在外頭逛街的主子給喊進來幫自己解圍。

    季雲婧上下打量他,瞧他的穿著模樣不像中原人,“你打哪兒來的?不長眼楮嗎?技術那麼爛還敢在賭坊玩詐!”她邊說邊去拎桌上那幾顆灌了鉛的骰子,隨意的一扔、再扔,點數全固定在六點。

    小明兒見露了餡,嚇得聲帶都癱瘓了,哪有聲音回答她自己來自北方大漠?

    “不說話?”季雲婧微微一笑,看來極為無害,但眾人可清楚,以她的性子絕不可能輕饒他。

    “明叔,在這兒詐賭的人得受什麼責罰?她笑盈盈的瞥了身旁那兩鬢飛白的老長輩一眼。

    “削了右手。”明叔也不颁@攏   喲蚴幟嵌  庸  話牙瀋  某さ叮 叩皆緹拖諾錳比碓詰厴系男:鞫  マ擼 話牙 鶿  撓沂鄭   ﹫錘鏨奔 雍錚 俚噸蔥淌保 斑訓薄幣簧   前殉さ鍛壞乇蝗艘允 喲蛄訟呂礎 

    眨眼間,一名身著綢緞白衣的俊美男子飛身而人,拉起軟趴趴的小明兒,笑笑的看著他道︰“還好,手還在。”

    “主子,好在你及時出現,不然奴才就少一條胳臂伺候你了……”他哭喪著臉,顫抖著雙足勉強站著。

    就在兩人對話間,這賭坊里的眾人則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名器宇不凡、玉樹臨風的瀟灑美少年,他年約二十上下,一頭烏亮的頭發攏成長辮直到腰間,須眉如戟,鼻梁高挺,一雙俊朗懾人的鳳目,帶著抹調皮笑意的紅潤菱唇,讓人覺得親切,卻又因他那渾身不自覺散發的尊貴之氣而讓人不敢靠近。

    “你是他主子?”季雲婧可不理他那什麼尊貴之氣,她冷眼睨著他,也不將他的不俗外貌放在眼里。

    有趣,在北方大漠的喀達亞爾汗國里,女人是追著他跑,這個中原的美人兒居然不理他?

    旭烈汗眼中閃過一道饒富興味的眸光,好久沒踫過好玩的事兒了,他帶著小明兒離開汗國到中原各地晃晃,剛剛到了余杭縣,下榻的迎賓客棧掌櫃就告訴他四大材女的新鮮事,這會兒見了其中之一的季雲婧,果真是美若天仙的一佳人啊。

    “喂,瞪著我看干啥?”季雲婧不耐的回送他一眼,竟引來他哈哈大笑。

    這人夠怪的,她不悅的瞠視著他。

    他微微一笑,“這麼辦吧,小明兒是我的人,我理該幫他受罪。”

    “萬萬不可,王子。”小明兒這一听,又嚇得差點沒跌回地上去。

    旭烈汗可是大汗摩克都是喜愛的小太子,他從小就備受疼愛,可偏偏他調皮搗蛋,愛捉弄人,皇宮里老被他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但饒是如此,還是打算將喀達亞爾汗國交給他繼承。

    這一趟他出來,摩克部雖然不放心,但也相信聰穎過人、天賦異稟的小兒子能安然歸國,畢竟他功夫了得,連和一些中原外來客邊玩邊學的賭技、雜耍、功夫等,他每一樣可都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呢。

    “放心,我話還沒說完呢。”旭烈汗笑笑的跟他點點頭,再看著也挺有耐性的季雲婧,“我知道這錯在小明兒,但我想知道除了削去右手之外,可有其他的處罰之道?”

    她抿抿唇,“有,跟我玩一把,玩贏的話就可以走,玩輸的話還是得留下右手。”

    這樣的懲罰有何差別?會詐賭的人賭術原就不佳,哪可能贏得過被稱為“千手賭後”的季雲婧?!

    “但不知我可下可以代替小明兒跟你賭?”

    旭烈汗此言一出,眾人嘩然,他們全不看好他。畢竟季雲婧從小就在賭坊長大,還不會說話時就會扔骰子了,而會說的第一句話則是“下下下,下好離手”。

    這個俊美的男子不是自尋死路嗎?!

    但他替奴才受罪的心意倒是挺讓人感動的,眾人紛紛幫他求情,要季雲婧饒了他們主僕,但她可不理。“規矩就是規矩,破例不得。”

    “好一句破例下得,就一把定輸贏吧!”旭烈汗倒是氣定神閑的,大大方方的在賭桌旁坐下。

    她不喜歡他的眼神,有點兒蔑視她的感覺,好像她贏不了他!壓下胸口那股怒火,她走到他對面坐下,拿起了骰子,“比點數大,還是小?”

    “比小,愈小愈好。”

    聞言,眾人都發出憐憫的嘆息聲,季雲婧雖不會功夫,但手上的擲骰功夫可厲害呢,她可以讓三顆骰子在立而起,只有一個點數,這任何人再會扔,也只能扔出三顆三點啊。

    季雲婧是志在必得,將骰子放人搖盅後她做了個深呼吸,手一搖即又放在賭桌上,掀開盅蓋眾人發出驚嘆聲,三顆骰子疊在一起,最上面的是一點,那個俊美男子根本甭玩了。

    “換我了。”他的表情還是沒變,而且還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這可讓她好奇了。

    一派泰然的旭烈汗拿起了搖盅,喊道︰“天靈靈地靈靈,黃金急急如律令!”接著便揚起手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搖了一下,再閉上那雙大眼,嘴上還念念有詞的。

    哼!耍什麼詭計!季雲婧抿緊了唇,直瞪著他。

    接著,他突然不念詞了,整個人也不動,周遭的人屏息以待的盯著他,一向吵嚷的賭坊竟然靜悄悄的。

    “跟四方神明借力也沒用,你的右手我是留下了。”她打破凝結緊張的氣氛,不屑的看著裝神弄鬼的他。

    旭烈汗睜開了眼楮,令人錯愕的是,他居然在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牙齒白嗎?!季雲婧不知怎的對他是愈看愈厭惡了,“你的骰子擲還是不擲?”

    他優雅的搖搖頭,“甭急,咱們玩大一點,若我贏你,你得讓我親一下;若我輸你,再給你一只左手如何?”

    “王子!”小明兒大駭,這會兒真的跌坐到地上,呆若木雞了。

    “他瘋了?”眾人議論紛紛,都替他感到緊張,這實在應了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一親芳澤,他也賭太大了。

    季雲婧面色一整,“少了兩只手可做不了事。”

    “那是在下旭烈汗的事,姑娘就甭操心了。”

    敢情她還雞婆了?!她怒不可遏的答道︰“就順你的意,雲婧跟了。”

    ‘’嘩!”眾人又是一陣驚呼,還有不少人連忙叫人去找人來看熱鬧,一時之間,整條熱鬧的街道變得空寂,游客百姓們全擠到季家賭坊,將賭坊里里外外擠得水泄不通。

    “旭烈汗要亮牌了,姑娘眼楮得瞧仔細點。”旭烈汗灑脫一笑,握著搖盅的手放在賭桌中央,緩緩的掀開盅蓋,四周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季雲婧則傻了,錯愕的瞪著桌上那同樣三顆益立卻不見點數的骰子,居首的骰子是白色的,應該有的紅點不見了!

    小明兒樂得從地上跳起,手舞足蹈起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季姑娘,請靠過來讓小生親那麼一下,好讓小生可以回客棧休息去了。”旭烈汗笑得賊兮兮的,這個笑容帶著一抹調皮味兒,配上那張出眾不俗的五官,讓一旁圍觀的姑娘家全部臉紅心跳的盯著他。

    季雲婧的粉臉迅速漲紅,她定定的瞪著他,可一顆心卻卜通狂跳,“你使詐,不算。”

    他皺起濃眉,“姑娘被稱為千手賭後,若我使詐,姑娘會看不出來?姑娘是不想履行……”

    “我絕無賴賬之意。她急忙駁斥,“而是這骰子原本每面都有點數,何來沒有點數之骰子?你分明作假!”

    “話不能這麼說,我憑的是真功夫。”

    他掌心翻轉向上,眾人隨即發出一聲驚呼,因那手掌上居然沾黏了一些紅色粉末,可想而知,那個該有的紅點就是被他變不見的。

    “你這分明就是耍詐!”季雲婧不服。

    “姑娘在搖盅前,可沒將規則說明,再說,姑娘若不服,也可以將點數抹去,但那可是下一局的事了。”

    “你!”她語塞。

    “看來姑娘是不想照規矩來個賞罰分明了,可瞧這會兒在這兒的鄉親父老有多少?日後來這兒也就不必有什麼規矩了。”旭烈汗搖頭晃腦、長吁短嘆的說完這一席暗諷的話。

    而季雲用已是花容失色,臉一陣青一陣白。“好,我認了!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他話都說得如此難听了,不認不行,季家賭坊的這塊匾額還想要呢!

    她閉上眼楮,抿緊了櫻唇,胸口是一把燃燒的火。

    四周響起一陣竊笑聲,也有嘆息聲,這自然是有嫉妒、有羨慕,但也有不舍。

    旭烈汗也挺會折騰人,他從小到大就以捉弄人為樂,季雲婧是個倒霉鬼,踫到一個調皮的男煞星了。

    “我要親嘍。”

    干嗎通知她!季雲婧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很快就過去了,她輸了,理該給人家親一下臉頰。

    “啄”一聲,她錯愕的睜大了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俊美臉孔,還有旭烈汗貼在自己唇上的……她倒抽了口涼氣,該死的!他、他居然親她的唇?!

    “你這個該死的惡少,你親哪里!”

    她氣急敗壞的欲推開他,但他快她一步,拉了小明兒身形一旋,已飛身到賭坊外。

    他露齒一笑道︰“你先前也沒規定只能親哪里啊,這滋味好,改明兒有機會,在下再過來會一會。”

    “想都別想!”她氣呼呼的看著他狀甚灑脫的優雅離去,氣得全身發抖,但一回身,才注意到鄉親父老們神情不一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顯然也看傻了的明叔道︰“請你招呼客人,我到後面去了。”

    “躲到後面與賭坊隔開的大四合院旁二樓廂房里,生性好強的季雲婧才讓那受委屈的淚水潸然而落。

    該死的!該死的!叫她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嘛!那個該死的旭烈汗!

    而賭坊里,不少人則跟明叔竊道︰“得叫那個旭烈汗公子過來提親啊。”

    “是啊,男女授受不親,他還踫了她的唇。”

    明叔哪里不懂,“但那個尊貴男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也不懂咱們中原的規矩,叫他娶,他肯嗎?”

    “總得去說說吧,雲婧的老爹明禮只有身上的銀子賠光了,才會從京城那兒回來要錢,雲婧的娘賭了大半輩子卻看破紅塵,前不久才到慈雲庵當尼姑去,離這兒也有好幾百里,你是雲婧爹娘托付照顧女兒的人,總得幫她打點著些。

    一臉精明的明叔看著紛紛提議的老鄉們,而一旁的董、虎、志三位老伙伴也似乎頗為同意,思索了好一會兒後,他終于點了下頭。

    *

    季雲婧被一個外地人一親芳澤的事,很快的在余杭縣的大街小巷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但眾人反應不一,有的指她這下沒行情了,一些愛慕她的富商之子也因此對她沒興趣,但也有人反向思考,覺得自己更有機會,別人不要了嘛。

    季雲婧的好姐妹們听聞此事,連忙到季家去關心,季雲婧面對她們雖然裝出一臉不打緊的樣子,可在心中其實已詛咒旭烈汗千遍萬遍了。

    但寧寧、江子嫣、段小莫還不了解她嗎?她就會逞強!

    “你一定很生氣吧,”寧寧搖搖頭,“那個男人也實在大膽。”

    “是啊,听說他不是本地人。”江子嫣小心翼翼的觀察季雲婧,“你哭過了?”

    “沒有!我干嗎哭!”她還擠出一絲微笑。

    “別逞強了,雲婧,你說我們的賭局還要繼續嗎?”段小莫是里面最處弱勢的,家開棺材店,哪能喊出之“棺材買大送大,買小送小”來招攬生意?

    季雲婧困惑的看著她,“為什麼不能繼續?”

    “扼,剛剛我經過迎賓客棧時,外頭擠了一堆人,細問之下,才知道明叔去找那位旭烈汗要叫他娶你

    她倒抽了口涼氣,錯愕的從座位上起身,“這不是真的吧!”她的目光落到寧寧和江子嫣身上,只見兩名美麗的好友也點了點頭。

    老天!她心頭一震,急急忙忙步出布置典雅的廂房,“我自出去了……”她倏地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們,“賭局當然要繼續,因為我絕不會嫁給那個該死的輕浮男子!”語畢.她轉身走了。

    三名好友對她的答案毫不意外,倔強、直率的季雲婧從不做半途而廢的事,只是——段小莫忍不住一嘆,“我家的生意很差。”這意思是連個死人也沒有。

    寧寧到笑了起來,“我想了個‘斗雞’的娛樂點子,近來生意不錯。”

    “我這爹爹遠行采藥,自拆招牌的半收看診費,看病買藥材的人倒多了。”江子嫣也笑了笑這場自毀終身的賭局還要繼續也無妨,反正她應該不是最衰的一個。

    段小莫再嘆一聲,這個月里過得提心吊膽的人肯定是她了。

    *

    迎賓客棧位在勝日街上,外觀裝點得豪華氣派,里頭的餐點美酒也是上等的,當然,能在這兒住一宿的非官即富,一抵達余杭縣就制造出話題的旭烈汗能住在這兒,還要了個上等廂房,可見來頭不小。

    這會兒,舒適的上等廂房里,換了一身藍色綢緞的旭烈汗正一邊喝著茶,一邊听明叔懇談請求他迎娶季雲婧之事,而這理由實在令人忍俊不住想笑。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直視著明叔道︰“明老伯,在我的國家,男女能自由戀愛,女子主動親吻男子更沒啥大下了,何況今日的情況你很清楚,那完全只是個賭注下的獎賞而已。”

    聞言,明叔黝黑的臉上略顯難堪,“公子所言甚是,但此處習俗……”

    “請明叔轉告雲婧姑娘吧,要我因為一個賭注下的吻而娶她,絕不可能。”他累了,懶得跟他說道理,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小明兒。

    小明兒連忙一揖,走了過來。“我家主子要休息了,請你離開。”

    “呃,可是我、我得告訴公子,不是我家小姐要我過來……”

    “那都不打緊,請你走吧。”小明兒不給他說完話便推著他出去了。關上門,走到窗口一看,客棧外頭滿是黑壓壓看熱鬧的人群,他忍不住又搖頭,“王子,這兒的人怪緊張的,又好奇。”

    旭烈汗走到床邊.雙手當枕的躺上床,“你還說呢,你還不成氣候就敢到賭坊玩老千?”他尷尬的干笑兩聲,“我想試試手氣嘛。”

    “叩、叩、叫!”敲門聲陡起,小明兒連忙轉身走去開門,“有事?”

    站在門口的劉掌櫃話都還沒說。他身後的季雲婧就闖了進來。

    “嘿,姑娘你等一等。”

    小明兒要攔,但一肚子火的季雲婧可不管,硬是走了進去,一見那個討厭鬼就躺在床上,狀甚悠哉,她的怒火就愈燒愈旺,“請你馬上離開這兒。”

    旭烈汗挑高一道濃眉,看看她,再看著走了進來一臉不安的劉掌櫃,“怎麼?這兒是季姑娘家開的?”

    “呃,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劉掌櫃急忙走到季雲婧眼前,“季姑娘,你請走吧,別讓我趕你。”“劉掌櫃,我跟這個輕浮的蠻干說完話自然會走的。”

    “呃,這、這不是為難我嗎?”

    “沒關系的,劉掌櫃,你先下去吧,反正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闖進男人的房間,這名譽掃地也不干咱們的事。”旭烈汗笑得可惡,但季雲婧可笑不出來。

    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嫁你的,不管你用什麼惡劣手法。”

    他再挑挑眉,“姑娘此言差矣,旭某從頭至尾可沒耍小人手段。”

    “明明就有,你故意引我上勾,害我著了你的道,現在眾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他勾起嘴角一笑,從床上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地,覺得這氣煞了粉臉的女紅妝可是愈看愈好玩。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眼前,惡作劇的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幫你再制造一個笑話?”

    她蹙眉,“什麼意思?’

    “讓你那家賭坊關門大吉,然後就依你們那四大材女的賭局結果,輸的人去嫁個尖嘴猴腮、疤痢歪嘴的丑男當良人。”

    她怔怔的瞪著他,良久,才從嘴巴吐出話來,“哼,要季家賭坊關門,除非是日出西山,鐵樹開花!”

    語畢,她氣沖沖的離開了,可她很清楚那個風流倜儻的旭烈汗太危險,他看來不是說說而已……但季家賭坊在余杭縣已開業二三十載了,應該不會那麼脆弱的栽在他手里吧?

    雖然這麼想,為何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正文 第二章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余杭縣里幾家妓院點亮了門前的紅燈籠,示意生意開張了,沒一會兒工夫,各家妓院里喧鬧不斷、觥籌交錯,伴隨著鶯鶯燕燕打情罵俏的聲音,這個夜可一點都不寂寞。

    見著前廳、廂房全是客人,老鴇風艷是笑得闔不攏嘴,就怕姑娘太少,廂房不夠。也因為這樣的客滿景象,近幾個月來,她找了人口販子,到各地去挑幾個貌美如花、未開苞的姑娘好進些“新鮮貨”,讓客人有鮮味,不會膩。

    “風娘,後頭來貨了。”怡紅院的管事林志湊近風艷的耳畔說著。

    外表風騷、一身紅綢的風艷明白的點點頭,邊跟客人們寒暄,邊往後面院子走去。

    “風娘,好久不見,你愈來愈美麗了。年約四旬,一身武夫裝束的謝一誠虎背熊腰,其貌不揚。

    年近四旬的風艷是在男人堆里打滾的,倚門賣笑,看男人只看他有無利益可圖,對外表可下在乎。她唉聲一笑,主動的親了他一下,“死相,就會貧嘴,這次給的貨好不好啊?”

    言歸正傳,謝一誠可不依,他將她接進懷中,親得過癮才放開氣喘吁吁的風艷,再轉頭叫來兩個手下,“將貨打開。”

    “是!”兩個手下點頭後走到風艷身旁的四個麻袋邊,—一將束起來的麻繩打開,再拉下麻袋,四個看來年紀部才十四五歲的女娃兒都沉沉的睡著,不省人事,看來都被下了迷藥。

    風艷彎下腰,—一檢查貨色,愈看是愈不滿意,“怎麼回到全是中等之姿。”

    “最近外頭風聲緊,能逮到這些娃兒就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了。你知道的,這都是到外地逮來的最好的可全在你這兒了。”

    她抿抿唇,“一袋十兩。”

    他皺眉,“風娘,我還有手下呢,你這價不會太低了?”

    “找個好貨,一袋百兩、千兩我也給得起,但這些貨色我可是勉強收下的。”

    謝一誠無奈,只得點頭,“好吧。你這兒有要清掉的貨色吧,外頭的買家不介意收二手貨。

    風艷想了想,有幾個姑娘是該退休了,“明兒會清四個給你,別說你沒賺頭,那四個就送你,外頭買方的錢讓你賺了。”

    他笑了起來,“好,爽快!”

    她微微一笑,“報答我的方法就是找個上等的好姑娘,若能有像這兒江南四大材女的美貌更好,只要一個就夠了!”

    謝一誠也曾動過她們的腦筋,但談何容易?只要四大材女少了一個,絕對成為江南大事,除非他不打算回這兒,只撈那麼一筆。

    “將貨送到廂房去。”

    風艷朝林志點點頭,林志便招呼那兩名黑瘦的手下,將四個麻袋全抬往專門訓練被押來的丫頭的隱秘牢房。肯接客的就有得吃、有得穿,不听話的自然就繼續關在地牢里了。

    “風娘,今晚可以陪我吧?”謝一誠邪淫一笑、摟著她就要往上等廂房走去。

    但兩人只走到二樓階梯一名院里的姑娘便走到風艷旁咬耳朵,只見她點點頭“我去招呼。”

    聞言,謝一誠即表現不悅。

    但風艷能當老鴇,自有其手腕,她嗲聲一笑,“來了個新客人,我總得去照個面,你先到房里去,我叫丫頭先備酒菜伺候你,待會就來。”

    “真的?”

    “當然是真的,去吧。”她推了他一把,再喚了一聲,“春梅、夏桃,招呼謝大爺去,這伺候不好,我可要問罪的。”

    “是。”兩名年輕的姑娘笑嘻嘻的分別挽住謝一誠的手臂,就往上等廂房去。

    風艷回身往樓下走,邊對著掛在牆邊裝飾得金碧輝煌的銅鏡整理一下儀容,雖然年屆四句,但保養得宜的她可是風韻過人、婀娜動人呢。

    “貴客來到,失迎失迎了。”來到大廳,她挑腮帶紅的迎向旭烈汗主僕,而一看到今兒上午在季家賭坊的話題人物竟然是個舉止風流、豐采俊朗的公子哥兒,看多了各式男子的她也忍不住春心一蕩,好俊的男子啊!

    旭烈汗微微頷首,朝渾身散發著風騷味兒的她道︰“你肯定是人稱風娘的恰紅院當家的。”

    她笑了笑,“別叫我風娘,都把我叫老了,叫我風艷。”

    小明兒看著她,直想作嘔,再看看這一室的淫蕩味,他真的受不了,拉拉還一臉笑意的旭烈汗衣袖,“王子,咱們回客錢吧。”

    “你要回就回,我要待在這兒。”他來這兒也是找樂趣的。

    “王子……”

    “小阿哥,別煩你主子了,我找兩個丫頭伺候你。”風艷也不颁@攏 伊肆礁齬媚錚 ├爍鱍凵    潛閿彩牆 諾檬秩斫湃淼男:鞫    艿較岱咳ァ 

    “旭烈汗公子,咱們往這兒走。”鳳艷熱絡的招呼著。

    “你知道我?”

    她笑了起來,“你這會兒是名人了,季姑娘在余杭可也是個名人,你親了她一事,全余杭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是嗎?”旭烈汗也笑了起來,事情好像愈來愈好玩了。

    風艷帶著他到豪華的特等廂房里,這間廂房平時是不開的,除非有京城來的達官貴人親臨。因為這里的每一件飾品、古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貨。

    她原想獨佔旭烈汗,但沒想到他直言是來玩的,隨即要她調來十來位姑娘跟他喝酒喊拳,興致一來他們還玩起輸一拳、脫一件衣裳的游戲。

    奇的是,一整個晚上下來,姑娘們全地得全身脫光一件不剩,公子他卻連一件衣裳也沒脫,而這說穿了,其實靠的是他那張迷惑人心的臉,往往一個笑便迷得她們失了神,當然拳不輸也難了。

    翌日,旭烈汗一晚擺平十多位妓院姑娘的傳聞,又被加油添醋的在大街小巷傳開來,有人說他厲害,有人則抱著質疑態度,但對季雲婧說來,他只是個縱欲的大渾蛋、大淫蟲!

    最好別讓她再見到他!

    *

    季雲婧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忘了燒香,這天日上三竿,季家賭坊大門一打開,第一位客人就是在短短一天就聲名大噪的旭烈汗,身旁還是那個小跟班小明兒。

    但開賭坊的哪有不讓客人上門的道理,她擠出一絲微笑,對他身後的每位鄉親游客頷首歡迎,就是不招呼那對杵立著不動的旭烈汗主僕。

    眼見其他客人全進場去玩了,這位大少爺仍是動也不動,她深吸一口氣,此刻街坊鄰居還有剛進了賭坊的賭客們,有好多雙眼都直盯著他們兩人,她的神情可不能大差。

    她微微一笑,“旭烈汗公子,你呢,要進來玩就進來,別桿在門口,我們還要做生意呢。”

    “何必笑得這麼虛假?你心里對我不痛快吧,不必強顏歡笑,我會心疼的。”旭烈汗笑得可惡。

    她神情一凜,“你是來找碴的?”

    “當然不是,昨兒不是跟你說過,還要幫你制造個笑話嗎?”

    季雲婧臉色一變,“你到底想干嗎?”

    “上賭坊能干嗎?我今天是來賭的。”旭烈汗朝她笑了笑。

    她冷哼一聲,“听聞昨兒你在怡紅院偎紅倚翠,眠花宿柳的,今兒還有力氣賭?”

    “好色不淫,止乎禮,這是應有的節制,而你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暗指我偎香依玉,是否會讓人以為姑娘思想不正呢?”

    “你!”她氣得語塞,這男人舌粲蓮花,難應付得緊,她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胸口那股燃燒的怒火,“難不成你會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旭烈汗風度翩翩的領著小明兒越過氣得粉臉通紅的她,走進賭坊內,回身笑嘻嘻的道︰“看來姑娘對在下昨夜發生的事很有興趣,嗯……”他沉吟了一會兒,直盯著她繼續說︰“你可以去請教柳兒、玫瑰、鳳蝶、小玉、春蓮、夏荷、綺紅……”

    他連續說了怡紅院里十多個姑娘的名字才停止,這可讓眾人目瞪口呆,那昨晚的傳聞不就是真的了?!要不,一個外來客怎麼會對恰紅院的姑娘們如數家珍?

    果然是個大淫蟲!還說什麼好色不淫。止乎禮?!季雲婧一臉不屑。

    “恰紅院的事說完了,季姑娘,今兒要不要像昨兒再來對賭一盤?”他眉飛色舞的凝睇著她、那抹神情可清楚了再來一個吻好不好?

    “不了,昨兒是例外,通常我不跟客人玩的,你隨便找個莊家跟吧。”再跟他面對面,她擔心自個兒沒法撐著這張笑臉招待客人,一肚子火嘛。

    “好!”旭烈汗也干脆,他走到明權做莊的賭桌旁賭了起來,反正跟誰賭都一樣,他就是要將這個季家賭坊的匾額拆下來。

    時間不斷流逝,旭烈汗眼前的籌碼愈疊愈高,明叔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僵,但旭烈汗還不滿足,干脆要小明兒和賭客們跟他一起下注猜點。

    沒一會兒,眾人興奮的歡呼聲就響徹雲霄,而看不下去的季雲婧干脆回房去。但即便如此,那一聲又一聲的興奮叫聲還是一次又一次的侵入她的耳。

    忐忑不安的她拉起裙擺又走回賭坊里,此時旭烈汗已換賭桌了,不變的是他身旁除了小明兒外,還是圍了一大群跟注的賭客,而他眼前的賭桌上則有一堆小山似的銀票。

    “五,莊家通賠!”做在的董叔額頭上冷汗直冒.他—一將賠的銀子堆到每個人的前面,而給旭烈汗的則是一疊厚厚的銀票。

    慘不忍睹!大失血啊,季雲婧闔上了眼楮,怎麼辦呢?

    董政見旭烈汗還沒有收手的意思、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搖著搖盅,但結果都一樣,這進掀開每把皆輸,終于……

    “好,今兒玩痛快了,明天再來。”旭烈汗邊說邊指示笑得闔不攏嘴的小明兒,將賭桌上的銀票全揣人懷中收好。

    其他賭客們雖然會不得,但短短時間進賬不少也笑呵呵的跟他說謝謝。接著,有的人留下來繼續玩有的人則要待他明天過來後再繼續跟注。

    旭烈汗意氣風發的走到臉色有點鐵青的季雲婧眼前,笑邊;“貪財了。”

    她勉為其難的笑了笑,“旭烈汗公子今兒備受財神爺的關注,手氣好得不得了。”

    “沒錯,而且財神爺剛剛還在我耳畔說,連著幾天都要跟著我,所以……”他露齒一笑,眸中帶著調皮的眸光,“季姑娘,你這賭坊里的銀子可得多準備一些了。”

    她僵硬的扯扯嘴角,“放心,賭坊里有的是錢,有能耐你就拿走。”

    “爽快,我明兒再來。’

    瞪著他離去的俊挺背影,她忍不在心中嘀咕,別再來了,別再來了。

    但沒用,連著好幾天,旭烈汗天天到季家賭坊報到,而且天天都滿載而歸!

    季雲婧有時忍不住會親自出馬跟他對賭,但有句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賭技佳,但旭烈汗顯然又是個中翹楚,兩人對賭也只有幾次和盤,大多數還是他贏,直是活見鬼了!

    被他一搞,听說押注四大材女孰輸孰贏的盤也起了變化,押她拍的人愈來愈多,看來,地現在可比家里開棺材店的段小莫還要給人看衰呢!

    季雲婧快受不了了,每個人都說旭烈汗賭技高超。外貌俊美、風流倜儻,但她只看到,她的錢就快被他挖空了!

    今兒一開門又看到他,她十足倒了胃口,老天爺,這代表今天她又要當散財童女了!不,夠了,到此為止!

    ‘’對不起,我不歡迎你。”她將旭烈汗請到賭坊後面院子,冷若冰霜的道︰“我給你一筆銀兩,請你離開。再這樣讓你胡攪亂攪下去,這間賭坊就快倒了我不準你再來了。”

    旭烈汗挑高一道濃眉,狀甚無辜,“不準,”

    “是,不準。”

    他揚起嘴角一笑,灑脫的一甩長辮,“是你說的,那可怨不得我了。”

    他想干嗎?季雲婧不解的看著他往賭坊里去,遏止不了心中的那股好奇,她跟著走過去。

    “各位鄉親父老,請你們評評理,這里開的是啥賭坊?只準輸錢,不準贏錢?”到了賭坊,旭烈汗裝得一副委屈的模樣,攤攤手,又嘆氣又搖頭。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眾賭客近幾日靠他庇蔭,口袋里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心可是至被他買走了,一見他滿副委屈,全站了出來。

    而一旁的季雲婧則想打人,或者說生平第一次,她有殺人的沖動,這個旭烈汗簡直可恨至極。

    大家听听吧,季姑娘將我請到後院,原來是告訴我她不歡迎我來賭,這會兒賭坊快被我搞垮了,她不準我再來。那換句話說,如果我天天輸,她就準我來了嘛!”這話說得抑揚頓挫,他得意的眸光射向氣得全身發抖的季雲婧,“季姑娘,我沒有加油添醋吧?”

    她為之氣結,根本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季姑娘,你這樣不行呢。”

    “是啊,哪有莊家包贏的?好不容易我們近日手氣才跟著轉好。”

    “就是就是,這可全靠旭烈汗公子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此起彼落,矛頭全指向她。

    “各位鄉親,老實說,這種賭坊不來也罷。”旭烈汗笑逐顏開的黑眸—一掠過群情激憤的眾人。

    聞言,眾人愕然“不來這兒?那可真不習慣哪!”

    是啊,全余杭就只有這季家賭坊字號最老,賭客最多。

    季雲婧得意的眸光對上旭烈汗那雙閃爍著燦光的黑眸,她季家賭坊在這兒開業的歷史可不是一兩年,而是數十載呢,況且還是合法掛牌的。

    “咳!咳!”旭烈汗輕咳兩聲,是清清喉嚨,也讓議論紛紛的眾人閉口,目光在他身上集中。

    見已吸引了眾多人的注目,他才將目光對上季雲婧那雙翦水秋瞳,“我打算在季家賭坊對面開一家豪華的‘傲世賭坊’。”

    她倒抽了口涼氣,怔怔的瞪著他,“騙、騙人!”

    眾人的反應先是一愣,隨即歡呼起來︰“好!太好了!”

    好?才怪!李雲婧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她鳳冠霞帔的嫁給一個缺牙、禿頭、又肥又丑的老男人的畫面!

    老天爺,她到底在走什麼狗屎運啊?

    *

    有錢好辦事!旭烈汗是買下了季家賠坊對面的綢布莊,再扔大把銀子招來裝潢師傅、木工、做匾額的,將里里外外弄了番新氣象。

    不到五天,黃橙橙燙金的傲世賭坊匾額高高掛起,慶祝開業的鞭炮聲響徹雲霄,久久不散,舞龍舞獅的陣仗熱鬧滾滾,賭坊前人山人海,相較之下,季家晴坊更顯得淒涼,空蕩蕩的,連擲骰子的聲音都沒有。

    旭照汗玩上了癮,卻苦了季雲婧,她的賭坊是老字號,旭烈汗的新賭坊則豪華無比,而且他還開幕大放送,“連續三天免錢,算捧入場,輸的人甭付錢,贏的人可以將錢帶走。”

    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排隊等候進到傲世賭坊玩一把的人,都不知繞了幾條街遠了。而季雲婧的賭坊卻連個鬼影兒也沒有。當然,這種好事誰不要呢,連她也想去撈一票,反正穩賺不賠嘛。

    但,那好丟臉!

    站在二樓廂房外平台的她倚欄站立,凝視街道上那喧鬧擁擠的人潮,心落到谷底,季家賠坊當真要倒了嗎?

    “雲婧,雲婧?”樓下傳來明叔的叫喚聲,她嘆息一聲,振作起精神,步出廂房,下了樓看站在後院里的明叔問道︰“有事?”

    他牽強一笑,“旭烈汗公子來訪。”

    季雲婧仰頭翻了翻白眼,“他來示威的?”

    “季姑娘此言差矣!”不知何時,旭烈汗已經越過賭坊後門,徑自入了後院。

    明權看看兩人,識相的往賭坊里走去,該有一番唇槍舌劍吧?他想。

    “幾日不見,姑娘好像消瘦了些。”他一臉不舍,但眸中漾滿笑意。

    她冷眼睨他,“有什麼事請你直說,姑娘我沒興致用你閑扯。”

    他點點頭,“想邀請季姑娘到我的賭坊去走走逛逛,指教指教一番。”

    “免了,我沒興趣。”她轉身就要走,但他一個箭步攔阻她的去路,“姑娘這樣小家子氣,顯得沒有風度了些。”

    “風度?”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神采飄逸的他,“是誰沒風度?你是外來的蠻子吧,贏了一堆錢就該屁股拍拍回你的蠻國去,做啥跟我作對到底,開了間賭坊硬要將我整垮,這就叫你的風度嗎?”

    他噴噴的搖搖頭,“姑娘說話挺粗魯的。”

    “我在賭坊里長大的再難听的話我都會說,你再不滾……”

    “我走,只是在下還是想這麼說,雖然同行相斥,但我希望能創造雙贏局面……”

    “是你贏我輸吧?”她怒不可遏的打斷他的話,我到底哪里惹到了你,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他皺眉,姑娘這話愈說愈嚴重了。

    “就有那麼嚴重!”她氣得眼眶都紅了,眸中閃現淚光,“我真是恨死你了,旭烈汗!’”

    在淚水跌落眼眶前,她霍地轉身,奔回二樓廂房去。

    旭烈汗抬頭,看著她沖上樓梯的婀娜身影,濃眉一皺,他玩過火了嗎?美人兒好像哭了呢!

    “劉公子,你等一等,我家小姐有客人。”

    聞言,旭烈汗回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名油頭粉面、一身綴金藍衫的公子哥兒,而在他後頭的明權則拼命的攔阻他……

    “煩死了,你們兩個還在干嗎?!”劉俊安氣呼呼的回頭吆喝了一聲,跟在最後頭的兩名呆愣隨從這才趕忙拉住明叔。

    來到後院的劉俊安突地皺眉,瞪著眼前這名身著絲綢白衫、儀表脫俗的俊美男子,“你就是旭烈汗?”

    他勾起嘴角一笑,“在下正是,但不知道這位……劉公子吧?強行進入這兒做什麼?”

    “哼!”他不屑的撇撇嘴角,“你是哪根蔥?憑什麼問本少爺?”

    好狂妄的口氣,旭烈汗倒也不動氣,仍是一臉笑意“你想試試看當‘倒栽青蔥’的滋味如何嗎?”

    “啥?”劉俊安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冷不防的,旭烈汗一把就揪住他的手臂,一提氣便將他在花圃旁的荷花池給扔了進去。“噗通”一聲,劉俊安整個人頭下腳上的栽到荷花池里,兩名隨從大駭,連忙奔上前又拉又扯的將他拖了上來。

    只見他滿臉泥濘,渾身濕淋淋的還有殘荷葉片在頭上、肩上、衣服上,看來好不狼狽。

    “殺……給我殺了他!”劉俊安咬牙切齒的怒指著旭烈汗。

    兩名隨從連忙拔刀沖向他,乒乒乓乓打了起來,但怪了,怎麼打就是動不了他一根寒毛旭烈汗的武功在開國里可是數一數二的,他們哪能來他何?

    他氣定神閑的施展武功,身影時東時西,順便捉弄一下他們,兩名隨從的刀好幾次都差點砍到對方,緊急收手回頭再攻旭烈汗,仍是被巧妙避開

    季雲婧在廂房內听到外頭嘈雜的聲音,拭去了頰上的淚水,走到廂房的平台欄桿邊,往下瞧只見劉俊安在一旁破口大罵兩個沒用的隨從,而他們顯然已經沒啥力氣再教訓旭烈汗了,相反的,旭烈汗舉步從容優雅,臉上還帶著笑意。

    不經意抬頭的劉俊安突地注意到傳欄而立的她,連忙順順濕漉漉的發絲,抹去臉上的泥濘,拱手朝她道︰“雲婧姑娘。”

    她抿唇不語,對這個流連妓院的富家子不曾有過好感,此時此刻,她的心情甚差,更不想勉強自己招呼他。

    見她只是冷冷的瞅著自己,劉俊安撇撇嘴角,挺直了腰桿,“雲婧姑娘,你的行情現在可不比從前,俊安願意登門拜訪已經是你的榮幸了,你倒還給我臉色看!”

    人倒霉時喝水也會嗆到嗎?她已經夠慘了,這個登徒子又上門來湊熱鬧,而且還一副施舍狀?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句話旭烈汗幫她問了,但也引來她的一記白限。

    此時,他左右手各拎著一名隨從的領口,順手那麼一扔。“噗通”、“噗通”兩聲,兩人全進了地子里。

    “旭烈汗公子,荷地里養的是魚,不是垃圾,請你別動不動就將垃圾往那兒扔。”季雲婧這一開口,罵的不是旭烈汗,而是劉俊安主僕。

    劉俊安臉一沉,怒聲道︰“季雲婧,你現在是只破鞋,賭坊又快倒了,一個月期限的賭局也只剩下二十天,等著你的是一個丑陋的新郎官,你若識相就該跟我告饒、請求,少爺我還肯找些人來你這賭坊捧場。

    “你沒那麼好心的,你想要什麼?”她不耐的打斷他的話,但看也不看旭烈汗一眼。

    他冷笑一聲,“嫁給我當妾,總比嫁給長得像牛鬼蛇神的男人還好吧。”

    “哈哈哈……”她笑了起來。

    劉俊安眼楮一亮,她這笑,是否意謂著她應允了?

    “你等一等,我回房想一下,馬上給你答案,你等我,等我哦。”季雲婧巧笑倩兮的拋給他一記媚眼,劉俊安的魂兒差點沒飛了。

    旭烈汗倒好奇,這個賭坊當家的何時成了倚門賣關的煙花女?

    一會兒後,她再次從廂房里走到平台,手上還拿著一個裝滿水的大木桶,劉俊安還來不及細想,她就將那一大桶水往他身上潑了下去,“讓你清醒清醒吧!

    再次成了落湯雞,劉俊安氣得火冒三丈但又無計可施,氣呼呼的甩袖而去,那兩名同樣狼狽不堪的隨從也急忙跟上去。

    “熱鬧看完了你還不走?你也想淋一桶嗎?”季雲婧冷若冰霜的瞪著旭烈汗。

    他微微頷首,眸中全是笑意,“不麻煩姑娘了。”他回過身走了兩步,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頭對著氣得臉色泛青的她道︰“呃,還是請姑娘有空到對面坐坐,但就不知有沒有空位,那兒人好像擠了些。”

    季雲婧沒有說話,只是氣憤的將空了的大木桶扔向他,但人家接得輕松,手一揚,大木桶又被送上二樓,她還差點被打到。

    “再見。”旭烈汗莞爾一笑,泰然自若的離開了。

    她深吸一口氣,瞪著身旁那只大木桶,不要再見,不要再見了!

正文 第三章

    位居北方大漠的喀達亞爾汗國坐擁一大片寬闊草原,後有連綿山脈,前有蜿蜒河流,與中原間隔一沙漠,形成地理上的天然屏障,少有外人進人,也讓汗國享有隱密的和平盛世。

    年近六旬的摩克都育有兩子,名為札窩台、旭烈汗,雖然尚未宣布繼任儲君,但宮中大臣及人民都很清楚備受恩寵的旭烈汗是絕對人選。

    王公貴族里不少待字閨中的女子,一顆心也全在旭烈汗身上,他個性爽朗調皮,有他在宮中的日子,生活有趣得多。然而幾個月前,他帶了小明兒告別摩克都到中原去了,宮中頓時沉寂不少。

    如今縱然天朗氣清,草原一片好風光,也叫人提不起勁來策馬馳騁。由于思郎心切,顏真依的女兒忽可蘭在旭烈汗離開兩個月後,也不告而別,往中原去了。

    顏真依乃摩克都的左右手之一,位居右相,對愛女的孟浪行為也沒轍,好在大漠兒女都有一身好功夫,他這個老爹尚能安心些。

    “顏相,蘭兒能將旭烈汗尋回嗎?”

    汗王寢宮內,摩克都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皇後德非憂心忡忡的守在床側,站在她身後的大兒子札窩台則面無表情。”汗王,臣認為蘭兒定能將小太子尋回,但請汗王保重自己的身體,莫煩莫憂啊。”雖然這麼說,顏真依的眸中亦現憂心。

    方面大耳的摩克都兩鬢飛白,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跟幾個月前的精神抖擻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因此,他憂心著小太子尚未回國,汗王就駕崩,那該如何是好?

    而摩克都憂心的何嘗不是此事?札窩台雖然也是自已的兒子,但他個性沉斂寡言又善嫉,不似旭烈汗熱憎、爽朗、聰明心胸寬大,根本不是主事的料。何況,旭烈汗受全民愛戴,與人民親近,反觀札窩台整個人陰沉沉的,又愛擺架子,人民對他的評價甚低。

    “我一定會熬到旭烈汗回來的。”摩克都說完這句話,就疲憊的閉上眼睡著了。

    德非看夫君如此,忍不住眼圈一紅,泛起淚光。札窩台眸中則一閃而過一道冷光,那似乎是帶著得逞的眸光。

    幾個人步出汗王寢宮,雍容華貴的德非忍不住又問童御醫,“汗王的情形還是沒好轉嗎?仍查不出們因?”

    童御醫低下頭,以眼角去光掃了札窩台一眼。見他目露凶光,心一顫,急忙回答,“臣啟皇後,汗王、汗王仍舊氣虛體弱,這病因,臣以為可能是上次慶典汗王不小心受了風寒,病根沒斷所造成。”

    “那該如何?”

    “只能先以藥膳……”

    “行了,行了,每次都以藥膳調息,但也不見汗王病況好轉!”憂心忡忡的德非心一急,忍不住發怒打斷他的話。

    滿頭華發的童御醫抱手一揖,神情黯然,“臣無能,請皇後另覓良醫。”

    “哪兒找呢?全國的大夫全找了來,藥帖子不都經過你的手,讓你親自去煎藥了?可哪一帖藥讓汗王好一些?!”憂心如焚的德非急得哭了,哽咽一聲,便返回宮里去。

    顏真依搖頭嘆息,若小太子在此多好,他定能逗得汗王大笑,這一笑也許郁氣盡散,身子也好了。

    “右相,蘭兒可有傳家書回來,說她人在何處?”

    見札窩台睨了他一眼,他連忙將思緒拋開,拱手道︰“臣啟大太子,蘭兒傳回家書,說她現今人在中原洛陽境內,小太子曾在那兒歇腳過,所以她有信心在半個月內找到他。”

    半個月?從中原回到這兒最快也要一個月,看來他還有時間慢慢折磨老頭子。札窩台沉聲說︰“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顏真依低頭轉身離去。

    他冷眼脫著一臉慘白的童御醫,“我父皇你可得好生伺候著,若出了什麼變化,我惟你是問?”

    “是是是!”他點頭如搗蒜,額上頻冒冷汗,見札窩台凝著一張臉甩袖離去,連忙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全身癱軟了。

    國家不幸啊!大太子為奪皇位竟毒害自己的父皇,喪盡天良,而他這個老御醫為了被大太子監禁的妻女的安危,只好成了幫凶!天要滅喀達亞爾汗國了嗎?讓這種弒父的冷血之人掌權,百姓哪有幸福可言?

    朗朗晴空下,他忍不住老淚縱橫。

    *

    波光閃閃的湖面,倒映著一輪皎潔的明月,很難想象,剛剛才下過了一場雨,只是這雨來得急,去得也快,站在湖畔亭台里的季雲婧真希望旭烈汗也能像這場雨一樣,快快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吧!

    她做了個深呼吸,雨後清新的空氣令她身心一陣舒爽,但那只是一下子,腦海一浮現旭烈汗那張俊俏的臉孔,她又悶了!

    輕嘆一聲,她步出亭台,走入濕漉漉的泥地,無趣的踢著小石子,來到湖邊,看著小石子滾落如鏡面的湖中,漾起了些許漣漪,她再嘆息一聲,抬起頭來。

    她該如何是好?

    她的幸運用盡了嗎?她的賭坊從生意最興隆的一家變成最清淡的一家,就連段小莫的棺材鋪子都還有喪家光顧,她呢?活人不進門,死人更不會來,天天開門等客人,看到的卻只是對面門庭若市的盛況,相比之下,自家賭坊靜得跟墳墓沒兩樣。

    賭坊沒生意,明叔幾人也沒收入,旭烈汗招手要他們過去幫忙,他們礙于道義雖然拒絕了,但她反而過意不去,他們都有妻兒要養,難不成讓他們一家幾口至喝西北風?所以,她還是鼓勵他們去,因此賭坊更安靜了……

    天,她季雲婧到底遇到什麼鬼煞星嘛!

    听明叔回來說,有人問旭烈汗為何要這麼跟她斗法?那個老兄居然回答,“他答應她要再幫她制造個笑話,不達目的地不罷休,這是他旭烈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做人原則。”’疤痢歪嘴的男人才會甘休吧?季雲婧愈想愈生氣,他只是個外來蠻子啊!她怎麼能任他欺負?

    她的水靈黑眸躥起兩簇怒大,猝然轉身,她拉起裙擺走回街道,招了輛馬車、坐回到家門口,對面賭坊仍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季雲婧深吸一口氣。拿了車資給車夫後,回家拿出櫃子里的酒瓶灌了幾口烈酒,再拿了幾張銀票揣人袖口,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撫撫面頰後,接著便步出家門,往對面的傲世賭坊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進來這兒,看到里面裝演得氣派豪華,不輸官宦人家的宅第,再看看那舒適的桌椅、寬廣的空間,還有一排擺在靠牆的桌上可自行飲用的茶水、美酒及點心,難怪,難怪老顧客們全變心往這兒跑。

    忙著打量這里的季雲婧,根本沒注意到鄉親們及在這兒工作的明叔等人看到她進來時的錯愕表情,直到嗡嗡作響的議論聲充塞她的耳膜,她才知道自己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的臉因尷尬而微微深紅,但她仍告訴自己要抬頭挺胸。走到明叔做莊的賭桌前,她從袖口拿出銀票放在賭桌上,‘’比大小。”

    眾人嘩然,季雲婧居然也來這兒賭了。但明叔顯得為難,季雲婧的賭技高于他。這一把把玩下來,他只有被痛宰的分,而他才來這兒當差沒幾天……

    看出他的為難,她深吸一口氣,“沒關系,我到另一桌去。”

    她轉身到另一桌,但不管她到哪、這里的人都知道千手賭後的賭技高超,只好全呆杵在那兒。

    季雲婧火了,“難道這兒限制只輸不贏嗎?”

    明叔知過她動了氣。又聞到她身上似乎帶著酒味,子是走上前;“你喝酒了?回去休息吧,旭烈汗公子不在,大伙兒不知所措,怕將一堆銀子輸給你難交差,你就別為難他們了。”

    “我為難?”她冷笑一聲,她的酒量一向很好,雖說今天那幾口烈酒喝得太急大猛,她已感到幾分醉意,但就藉著這分酒膽,她要好好的宣泄一下這些日子來的悶火!

    看看全盯著她的眾人,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是誰在為難誰?你們們心自問,看看那個旭蠻子是怎麼為難我、怎麼逼迫我的?你們全是我的鄉親父老、看著我長大的又有多少人,結果居然聯合一個外來蠻子欺負我!你們于心何忍?于心何忍?!”說著說著,她哽咽一聲,淚水全涌上了眼眶。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凝滯,原本熱鬧喧嘩的賭坊安靜得仿佛地上掉根針都听得見。

    驀地,旭烈汗的聲音打破了此時僵持的氣氛,“怎麼這麼安靜?”

    季雲婧看他蹙著濃眉跨進賭坊大門,沒有任何的遲疑,眸中全是淚水的她火冒三丈的拿起椅子就掃向桌面。桌上的賭具、骰子、籌碼乒乒乓乓灑落一地,眾人全看傻了眼,誠如她所言,他們多數是看著她長大的,但何曾看過她這發了瘋似的狂野舉動,

    一陣破壞後,傲世賭坊內一片狼借,她也沒力了,但至少她的心很舒暢。

    回過身,她以為會看到旭烈汗一張氣得鐵青的臉孔,但她錯了,迎向她的仍是一張笑容滿面的俊臉。她不禁皺眉,他眼中閃爍的仿佛是一種奸計得逞的眸光……

    眾人對他臉上的笑意也感到愕然,通常一間賭坊被搗毀得亂七八糟,老板氣都來不及了,哪還笑得出來?

    旭烈汗好整以暇的走到她跟前,體貼的問︰“累了吧?”

    聞言,季雲婧的柳眉揪得更緊,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你說什麼?”

    他微微一笑再看看一片混亂的賭坊,“季姑娘,你知道自已是個很容易被看穿的人嗎?套句中原的話,好像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

    她不知道,而且這句話在她听來,好你指她沒腦子!

    他再接近她一步,她忍不住倒退一步;“你要干嗎?”

    “我是為你好,如果我是你,一定不希望我要說的這席話進到別人的耳朵里。”

    “是嗎?”她一臉質疑。

    他再欺身,而她再退一步,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已經抵到牆面了,她咽了一口口水,不知該如何是好。

    旭烈汗先是皺一下眉,然後一笑。“你喝酒了?這酒人愁腸可是愁更愁哦。”

    “走開!”

    “我說完話就走。”他靠近季雲婧的耳畔,近身可聞的男人體香莫名其妙的讓她心兒狂跳,也引起了一股燥熱感。

    “我就等著你來砸我的賭坊,我天天數著日子,算了算,你忍耐也差不多到了極限,應該會來找碴才是。”眉飛色舞的旭烈汗笑得可惡。

    她卻不解,回答他問︰“你是什麼意思?”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一退開身子,外頭剛好進來幾名衙役,旭烈汗指著她對著衙役們道︰“就是她喝醉鬧事砸毀了我的賭坊。”

    她臉色一白,倒抽了口氣,瞪著神情已轉成凝重的旭照汗,再看看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賭坊,腦袋轟地一響,老天爺,她做了什麼?

    *

    季雲婧被衙役扭進了縣衙,這夜半升堂,縣大爺莫古道和師書柯四宇都還呵欠連連困得緊,一見罪犯是四大材女之一,好言要她答應賠償旭烈汗一切損失就算了,但她倔強,不賠就是不賠,還揚稱是他先惹她的。

    “……他還算好我會被他激到去他賭坊鬧事,可以想見,他是城府多深之人,如此卑鄙小人哪能繼續待在這兒,他一定會危害鄉里……”她氣憤的話語被打斷。

    “此言差矣!”旭烈汗拱手向莫古道略一頷首,再將目光移到跪在堂前的她,“姑娘將我說成洪水猛獸,實在太過夸張,是姑娘不分青紅皂白毀了我苦心經營的賭坊,這過不在我身上,多名鄉親曾親眼目睹,而今你又危言聳听……”

    “我才沒有,你是煞星,是鬼見愁,被你沾到肯定倒霉!”她怒不可遏的發出咆哮。

    “砰砰砰!”肥胖的莫古道拿起驚堂木連連在桌上敲了三下,“安靜安靜,不得在公堂上咆哮。”

    她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現在她可真像個孤苦伶仃的可憐兒!

    “季姑娘,你呢賠錢了事,這件案子就此了結,如何?”

    “不就是不!”她就是硬脾氣。

    旭烈汗瞥了季雲婧一眼,其實心里已經有點舍不得了,這些日子跟她斗,好像巳斗出點憎愫來,但美人兒見到他,眼一瞪,頭一甩,理都不理他,逼用他只好一再下重藥,推出一些活動吸引賭坊人們,看看她願不願意再陪他斗。

    那逮捕她的衙役其實是夜半巡視踫巧經過賭坊前,哪是他那麼神通廣大算準她何時會去砸他賭訪,因而叫去逮捕她。

    但他不知道她的脾氣這麼倔!

    “若是不賠,先打五十大板,再拘禁大牢中三天,方能抵過。”

    見莫古道這麼判,旭烈汗連忙拱手,“大人判得太重……”

    “打就打,關就關,沒啥大不了的!”她才不要讓那個爛人說情,她也不要欠他人情,是他逼她到此田地,現在要當好人,免了!

    他皺眉,俯身看她,“牢獄之災尚可,這杖刑可會傷皮傷肉。”

    廢話嘛!她瞪他一眼,“這不是順了你的意?稱了你的心……”

    他有那麼惡劣嗎?沒有,頂多覺得捉弄她好玩,覺得她生氣的模樣甚美,才會一激再激,但可不想美人兒皮開肉綻呢!

    “大人,要打就打吧,我甘願受刑。’李雲婧闔上眼,咬著牙,趴了下去。

    旭烈汗頭一口感到沒轍,一向頭腦靈活的他居然呆愣了。而擠在衙門外的鄉親父老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但多是不舍,一個水當當的姑娘,細皮嫩肉的,哪承受得起五十大板?

    莫古道見季雲婧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會改變心意了,只好跟分站兩旁的衙役們點點頭。身為地方的父母官,他可不能循私枉法,萬萬心軟不得。

    這一時之間,手執半截黑半截紅的水火木杖的衙役們,走到季雲婧的兩旁,啪啪啪的打了一下又一下。她眼中淚水不住地打轉,但就是直忍著不讓它淌下來,咬著下唇,她忍受杖打的痛楚,咬著咬著,櫻唇都破了,還滲出了些血絲。

    旭烈仟皺緊兩道濃眉,看著那一上一下打在她臀部的木杖,雖然心驚膽戰卻又氣她倔強。

    “好了!拖到後面去。”莫古道見五十大板已行刑結束,搖搖頭就要離開。

    旭烈汗氣歸氣,還是不忍,“算了,杖刑已夠了,我不想再追究。”

    “不必!”她側過身咬牙瞪他,她都挨了五十個板子了,還要欠他人情?!那她不白挨了嗎?

    但旭烈汗這回可認真了,他毫不理會她的拒絕,硬是將趴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

    季雲婧悶哼一聲,臉上血色全無,顫巍巍的道︰“該死的,你嫌我還不夠疼嗎?”

    明白扯痛了她的傷處,他隨即出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不覺得疼之外,也方便他將這個愛逞強的美人送離這兒。他將昏睡的她打橫抱起,縱身掠出衙門。

    這主角不見了,莫古道直接退了堂,而看熱鬧的百姓還有前來關心的明叔等人隨即在季家賭坊走去,他們相信他會將她帶回那里。但眾人全猜錯了,旭烈汗帶著她卻是往恰紅院去,他找風艷要了那間貴客使用的特等廂房、煩請她幫季雲婧清理傷處並上藥。

    旭烈汗來自北方,個性豪爽,但入境隨俗,上回親季雲好一事,明叔就登門要他娶她,這會兒若他幫她在臀部擦藥,難保不會有一大群鄉親又要他娶人。他對她雖然有些感覺,娶她當妻子應該也不壞,但他尚無定下來的打算!

    風艷人面廣,消息自然靈通,這季雲婧砸了傲世賭坊被扭送縣衙一事,已傳進她的耳朵了。

    這會兒幫趴在床上的季雲婧涂好藥,她輕移蓮步離開薄紗輕垂的大床,回頭再看著睡得深沉的粉雕玉琢美人兒,忍不住著想,她若是這兒的姑娘多好,她肯定將地捧成花魁……

    抿抿唇,她撥開隔著內室和小廳之間的珠簾,走向坐在圓桌旁的旭烈汗,幫他倒了杯茶,“旭公子,你不心疼嗎?一個粉嫩嫩的姑娘被打得皮開肉綻的。

    他皺眉,“她傷得很重?”

    “就是皮肉傷嘛,挺嚇人了。”

    他喟嘆一聲,他並非故意的,莫古道也要她賠錢了事,但誰叫她那般拗呢。

    風艷見他又皺眉又嘆息的,知道他對那個美人兒還是舍不得,“我看這兒也不需要我服侍了,我先出去,有什麼需要喚一聲,我馬上進來。”

    他點點頭。

    她步出房門,反身將門給關上,看多了男人來來去去,她風艷看男人看得可準了,這個旭烈汗出身必定不凡……

    旭烈汗獨坐在小廳內良久,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這才站起身,撥開了珠簾進人內室,他凝睇著趴在床上的季雲婧,抿抿唇,喃喃自語的道︰“這筆賬肯定被你記上了,結下的梁子可能真的沒完沒了。”

    *

    天氣依然晴朗,但季雲婧的心情卻是日日陰。

    她臀部被打得皮開肉綻,既痛且難堪,而那個殺千刀的旭烈汗是覺得她鬧出的笑話還不夠多嗎?居然將她扔在怡紅院里!她臀部帶傷.走路難看,還得忍受那些淫客們在她身上瞞來望去的邪淫眸光,在心中她不知又詛咒了他幾千幾萬遍。

    好不容易請風艷叫了馬車將她送回季家賠坊去,這一路上馬兒答答前進,上下顛箕,她忍不住唉唉叫痛。下馬車時,額前劉海已被冒出的冷汗浸濕了,全身更是香汗淋灕。

    此時,兩名流著兩條辮子,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從賭坊里出來,將她攙扶回位于後院二樓的廂房礙于臀部的傷。她小心翼翼的慢慢趴到床上,看著笑盈盈的兩人,她雖不解,但仍跟她們道謝︰“謝謝。”

    孰知,兩人居然欠身道︰“小姐,這是奴才們該做的。”

    她蹙眉,來回的看著她們,“奴才?你不是東街林伯的女兒阿瑪,而你不是西門王老伯的丫頭屏兒嗎?”

    兩名樣貌清秀的丫頭點點頭,“季姑娘,是旭烈汗公子找我們過來伺候你的。”

    “伺候?”她覺得可笑,“他付了銀子?”

    她們再次點點頭。

    她後一抿他干嗎?想補償?“不需要,請你們都回去吧。”

    兩人一愣“可是……”

    “要伺候就去伺候他吧!”她沒好氣的打斷她們的話。

    “你受傷了,理該讓人伺候。”一個渾厚又帶著笑意的男音響起,眨眼間,旭烈汗灑脫的從半開的房門外走了進來。

    季雲婧繃著一張俏股冷冷的道︰“你怎麼進來的?又是誰讓你進來的?”

    旭烈汗聳聳肩,笑了笑,“幾個縱身就到後院了,再來,用走的就行了。”

    還耍嘴皮?“我知道你功夫好,但這是私闖民宅的行為。”

    “季姑娘,我們甭斗嘴了,等你傷勢痊愈了,在下願意好好的再跟你斗。”他自覺體貼的說,但因為他以前的紀錄太差,季雲婧可不覺得他體貼。

    “我不是在跟你斗嘴,也沒興趣跟你斗,請你將這貓哭耗子假慈悲請來的兩名丫環帶走,讓我好好休息。”

    旭烈汗皺眉,“貓哭耗子假慈悲?”

    “沒錯!”將我扔在妓院不理不睬,這會兒又派人來伺候我,你這不是虛偽是什麼?”她火冒三丈。

    他莞爾一笑,“姑娘傷在隱私之處,旭烈汗一個男人,難道要為你輕解羅衫敷藥?當然得找個‘女人多’的地方……”

    “我有我的好姐妹!”

    他大概知道她指的是其他三位材女,但他可不知道她們家居何處啊。他喟嘆一聲,“不要如此劍拔弩張好嗎?我只是表達我的善意,何況,我以為你會在那兒多睡一會兒,因此才趁機去找兩個丫環來伺候你,沒想到她們到怡紅院去接你時你已離開,她們才搭乘快轎又趕了回來……”

    “多謝你的雞婆及無聊的解釋,總之,我要她們走,我習慣一個人!”她打斷他的話。

    驀地,“唉、唉!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明兒捧了一大堆補藥、冰鎮消腫的涼藥走了進來,還一古腦兒全堆到了桌上。

    他頻頻以袖擦拭額上的汗水,喘著氣對著旭烈汗道︰“主子,全……全……全買來了,走了好幾條街的藥鋪、武館呢!”

    “辛苦了,小明兒。”朝他點點頭,旭烈汗對著屏兒交代,“先去煎藥吧。”

    “是。”屏兒連忙拿著一包藥離開,阿瑪見這兒沒事做,也跟著離開。

    季雲婧瞪著桌上那像座小山似的藥包,差點沒看傻了,“這是干什麼?”

    小明兒笑了笑,“姑娘,這全是主子吩咐小的去買來的,強健補身、傷口愈合、長肉去淤的全都有。”他挑了好幾包放到一邊,再指指一些瓶瓶罐罐,“這些全都是擦抹的……”

    “夠了,全是給我的?”季雲婧不耐的打斷他的話。

    “當然,當然。”小明兒點點頭。

    “那就是我的了?”她的目光移到旭烈汗身上,看他點頭,她微微一笑,“既然是我的.那我要怎麼處理就是我的事了!”

    她掙扎的從床上起身,忍著臀部的刺痛,一步步走到桌子旁,抱起了幾包藥,回身便往出外扔了出去。

    “呃,季姑娘!”

    “明兒,別理她。”旭烈汗阻止了小明兒前去搶救藥包的動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蒼白著一張小臉,忍著痛楚連走了三趟,將桌上那堆小山似的藥包、瓶瓶罐罐全扔完。

    “這……那可是我差點沒跑斷腿買回來的呢。”小明兒心中下舍,也感到極度委屈。

    她激憤的道︰“我會這麼悲慘全是你家主子害的,我不用他的銀子買的東西,你們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誰曉得藥里有沒有毒?也許抹了皮更開。肉更綻,喝了他的藥,傷口愈來愈潰爛……”

    “夠了!”旭烈汗見她句句譏諷也動氣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語畢,他甩袖離去,小明兒急忙跟了上去。

    季雲婧瞪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覺得自己似乎過分了些,但回頭一想,她的這一切悲慘遭遇都是他們害的,他們更過分!

    等她一痊愈,他就走著瞧!

正文 第四章

    “小姐,就是這兒了吧!”忽可蘭的隨身丫環鈴兒睜著那雙黑白大眼,抬頭看著眼前大門匾額上寫著“迎賓客棧”四個大字。

    “是這兒了。”一身紅綢勁裝的忽可蘭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有著大漠民族特有的豪放笑容及爽朗氣質。

    她們主僕倆長途跋涉,花了兩三個月才找到這兒,她想,應該能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一抒思念情懷了。

    因為一進人余杭縣,她問起旭烈汗三字,爭相告訴她他的落腳處的平民百姓是一大群,有的人還口沫橫飛的說起他的事跡,來迎賓客棧的一路,她已听了不少。

    對于旭烈汗路江南四大材女之一季雲婧之間的斗法,忽可蘭多少感到不悅,她跟旭烈汗是青梅竹馬,對他的個性相當了解,除非那個季雲婧好玩、有趣,要不,玩心甚強的他絕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兒。

    但這也讓她擔心,听聞季雲情美若天仙,旭烈汗和女人打打鬧鬧慣了,在汗國里追著他跑的女人不少他一向不動心,可由那些百姓口中,她卻得知他要小明兒跑了好幾條街,為季雲婧找補藥、冰鎮涼藥……

    思走至此,忽可蘭臉上的笑意僵了些,她撇撇嘴角,不願多想,反正見著了旭烈汗,一切都可問清楚。

    走進迎賓客棧。里頭的客人不少,個個盛裝華服,看來非富即貴,瞧他們的目光在她這個外來客身上直打量,她小姐不爽便斥︰“看什麼看?!”

    眾人連忙低頭喝酒的喝酒吃飯的吃飯,皆在心中暗忖,這余杭縣近日是愈來愈熱鬧了,來了個旭烈汗,這會兒又來個外地姑娘。“呃,請問姑娘是來吃飯還是住店?”店小二連忙走了過來。

    “我找人,小太……”她連忙吞下到口的“子”字,改道︰“旭烈汗公子。”

    一听是找旭烈汗,眾人的眼楮睜得更亮了,店小二則起勁的在桌椅上擦抹了幾下,笑呵呵的對兩人說︰“請兩位客官先坐著,我上去問問。”

    忽可蘭點點頭,同解兒在椅上坐了下來,看著那名瘦小的店小二上樓拐進一邊的長廊便不見人影。

    不一會兒,一身藍衫的旭烈汗步下樓來,忽可蘭一見到他,迫不及待的飛身而去,投入他的懷抱,“旭烈汗,可讓我想死你了!”

    他拍拍她的頭,給了一個擁抱後即推開她,“真有你的,居然跟過來了。”

    “還不是因為想你嘛。”

    她態度完不扭捏,親密的摟著他的腰,引得客棧里的客人至低聲竊語,眼楮瞄來掃去的。

    “我不喜歡這些中原人!”她對若旭烈汗道,同時還—一瞪了那些客人一眼,嚇得他們趕忙低頭就食,噤聲不語,因她腰間系了柄沒有劍鞘的犀利彎刀,看來挺可怕的。

    鈴兒走到旭烈汗面前,笑眯眯的就要揖身跟他請安,但他搖搖頭,笑言,“在這兒不是咱們那兒。一些禮儀就全免了。”

    “是!”她連忙應聲。

    “我們回去好不好?”忽可蘭再問。

    知道她討厭客人們打且的目光,他泰然一笑,凝睇著她,“這些中原人有其可愛之處,待久你就會知道了。”

    “可你難道不打算跟我回汗國去?你離開那兒已數個月了。”

    “但我到這兒還不久,何況,這兒還有好玩的事,我舍不得由開。”

    “你是指季雲婧?”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看來你很清楚了。”他邊說邊轉身上樓,還示意身旁的店小二跟上去。

    忽可蘭示意鈴兒待在原地,自己則與旭烈汗並肩而走“也不過是個女人嘛,就我所知、你也玩了好些日子了。”

    “還沒結束。”

    “旭烈汗!”

    他笑了笑走進廂房,跟店小二點了些酒菜,等店小二退出門口,這才看向已坐在他對面的她,“你知道我的個性,我討厭人家在耳畔颁@攏  誦耍 車煤塴! 

    “那你打算待多久?”

    他聳聳肩,“等厭了再說吧。”

    含糊至極的答案,忽可蘭不悅,卻不好發作。

    待後小二將酒菜送入後退出房,兩人小酌用餐,談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之後她便要求他帶她到他開的傲世賭坊去玩兩把。

    被她強拉下樓出客棧的旭烈汗,喚了輛馬車與她和鈴兒同行,他很明白對賭一向沒興趣的忽可蘭,目的是去瞧瞧傲世賭坊對面的季家賭坊的女當家季雲婧。可她會失望的、季雲猜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心在家療養傷勢。

    他曾幾次好心的想去看看她的傷勢,但走大門,她不給進,施展輕功飛入,她小姐大喊采花賊,真是被她打敗了!听聞她的傷勢還沒好,沒戲唱的他無聊得緊,就某一方面來說,她可是他“心愛的玩具呢!

    思緒間,馬車已抵達傲世賭坊的門口,鈴兒和忽可蘭先後下了馬車,而最後下去的旭烈汗,看到忽可蘭已徑自往對面的季家賭坊走去,“蘭兒?”

    “我好奇,想看看她。”

    這個她,他很清楚是誰,但……“甭忙了,待會兒又惹她叫得大小聲,引來一堆衙役。”

    忽可蘭也有一股倔脾氣,“我就要看看她長啥模樣,能讓你樂不思蜀。”她邊說邊拉開季家賭坊的門,里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但幾張賭桌擦拭得干淨,賭具也排得好好的……

    旭烈汗跟鈴兒也走了進來,當他看到室內沒有一絲灰塵,濃眉一皺,但隨即笑了起來,看來有人故意放出傷勢未愈的消息呢!

    他直接步往賭坊後門,穿過後院來到四合院,飛身上了二樓廂房。沒錯,那個應該“傷勢仍重”的季雲婧根本不在房內,他步下樓,卻听到後門傳來一聲“卡答”的聲音,他思索了一下,眸中再現笑意,大跨步往後門走去。

    忽可蘭跟鈴兒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能不解的跟在他身後。

    後門開了.一個身穿淺紅馬甲、月白儒裙的美人走了進來,若不是她手上拿著大包小包的蔬菜豬肉,忽可主主僕真的會以為她是從天上下來的仙女呢。

    季雲婧一見到風流倜儻的旭烈汗,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竄起一片嫣紅怒火,“你又私闖民宅!”

    旭烈汗有經驗了,知道她正要扯開喉嚨大叫一番,一個箭步上前,即點了她的啞穴,氣得她想踹他一腳,但她是個沒功夫的人,哪能佔啥便宜,他一側身就閃過她了。

    兩人這一來一往,叫忽可蘭看傻了眼,尤其是對美若天仙的季雲婧,她的個性與她那柔弱縴細的外貌顯然不搭!

    季雲婧雖然被點了啞穴,但心里仍咒罵個不停,從她那雙閃爍著怒火的眸子,就能感受到她的火氣有多旺。

    不過旭烈汗對她的熊熊怒火已習慣了,他微微一笑,“你不亂吼亂叫,我就解了你的穴,如何?”

    季雲婧惡狠狠的瞪著他,一副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的模樣。

    他嘖嘖的搖搖頭,再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氣色頗佳嘛,是誰謠傳你還傷重臥床的?”

    是她拜托人去散播的,她累了,不想再跟他斗。但天天窩在家里她也煩了,這兩天才從後門進出,到外頭去走走,沒想到今兒就被他逮著了!

    “話不說出來很悶,還會得內傷,你要不要我幫你解開穴道?”他再次問。

    季雲婧抿抿唇,再點點頭,她也不想當啞巴。

    “果然識時務多了。”他邊說邊解了她的穴道。

    而美人兒一開口的話倒令人忍俊不住想笑。

    “我認栽了,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我甘願當個縮頭烏龜,進出都從後門了,你還想怎麼樣?”她說得咬牙切齒。

    旭烈汗噗嗤一聲,仰頭大笑了起來。

    笑,最好笑到掉了下巴!季雲婧狠狠的瞪他一眼,越過他就要住屋里去,但一個身影間來,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發現那是個陌生女子,看來挺美的。

    “你的態度太差了,跟小太……跟旭烈汗道歉!”忽可蘭趾高氣揚的看著她。

    “道歉?”她難以置信的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後的丫環,一樣的高傲。“我不知道是誰該道歉?這里是我家,你們登堂入室,還要我這個主人上歉?”她語調輕蔑且帶著騰騰怒火。

    “你!”忽可蘭沒想到她這麼能應話.因為找不到字可反駁,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旭烈汗見狀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抑制了笑意,才拍拍忽可蘭的肩膀,以下頜努努季雲婧,“蘭兒,她很好玩吧?”

    忽可蘭只覺得她可惡,也許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吧,她總覺得旭烈汗對她的態度,跟以往在汗國里與其他女子相處時的態度差了許多,對眼前這女子,他似乎多了點包容跟疼惜。

    蘭兒?季雲始來回看著兩人,叫得可真親熱呢!“看來你們是一對蠻子、蠻女,可能的話,請你們這對蠻人趕快回你們蠻國去,要成一對蠻夫妻也行,就是別杵在我家,姑娘我準備拿掃把趕入了。”

    “你敢!”忽可蘭怒指著她的鼻子。

    “我怎麼不敢?這兒可是我家呢!”她冷笑著扔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牆角邊拿起竹掃把,轉身就要將他們掃地出門。

    但旭烈汗的動作快,他一手拉起正想施展功力教訓她的忽可蘭,一手捉住鈴兒的手,飛身離去,“下一回再跟你斗吧!”很多錢啊!”“贏?”劉定火冒三丈的狠拍了他的頭一下,“你贏的錢是誰的?你給我清醒點成不成?”

    他濃眉糾緊,撫著頭,“爹啊,你就說明白點好了,干啥拐彎抹角,又動粗!”

    “我、我是恨鐵不成鋼,你這個敗家子!”他氣呼呼的又用手指連戳了他的頭兩下,“你以為像我們這種組頭賺大錢是什麼時候?就是結果大爆冷門,咱們才有大筆進賬的機會︰你懂不懂啊你!”

    爆冷門!他側著頭想了想,意思是輸家不是季雲婧?!嘖,那怎麼成!這有人幫他教訓季雲婧,搞得她的賭坊跟關門大吉沒兩樣,他是樂觀其成。

    而在她落魄時,他想施個恩惠娶她當妾,那已是看得起她了,結果她還賞他一桶水,讓他全身濕淋淋的回家,氣得他一肚子門火,而目前惟一能讓他大聲叫好的,就是她輸了這場賭局啊。

    “你給我听清楚了,我要你隨便找幾個人到她那兒賭錢去。”

    “這……”劉俊安愣了一下,“爹,明叔他們全到對面的賭坊當差去了,季家賭坊只有季雲婧一人,而且也沒人賭得過她,這一去不是擺明了去當散財童子的?”

    “我就要他們去取財,至少讓她不是最後的輸家,那些押她輸的銀子就全進了咱們爺倆的口袋里了。”劉定一臉的老謀深算。

    “這……可是她們的賭局約定得掙得一百兩黃金耶,就算不是最後的輸家,我們得送多少錢過去?”

    “不必太多,你就打听一下段小莫的棺材鋪子目前總營收大概多少,我們多給季雲婧一些些不就行了。”

    “好吧好吧,看在錢的分上,我派幾個人去玩幾把。”雖然可能得錯失她嫁個丑男泄憤的好機會。

    劉俊安隨即差了人到余杭縣內外繞了幾回,看看那些辦喪事或近些日子死了人的街坊鄰居有多少,稍加換算,就知道開棺材鋪子的段小莫接了幾筆生意。

    然後,醉意稍退的他喚了幾名家僕,分給了他們銀子,要他們到季家賭坊去玩幾把。眾人應允而去,但到季家賭坊跟傲世賭坊的門口,這一家大門深鎖,一家門庭若市,眾家僕笑眯眯的就跨進傲世賭坊試手氣,難得少爺這麼大方,給了銀子讓他們來娛樂娛樂

    家僕們為何這麼想?因為劉俊安只交代他們到季家賭坊去賭錢,卻沒有解釋原因,也難怪眾人見到賭坊就進了。

    *

    碧海青天下,位居余杭縣郊外的半山腰上的慈雲庵敲起了三大鐘聲,而此鐘聲代表的是庵內的掌門師太已雲游四海去也,回來之日不定,庵里的尼姑們自此將自我修習,好修成正果。

    這掌門師太不在,人人靜思念經,並無異樣。但就在庵里後山坡的菜園一角,一名年約五旬、一身素服的尼姑卻找了兩個剛進庵里的小尼姑,持個破碗,拿出藏了數月之久的骰子,壓低著聲音叫喊︰“下下下,買好離手啦。”

    兩名小尼姑低聲竊笑,各拿了一文錢比大小,這面貌保養得宜,俗名林嬌的老尼姑皺了眉,“這麼少?”

    “身上就只有幾文錢而已,想多玩幾把嘛。”

    “就是,別磨贈了,快扔吧,贖生師姐。”

    被稱做贖生師姐的林嬌嘟囔了一句,“算了,就湊合著玩吧!”語畢,骰子一甩,扔進破碗里,“鏘鏘”幾聲,她看擲了個好點數,得意忘形的大笑起來,“莊家贏了,哈哈哈……”

    “贖生師姐!”兩名小尼姑一左一右的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她也嚇了一跳,瞄了瞄依舊寂靜的四周,這才松了一口氣,但隨即低喃,“這樣玩也真是太危險了,我好不容易挨到師太雲游出門,實在得找個機會回縣里去賭他兩把。”

    “不行啊。誰不知道你看破紅塵當尼姑,而且都剔發了。”

    她撇了撇嘴角,“我看破紅塵是因為我那口子,幾個月回家一趟就是要錢,拿了錢又四處去賭,我累了、煩了,一氣之下才來這兒出家當尼姑,但幾個月下來吃齋念佛的,我已經受不了了。”

    “可是……”兩名小尼姑還想勸她。

    “再說我也想我女兒雲婧啊,她一個人撐著季家賭坊,也不知道忙不忙得過來?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山里,連個消息也沒得打探。”

    “那已是俗世之事,與我們出家人無關……”

    “行了!”她沒好氣的打斷她們的話,拿起骰子跟破碗就起身離開。出家人、出家人,也不知道她當時哪根筋壞了,居然持了個包袱就來這兒出家!

    好幾次都跟師太說她要還俗回家去,但師太說她開賭坊破壞了不少家庭。理應在這兒誦經念佛,消些罪孽。

    “唉!”林嬌嘆息一聲,將手上的破碗跟骰子全藏回林中一棵中空的槐樹里,這才直起腰桿往庵里走去。

    她得仔細琢磨琢磨,找個時間溜回家去,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

    余杭縣里,眾所矚目的旭烈汗近日又有一些大動作,在得知季雲婧放著正門不走,進出都從後門,只為了不跟他打照面後。他于脆將她後門正對的宅院買了下來,而這一買竟買上了癮,索性將她季家賭坊四周的宅院全高價買下。

    除此之外,他還將縣里所有的畫家全找來幫他畫像,這連夜趕工下,一幅幅俊俏的畫像全掛上了季家賭坊四方宅院的二樓房外圍。

    季雲婧對這些事情毫無所悉,並非沒人要告訴她而是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姑娘她掩耳就走,根本不想听。但怪了,怎麼街坊鄰居一大堆人都在搬家?到後門外找人一問,她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他到底想干什麼?!”她真的快瘋了!

    “要你別再當只縮頭烏龜。”回答她的居然是單獨待在門外等她的忽可蘭。

    季雲婧深吸口氣,看了那些還忙著搬家的老鄰居一眼,抿抿唇,轉身就要往後門進屋去,但忽可蘭可不讓她就這麼窩回家里去。

    “我跟旭烈汗是一起長大的,如果你不想讓他繼續留在這兒跟你作對,你就該听我的話,請我進去談談,我絕對有法子讓你擺脫他。”

    “請你進去?”她嗤之以鼻,同樣是蠻國來的,會幫她?

    她冷凝著一張臉將門關上,但忽可蘭力氣不小,“砰”的一聲踢開門,還差點將門給拆了。

    她一張臉漲滿怒火,“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實說,我很討厭這里,也很希望旭烈汗跟我回家去,但你是個有趣的玩物,他玩得開心,根本不想離開。”

    “他開心?是啊,他當然開心,我呢?再過幾天,就等著大伙投票哪一個是縣里最丑最忖人厭的男人,然後我就得嫁那個人了,我想旭烈汗等的就是那一天,一看完笑話,他就會跟你離開了,所以請你離開,姑娘我真的沒心情跟你談!”她冷冰冰的瞥她一眼。

    聞言,忽可蘭感到錯愕,她不知道季雲婧得嫁什麼丑男人的事,這到底怎麼回事?

    帶著不解,忽可蘭回到迎賓客棧,直接上樓找旭烈汗想問個清楚,沒想到他啥也不提,只說隨便去問掌櫃或這縣里的任何一人,她就能得到答案。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她只得找來掌櫃問,這才明白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前思後想一番,她已經猜出旭烈汗的心情為何不佳了。“叩、叩、叩!”她再次來到他廂房前,舉手敲門。

    “進來。”

    她開門進去,隨手將門給關上。

    走到躺在床上,雙手當枕的旭烈汗身旁,她在床沿坐了下來,而他看來相當無精打采,“莫非你在擔心季雲婧被你搞得成為營收最低的人,得嫁給別的男人的事?”

    他皺眉,仍抿唇不語,忽可蘭沒說錯,他這幾天買屋、請人畫像,原本還玩得不亦樂乎,壓根忘了四大材女一個月期賭局的事,恰巧一名畫家談起,他才有所驚覺,但卻悶了。

    光想到她要嫁個丑陋討人厭的男人,一股濃濃的不舍就涌了上來,他已在考慮關閉傲世賭坊,看剩下的這短短幾日,能不能讓她扭轉頹勢……

    忽可蘭見他陷入沉思,忍不住再問︰“你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

    他是嗎?應該是吧,但結下的梁子那麼多,她將他看成煞星、鬼見愁,卻不知他可將她看成歡喜冤家咧。

    “旭烈汗!”

    他闔上眼楮,頭大了︰“我想小憩一下,請你出去。”

    “可我……”

    “出去!”

    見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忽可蘭心中大概有譜,咬白了下唇,她難過的轉身離開。

    旭烈汗輕聲一嘆,這一次他似乎玩出火花來了,可美人兒那一關如何過呢?

正文 第五章

    是當中,陽光熾烈,听說季雲婧病了,明叔、董叔、虎叔、志故四人各拎了一堆藥品、補品來探望她。

    畢竟大伙兒從小就看著她長大,她就像是大家的女兒一樣。這回听說她病了,最疼她的明叔雖然心中多所揣測,可礙于素知她個性剛強,也不好多說什麼。

    他們進到廂房前的小廳,不禁感到奇怪,大白天陽光普照,可窗戶竟全數關上,還拉緊窗簾,點了燭

    “先將用戶打開吧,整間屋子陰沉沉的,這樣人沒病也會病的!”明叔說著就要開窗。

    此時季雲婧自廂房內走出來,不依的道︰“明叔,甭開了,免得我的病復重了。”

    眾人困惑的落座,听她那麼說,也只得順了她的意。略懂醫理的董叔上前幫她把把脈,只覺她氣郁抑結,還有一股燥火流躥,再觀其色,不見蒼白,而是一臉漲紅,雙眼有火……

    董叔搖搖頭,松開她的手一臉疼惜的說;“你啊,根本沒病,我看你是氣過頭、氣壞了身子,還氣得渾身都是火呢。”

    “怎麼會這樣?”粗線條的志叔不明白,但病人可是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我就是氣,氣得我兩眼昏花,氣得我全身無力!”季雲婧真的是火冒三丈、七竅生煙。

    “怎麼回事?氣什麼?”志叔不明白的又問。

    “還有誰!”她眼眶一紅,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于是 里啪啦連珠炮的將旭烈汗將周圍的房子全買下來的事說出來,但——

    “哦,這事我們早就知道了,要跟你說,你也不給說,掩耳不听嘛。”志叔提醒她,其他人則附和的點點頭。

    “哎呀,婧兒既然覺得他惡劣,再因為他氣壞了身子,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董叔道。

    “就是,你別理他,忘記這個人便行了嘛。”虎叔也開口安撫她,但卻得了個反效果。

    “忘記?你們知道我現在簡直是度日如年吶!”她咬牙切齒的撐起身子。下床將窗帶拉開,再把每一扇窗全打開。這每個相對的樓閣,全掛著那個該死男人的俊俏畫像,試問怎麼忘記?

    “哇塞!”

    “天啊,原來他找人畫了那麼多畫像……”

    四人跟著她繞了一圈,真是看傻了眼,也噴噴稱奇。

    李雲用撫著氣得發燙的額頭。無奈的坐口椅上,低頭呻吟道︰“請你們告訴我,要怎麼不理他?怎麼忘了他呢?”

    說得也是,她這兒簡直就像“回”字中的小口,被外面那個大口給團團圍住,這怎麼走、怎麼看,舉目所及都是她那個冤家!難怪大白天的她窗也不開。

    然而四人相互對視,交換了一下目光後,卻不約而同的哈哈笑了出來。

    季雲婧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不滿的叫道︰“明叔,你們竟然還笑得出來?”

    看她氣煞了粉臉,他們連忙輕咳幾聲,將一肚子的笑意硬是壓了下去。

    “呃,婧兒,你別生氣,往另一個方向想,你不覺得旭烈汗公子是竭盡所能的在吸引你的注意……”

    “是啊,竭盡所能的將我搞垮,還得理不饒人,要將我氣到一命嗚呼才罷休廠她沒好氣的打斷虎叔的話。

    “婧兒,你難道沒想到,也許他是對你有意思?”

    “哈!”她嗤之以鼻,“他的意思是什麼我告訴你們好了,他覺得我好玩、好逗,我讓他覺得有趣。

    “你怎麼會這樣想的?”他們異口同聲的問。

    唉,女人心,海底針,真是難摸透!

    “那個蠻女就是這樣說的,還說一旦我無趣了,旭烈汗就會拍拍屁股走人。”她愈說可是愈心酸。就不知道是招誰惹誰,竟來了個鬼煞星!

    突地,外頭傳來一陣騷動聲,接著議論紛紛的聲音愈來愈大。

    “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四人往窗外一探,這整條街上的人不停的往對面的傲世賭坊擠了過去,而賭坊里也是黑壓壓的滿是人群,不斷傳來雜亂的叫囂聲。”怎麼了?”季雲婧也好奇,忍不住從椅上起身,走過去瞧瞧。

    “不會吧?!關門?”

    “那以後到哪賭呀?”

    然後,就見人潮一波波的開始傳起話來,“傲世賭坊關門了!”

    明叔四人面面相覷,季雲婧也傻眼了,但隨即一想,誰曉得那個男人又想了什麼用數要來整她呢!

    接著又听到外頭的人傳著,“旭烈汗要回他的國家去,不回來了!”

    “這……”季雲婧錯愕的杵在原地。他要走了?那個蠻子不是真的听了她的話,要踉那個蠻女回去結蠻子夫妻吧?!

    不知怎麼的這一想,她的心居然猛撞了一下,而且還有點兒酸呢。

    明叔等人察覺到她那怔忡又帶著凝重的神情,眸中全浮上笑意,看來婧兒跟旭烈汗根本就是一對打打鬧鬧的歡喜冤家嘛!

    而傲世賭坊關門,此時不振興季家賭坊,更待何時?明叔等人便趁機游說她開門營業,然她實在無心也懶得管,就應了聲,“隨便”。

    不一會兒,前面賭坊里就傳來許久不曾听到的賭客們的熱絡吆喝聲。

    旭烈汗這一撤,她是生機重現啊,只是,他怎麼會突然想回國去了?

    一直到太陽西下,月兒露臉,季雲婧仍瞪著對面閣樓旭烈汗的俊美畫像發怔,久久、久久…

    *

    "就這麼走了,不覺得可惜?"怡紅院的特等廂房里,風艷邊幫旭烈汗斟酒邊問。旭烈廠拿起酒杯仰頭一口飲盡,笑說︰"沒啥趣味,留下來太無聊了。她微微一笑,沒趣味是因為季姑娘不甩你吧?

    他瞥她一眼,瞧著她笑盈盈的在他對面坐下,再替他斟了一杯酒,洞悉的眸光直盯著他看,他勾起角一笑,“也許吧。”

    “你對她有意思?”

    他聳聳肩,未作回答。他跟季雲婧相處的日子雖然不長,但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及專注絕對超乎任何一人,因此,他對她的了解可能也超乎他人的想象。

    他想過了,像季雲婧這樣倔強、好勝的女子,要她盡釋前嫌,跟自己像一對普通的男女談情說愛,可能得套句她說過的話日出西山,鐵樹開花。

    因此,倒下如趁這時他還放得開手時,結束這切。何況,他離家數月,也該回去看看,父皇、母後一定思念甚殷,至于皇兄他眸中閃過一道復雜眸光,他這一回國,惟一不歡迎他的可能就是皇兄吧!

    他們兄弟兩人從小就被別人比來比去,皇兄每每落居下風,日積月累,對他這個胞弟甚為不滿,兩人就算是迎面而遇,皇兄也必然轉頭離去。

    “旭烈汗公子,在想什麼呢?”風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搖搖頭,但笑不語,他即將離開余杭,多說無益。“叩叩叩!”敲門聲陡起,風艷柳眉一皺,歉然的對他道︰“我出去瞧瞧。‘’

    她從座位上起身,走到門前打開一瞧、原來是林志,“什麼事不能擔待點?沒瞧我在伺候貴客?”

    “風娘,抱歉,可是季姑娘她……”他話尚未說完。站在他身後的季雲婧已經超過他要進房里去。

    “等一等!”風艷不悅的擋住她的路,“這兒可不是你的賭坊。”

    “我知道,但我想見見旭烈汗,我听人說他在這兒尋歡作樂。”

    “那至少也得等我問過旭烈汗公子一聲。”

    “請她進來吧。”旭烈汗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風艷原想趁這機會多了解了解旭烈汗的身份背景,著來是沒機會了。

    她撇撇嘴角,瞟了季雲婧一眼,“進去吧。”

    她點頭走了進去,見旭烈汗就坐在紅木圓桌旁,桌上盡是上等佳肴美酒,小明兒則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旭烈汗見一身白綢的她走進來,瞥了小明兒一眼,小明兒明白的點頭退出房門了。

    風艷見狀識趣的說︰“風娘也出去了。”

    “卡”一聲,門關上了,旭烈汗見季雲婧站著不動,笑道︰“你是進來罰站的?”

    她潤潤干澀的唇,走到他對面坐下。看他拿了一個新杯子斟滿酒,遞到她面前,她咬白了下唇,拿起來一口飲盡後將杯子放回桌上。

    他挑高一道濃眉,笑了笑,傾身再為她倒了一杯。

    “不用了,我下是來這兒跟你喝酒的。她剛剛喝下那杯酒只是為了順順氣,這一個姑娘家進妓院沒那個膽子可踏不進來的。

    “我當然知道,但這是上好醇酒,小酌一番怡情養性。”

    她不安的再抿了一下唇,做了個深呼吸後,這才直視著俊美無儔的他,“為什麼要關門?傲世賭坊天天門庭若市,大把大把的銀子賺進門,沒有理由將它關了。”

    旭烈汗泰然一笑,“這兒只是我人生的一站,何況,倦鳥歸巢,我離家多時,也想回去了。”

    “不再回來了嗎?”

    他饒富興味的眸光盯著略顯急迫的她,“姑娘舍不得在下了!”

    季雲婧臉一紅,“胡說,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舍不得。”

    “是嗎?”

    “當然是,而且我還會放一大串鞭炮讓它響徹雲霄,久久不散的慶祝你離開。”

    “既然如此,你一個姑娘不懼外面那些邪淫眸光跨進這兒,又是為了什麼?”

    這、這可問倒她了,一時之間,她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而旭烈汗就這樣瞅著她看,看得她臉紅心跳。“怎麼?不會說話了?該下會是看我太俊,心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簡直胡扯!”她毫不遲疑的駁斥,“我來這兒是想知道、你花了大筆的錢買下我四周的房子,難道不是想在這兒定居!而一個賭坊讓你賺翻天了,你卻將錢往外推,不開了,你這個人如此莫名其妙到底在干什麼?”

    他挑高一道濃眉笑道︰“你怎麼說得義憤填膺的,好像我的事是你的事似的?”

    “我——’她一時語塞。

    “別忘了是我將你的老字號賭坊搞垮的,我要走了,你該額手稱慶,但你的言行舉止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難不成……”旭烈汗眉開眼笑的盯視著她,“你喜歡上我了?”

    季雲婧粉臉一白,隨即怒斥︰“少在自己臉上貼金,我來只是想弄清楚事情而已,你不是要看我嫁給嘴歪眼斜的丑男人嗎?怎麼時候未到,你竟舍得離開了?”

    他撫著下頜,微微一笑,“如果我說,我突然舍不得看你嫁給丑男,所以將賭坊關了,看看能不能讓你的賭坊營收升高,至少讓你別成了賭局里的輸家。你相信嗎?”

    “我才不信,才一晚,你的心從黑變紅了?”她沒好氣的把話頂回去。

    他笑了起來,喝下一杯醇酒後,直直盯著她好半晌,看得她渾身不自在,他才好整以暇的開口,“那就這麼說吧,我沒興起玩下去了,可以吧?”

    他這麼說,她能回答什麼呢?而為什麼在她听說他明日將離開余杭縣的消息後,急得非得來這麼一趟不可?

    唉,她自己的思緒也相當混沌不明。

    他挑起一道濃眉,瞟了她桌前的杯子一眼,“我明日就起程,既然雲婧姑娘來這兒,就跟我小酌聊聊,讓過去的不愉快隨風而去。”

    “隨風而去,你說得簡單。我、我討厭你,你最好快點離開,愈早愈好!”她突然起身,氣呼呼的甩袖離去。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針,旭烈汗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但對季雲情來說,被搞迷糊的人才是她,他高興時就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亂,玩厭了屁股拍拍就走人,這算什麼?太差勁了嘛!

    季雲婧從特等廂房跑了出來,淚水撲簌簌的滾落眼眶,一些酒醉的煙花客想拉她,她不是閃身就是推開他們,這跌跌撞撞、毫無方向的隨便亂闖,待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好似跑到恰紅院的後花園來了。

    “救……救……命啊……”

    一個細微的呼救聲傳人她耳里,她拭去了頰上的淚水,看看四周,根本沒人啊,哪來的女子求救聲?

    “來……來……人啊……救救命啊。”聲音再次響起。

    季雲婧再仔細察看,這才看到在花團錦簇的花叢後方,接近地面的一隅居然有個鐵窗,而鐵窗中居然還伸出一只瘦如樹枝的蒼白小手。

    “這、這……”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輕聲在那兒走去。當她蹲下身湊近鐵窗想瞧個明白,隨即倒抽了口涼氣,臉色刷地一白。

    映人眼簾的是在昏黃燭光下,幾名骨瘦如柴、面色臘黃的女子,她們或躺或坐,目光呆滯、形同鬼魅,看來好不嚇人。

    她喃喃道︰“這、這是什麼?”

    將手伸出鐵窗外的那名女子听到她的聲音,呆滯的眸子緩緩往上望,在看到季雲婧那張美麗卻驚煌的臉蛋時,眸中頓現光彩,哀聲叫道︰“救我……救我……”

    “我……”她又咽了一口口水,聲帶幾乎都癱瘓了。

    “求求你……求求你……”

    地窖里的其他女子听到那名女子帶著狂喜的哽咽聲,木然的表情漸漸轉變,而在看到鐵窗外陌生的女子,再由她臉上的驚嚇神情猜出她必然不是治紅院里的人後,紛紛攜起衰弱的身子往鐵窗移動,伸出如枯枝般的手哀聲求救——

    “救我……”

    “救我……”

    原來這里是恰紅院的地窖,里頭關的正是風艷從謝一誠手中買來的幾名外地姑娘,听話又願意接客的就可以穿得美美的,有得吃有得喝;這不听話的就天天關在這兒,每天只能喝一些水,直到願意接客為止。

    而這幾名瘦得不成人形,幾乎奄奄一息的就是遲遲不肯就範的女子。

    季雲婧看著她們求救的這一幕,頓時嚇傻了,壓根兒沒注意到恰紅院里的兩名打手已經發現她,正拿著麻袋罩向她……

    “後面!”地窖里一名女子發現那兩人,連忙向季雲婧示警。

    季雲婧直覺的想轉過頭,冷不防地,一個手力用力擊向她的後頸,在她昏厥過去前,她依稀看到一個麻袋往她的頭上罩了下來……

    *

    “什麼?被季雲婧發現那些女人了?!”風艷錯愕的看著前來稟報的打手林坤,她剛剛才送走旭烈汗,怎麼就發生這種事!

    “是啊,不過屬下已將她打昏裝人麻袋,跟那些女人關在一起了。”獐頭鼠目的林坤連忙回答。

    她沉吟了一會兒道︰“謝大爺呢?”這日樹一誠又來找她溫存了。

    “正跟兩名姑娘在房里逍遙呢。”

    “去請他過來。”

    “是!”

    一會兒後,謝一誠來到風艷的房里,她隨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我看那個丫頭得死,免得將我們的事說出去。”

    “死?”謝一誠連忙搖頭,“我不贊成,像她那種貨色,多少人搶著要,千兩萬兩,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你不要,我可要。”

    “但那丫頭若是將地窖那些娃兒的事說出去,這官府一查,你那些娃兒可全是從外地拐來搶來的,這……”

    “那就將她賣得遠遠的,讓她連回家的路都沒法子找回來。”

    她皺眉;“什麼意思了

    謝一誠在她耳畔說了些話,鳳艷眼中一亮,“好!就這麼辦!”

    *

    翌日,天泛魚肚自之際,旭烈汗、忽聞蘭、小明兒、鈴兒四人騎乘四匹上好駿馬踏上返鄉路。

    忽可蘭對旭烈汗突然決定離開余杭縣回家的打算雖感錯愕,但還是開心,至少他離開了季雲婧,這比什麼都直要。因此這一路上、她一直笑容用面,然而與她一對照,旭烈汗的表情則顯得沉重了些,與他以往那總噙著抹調皮笑意的神情大不相同。

    小明兒當然知道主子在舍不得什麼,但就不明白他干嗎不將季雲婧一起帶走,這樣就算季姑娘輸了賭局也下打緊呀,天高皇帝遠的,她又不在今杭縣,也不必嫁個什麼丑男當丈夫了嘛!

    這段回北方大漠的行程氣氛一直很沉悶,兩個多月後四人終于已來到固爾班沙罕山脈前的寧寧,只要從這里越過一沙漠,就是喀達亞爾汗國了。

    寧寧是一個熱鬧的沙漠城鎮,幾處綠洲讓這兒發展成一個來往商旅歇腳的中繼站,也因此,這兒客棧、市集、酒坊、賭坊、妓院林立,看上的當然都是來往的旅人。

    旭烈汗一行人一下馬,就有眼尖的商家發現旭烈興就是中達亞爾汗國的小太子,連忙打恭作揖,紛紛請他進客棧、進賭坊,進妓院但都被他笑著婉拒了。

    他只是跟身旁的忽可蘭道︰“你帶小明兒跟鈴兒先到客棧吃些在西吧。”

    她皺眉,“那你呢?”

    “我想四處走走。”

    “我陪你。”

    “不,我想一個人。”

    忽可蘭看著他再度翻上馬背策馬離去,眼圈一紅,眸中即現淚光。

    “小姐。”鈴兒不舍的看著她。這回國的一路上,小太子老是悶悶的,偶爾雖然也會逗她們笑,但話卻不太多,總讓人覺得他的心也留在余杭了。

    忽可蘭吸吸鼻子,壓抑下那股哽在喉間的酸楚“罷了,我們到客棧去歇歇,小明兒。”她瞥了眼突然杵立著不動的他問;“你在看什麼?”

    他眨眨眼,直瞪著在一旁熱鬧的市集里走動的謝一誠,怪了,那個在怡紅院踫了好幾次面的中年大漢,怎麼也來到這兒了?

    “小明兒!”鈴兒不耐的走到他眼前搖搖手,“你在做什麼?我家小姐在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

    “呃,沒、沒什麼!”他連忙搖頭,眼角余光看到一身黑色勁裝的謝一誠正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在對市集一角使使眼色。

    就在小明兒困惑之際,兩名同樣是中原人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各推了一台推車出現,算算上面共放了四五個大麻袋,麻袋上面還擺放了一些米糧及幾甕酒。只見他們往對面的“百花院”而去,但卻是從後巷走去。小明兒伸長了脖子,看到有人開了後門,謝一誠等人跟推車便全進了去。

    “喂!還說沒什麼!你的眼楮就盯在百花院上……”鈴兒見他還看個不停,又念了他幾句。

    小明兒尷尬的頻搖頭,“不是不是,只是看到個熟人。”“是啊,你在余杭縣跟小太子往恰紅院去了不少次,而這百花院也都是妓女,你的‘熟人’自然多了。”

    他靦腆的又搖頭又擺手,“沒有。”

    “好了好了,你們不煩啊。”忽可蘭心情很煩躁見兩人斗了起來,不耐的打斷他們的對話,轉身就往客棧走去。

    被斥責的兩人摸摸鼻子,連忙跟著進客棧。

    而旭烈仟則策馬到了山上,他目視遠方,遙望一片沙漠後的故鄉,仿佛可見青青草原及遍其上的牛羊還有豪立在中央的皇宮大苑及熱鬧街道。

    “回到那里,再要出來可能不易了吧!”他喃喃自語。

    他偕小明兒離家前,父是曾說待他回去後將由他登基為王,父皇則升為太上皇,好卸下治國重擔,享享清福。

    故國在望,然而他的心,似乎留在余杭了。

    他濃眉一蹙,兩個多月那賭局早已結束,季雲婧不知道有沒有及時拉高季家賭坊的營收,而不致落得第四名的下場?還是已經輸了,已鳳冠霞被的嫁給一個丑男丈夫?

    他抿嘴一笑,想這些做什麼呢?伊人已在天涯,他調轉馬頭,策馬下山……

正文 第六章

    百花院是寧育規模最大的妓院,這里面的姑娘環肥燕瘦,美的、平庸的皆有,端看客人的銀子多不多,陪侍的姑娘姿色就如何。

    這會兒.雖然才夕陽西下,院里巳熱鬧滾滾,三層樓的豪華樓閣坐了七成客人,鶯鶯燕燕紛坐其間,上身僅著肚兜,外罩一件薄紗,旖旎氣氛再加上美酒催化,一個個客人眼波迷朦、邪淫發笑,對著姑娘們又摟又親的。

    百花院的老鴇叫崔姬,年近五旬但保養相宜,風韻猶存,看來方四十出頭。她一身紅色綢緞綴著金絲線裙儒,穿金戴銀的站在二樓樓台,微笑的看著樓下這片熱絡景象,這代表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呢。

    院里的南管事走了上來,任崔姬耳畔低語,她眼楮一亮,“來了嗎?”

    “來了,已在後頭廂房候著。”

    她點點頭,“知道了。”

    步下樓梯,她邊跟大廳的熟容寒暄,邊步人後庭院,經過長廊就往後廂房去。這兒是來賓止步,而在長廊前也派人站崗,就怕一些醉客搞不清楚東南西北而誤闖此處。

    這後廂房其實就是崔姬向人口販子買來姑娘後,將她們囚禁的地點,雖然是囚禁之地,但裝演得美侖美美,還備有華服、珠寶珍品,而這也是崔姬厲害之處。

    通常,被賣來的姑娘不是家境困窘,就是被人口販子強搶而來的民女,經過一番長途跋涉之後,不是身心俱疲就是情緒緊繃。

    她將她們留置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廂房里,給她們吃好的、穿好的,再慢慢灌輸她們要擁有這樣的豪宅華服、享受美食並不難,只要給男人一點甜頭,銀子進了袋,要什麼就有什麼……經過一段日子的洗腦後姑娘們便都乖乖听話,成了她賺錢的工具了。

    崔姬進人後廂房,謝一誠跟兩名手下早在回頭候著了。

    “這一路辛苦了,謝大爺。”她微笑的招呼謝一誠坐下。

    謝一誠听過崔姬之名,卻不曾見過其人,這一看訝異不已,因為听聞她已是五十歲老嫗!他蟄搔頭道︰“這不知該你叫崔姑娘還是崔……”

    “大娘?”她笑笑的接下話,“大伙兒習慣叫我崔姬,謝大爺就這麼跟著叫吧。”

    “好好,崔姬,崔姬。”他呵呵大笑。

    “那其中就有一個上等貨?”她的目光移到另外兩人身後的那五個大麻袋。

    “是啊,這一路從余杭渡輪、乘快轎,再順水路取小徑,已到兩三家大妓院去估過價了,但老鴇們的價格我不甚滿意。听聞這百花院的崔姬是個識貨之人我們三人便連夜趕路幾夜未眠的將貨送到這兒來,崔姬可別出個讓謝某失望的價啊。”

    說了那麼多,最後才指出重點!崔姬在心中嗤笑一聲,但臉上仍維持著熱絡的笑意,“明白,明白,只要是上等的絕色好貨,謝大爺絕不會失望的。”

    “那好,好!”謝一誠眉開眼笑的回過頭,朝兩名手下點點頭,他們隨即將五個大麻袋—一拉開。

    由于里頭的五個姑娘全被下了迷藥,這會兒全沉沉人睡著。

    前四個麻袋里的姑娘,崔姬一看就知道是“二手貨”,已有股煙花味了,但這第五個……她笑逐顏開,忍不住湊向前去蹲下身子,仔細的看著膚如凝脂、五官出色、黑發如綢緞的美姑娘,露齒一笑,她朝姑娘的脖頸間一聞,隱約可聞到一股處子香。

    她站起身,回過頭看著謝一誠,“果然是個好貨,就三千兩銀子,謝大爺可滿意?”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向不攏嘴,“滿意、滿意,崔姬果然識貨。”

    “但這四個。”她指著其他四個姑娘,我不要。

    他又一愣,“呢,這……”

    “再過去一條街有一家‘翠仙樓’,謝大爺可帶她們過去給那兒的老鴇過過目,買賣成的機會應會大些。”崔姬這一句話可點明了,那兒的素質較低。

    謝一誠尷尬的點點頭,他本想開口說,要季雲婧就得連帶買下那四名老妓女,但崔姬出的數目的確是所有老鴇之中價碼最高的……”好吧,我明白了,就將季雲信留在這兒。”

    季雲婧嗎?果然是個人如其名的美姑娘。崔姬滿意的目光忍不住再瞟向季雲婧那張傾國傾城的粉瞼。

    隨後,她付了三千兩銀票給謝一誠,備了一桌上好佳肴、美酒,並找了姑娘伺候,讓他們主僕三人好好放松娛樂一番。

    由于謝一誠告知,季雲婧身上的迷藥再過半炷香的時間即會失效而甦醒過來,因此,崔姬也已叫人先把她送到另一間廂房去並備好酒宴,準備持她醒來好好的對她洗腦一番。

    *

    夜幕低垂,廣海客棧的上等廂房里,旭烈汗佇立在窗前,仰望天際,一輪銀白皓月當空,滿天星斗璀璨,的確是一幅好景致。

    只是他似乎無心欣賞,不知怎麼的,今日心情更加煩躁,原想凝睇月色,沉澱思緒,但卻全然無效。

    這段回國的日子,礙于忽可蘭主僕,他們不曾趕過路,三餐準時,日落便進客棧休息,晌午才出發。若不是因為四人馬上功夫了得,這會兒也許方抵黃河近處而已。

    他轉身走回椅上坐下,現在的他歸心似箭,畢竟回到汗國,肯定有一些人事物可以填補他心中此時的空虛,不管是父皇讓位,或與母後暢談他走訪各地的風土人情,逗逗那些侍衛,對宮女惡作劇,或是看那些王公貴族的閨女們倒追他……

    日子久了,他應該會將心中那個冤家忘了吧!

    “主子,你睡了嗎?”小明兒看到里面還點了燈火,這才敢喊人。

    “進來吧。”他緩下思緒看著開門進來的小明兒,“不是讓你到外頭去逛逛玩玩?回到汗國後,我們出來的機會可能不大了。”

    “我知道,主子。但有件事實在奇怪得緊,我忍不住又到百花院去偷瞧了瞧。”

    “百花院?”他笑了出來,“你在怡紅被幾個姑娘伺候得太舒服了,一看到妓院又忍不住進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主子,你別跟鈴兒說同樣的話嘛,好像我是好色之人。”他覺得好委屈,雖然被女人伺候的感覺真的是飄飄然

    旭烈評點頭一笑,“看來我會借意了,那你說吧。”

    于是小明兒將看到謝一誠的情形全說了。“……我們用完晚膳後,我回頭又去看,這夜色當然暗了,但謝一誠跟那兩個男子有推著原來的兩台推車從後門出來,奇怪的是上面一樣擺著原來推進去時的東西,可我仔細的算了算,大麻袋卻少了一個。主子,你說這奇怪不奇怪?”他蹙眉,“你有繼續跟下去嗎?”“跟了!他們又推著那兩台推車到翠仙樓去,也是走後門。”

    “結果呢?”小明兒搖搖頭,“這次他們進去好久,我沒等就回來了。”

    事有蹊蹺,旭烈汗濃眉一皺,沉吟了一會兒,笑說︰“換我去瞧瞧。”

    “我也要去。”

    起身的他搖搖頭,對跟上來的小明兒道。“你那三腳貓功夫得手礙腳的,還是我一個人去瞧瞧好些。”

    小明兒沮喪的垮下雙肩,他也想將功夫練好一點,奈何資質駑鈍!

    出了客錢就著夜色的掩護,旭烈開幾個縱身,飛檐走壁就來到燈火通明的翠仙樓屋頂上,先瞄了瞄里面姑娘與賓客們熱鬧喝酒喊拳的景象,再提氣施展輕功往後院去。

    這兒的靜寂與前面的喧鬧形成強烈對比,但並無異樣,他瞥了另一頭長廊,輕聲往那兒走去,隨即听到前頭房間里傳來帶著不悅的嗓音。

    “你一來寧寧,就有哨子告訴我,你這次帶著一個上等好貨,可這會兒四雙全是破鞋,你是看不起我嗎?謝大爺!”

    “唐夫人,你就別爭了,我說好幾次了,那個貨已經給崔姬,要不回來了。”謝一誠的話里帶著壓抑的火氣,畢竟是要買方掏出銀子,總不能撕破臉。

    “要我收這四個也行。將那個貨收回來,我一並買了。”她也不讓。

    听到這兒,旭烈汗飛身上了那個房間的屋檐,輕聲的挪開一只瓦片.從縫隙間看下去,這明亮的屋內,謝一誠臉魚難看。而那名年約四旬的唐夫人一臉鐵青,兩人談得很不愉快。

    旭烈汗的目光再移往兩人身後那四個敞開的麻袋,不由得濃眉一皺,這四個沉睡的姑娘是怡紅院里的姑娘啊,怎麼會在這兒?

    “唐夫人,這四個姑娘交際手腕一流,她們在余杭縣的怡紅院可紅得很,要不是因為她們不听話,客人給的錢沒交給風娘,風娘也不會要我將她們帶得遠遠的,賣了就算。”

    “嗟!”唐夫人對這一席話是嗤之以鼻,“謝大爺,好歹我也是這兒的老鴇,什麼姑娘沒見過?她們四個紅不紅,我用這兒……”她抬腳用袖帕指指膝蓋的地方,“就看得出來了,你這謊撒得不怕閃到舌頭?!”

    聞言,謝一誠尷尬的于笑兩聲,“好吧好吧,算我胡扯,是我的錯,但那個好貨已經到了百花院,錢也收了,怎麼要回來?”

    唐夫人回頭進了身後的丫環一眼,那名丫環明白的點點頭,將地上一個小箱子抬到桌上並打開,這亮橙橙的黃金可讓人幾乎睜不開眼楮了。

    唐夫人也不颁@攏 宰趴粗繃搜鄣男灰懷系潰骸安宦饜淮笠  腋  藜б丫 妨撕眉改輳  藝舛  鮮喬芬幻  苧溝顧  嵌     奶煜擅廊耍   裕 灰 憬 歉雒廊艘 乩矗 庖幌浠平鵓褪悄愕牧恕! 

    “真的?!”謝一誠不曾看過誰這麼大手筆買姑娘,他貪婪的目光直盯著那箱黃金,頻咽口水。

    “當然是真的,還有這四個,”她回頭瞟了眼,“我就一並收了她們,省得你再找買家,而且,一人再付你一百兩,這價位應該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謝一誠高興得不得了,他前幾回費了好多工夫才找了未開苞的女娃兒送到怡紅院去但風娘看貨出價,中等之姿一個才出十兩,這四個她不要的舊貨,人家要花四百兩買下,他怎麼會不滿意。

    “既然滿意那就請謝大爺動作快一點,免得我反悔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將季雲婧帶回來給你,我馬上去!”謝一誠不想錯失這個良機,他暗自懊惱,早知道就先將貨全推到這兒來賣不就成了,這會兒將貨要回來還不知要費多少工夫?

    還是先搶了再說!

    思緒間,他已與兩名手下急匆匆步出翠仙樓後門,往百花院奔去。

    而旭烈汗在听到謝一誠脫口說出季雲婧三個字後,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忙施展輕功,暗暗跟隨謝一誠三人來到百花院的後門。

    謝一誠隨即指示兩個手下先翻牆到後廂房將季雲婧暗暗押走,他則走正門去跟崔姬談,以拖延時間,叮囑他們動作得快一點後,便繞在前門去了。

    居高隱身在屋檐上的旭烈汗略微思索一下,見到那兩名精悍的手下小心翼翼的翻牆入百花院後,縱身來到一個由兩個武夫看守的後廂房前,不待對方反應便快速點了兩人的昏穴,進人房里。

    見狀,旭烈汗躍下屋檐閃身到窗口,瞥見季雲婧真的在里面時,他心中大喜,見那兩名手下在一臉蒼白的她呼救前即點了她的昏穴,他眸中一冷,撿起兩顆小石子,“咻!咻!”兩聲彈指而入,不偏不倚打中他們的昏穴,兩人隨即倒地不起。

    旭烈汗快步進人廂房,一手抄起昏迷不醒的季雲婧,施展輕功離開百花院,在夜色的掩護下,無聲無息的回到廣海客棧廂房,隨手拿起紙筆寫了一張“我先行回國”的字條擺在桌上!

    放下筆墨,再看著懷中如花似玉的季雲婧,他喃喃笑道;“真是個大驚喜啊,季雲婧。”

    他勾起嘴角一笑,覺得近日盤踞胸口的郁悶之氣瞬間散去,他開心的擁著她縱身到客棧後方的馬廄,上了一匹黑色駿馬,調轉馬頭,在夜色里往沙漠馳騁而去。

    *

    就在旭照汗帶著佳人遠離寧寧不久,百花院起了一陣騷動,被謝一誠的手下點了昏穴的兩名武夫甦醒過來,匆匆忙忙的前去通知崔姬。

    而正在跟崔姬交涉的謝一誠還以為季雲婧已經被手下帶走了,因此,表明是翠仙樓的唐夫人以百兩黃金出價買下那個上等好貨,所以這筆買賣他不想交易了,語畢,他便將三千兩銀票從懷中瑞出來欲還給她。

    崔姬一臉冰霜,“你先將人搶走,是怕我不把人還你?”

    “正是,我這江湖也跑了好幾年了,明白有些事要先下手為強,但這次買賣不成也不打緊,下回等我找了個更好的貨,肯定賣給崔姬,哈哈哈……”謝一誠將銀票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轉身步出廂房,沒想到自己的兩個手下居然站在門口,他愣了一下,“你們?”

    “我們被暗算了。”

    “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昏過去了,醒來便不見那個好貨。”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滿臉的困惑及無措。

    謝一誠呆愣住,想了一下立刻回過頭來,看看一臉冷意的崔姬及那兩名武夫,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怒聲道︰“是你們吧,故意演這出戲,是要誑我的吧!”

    “你在胡說什麼?”崔姬冷冷的瞪著他。

    “你們一定得到消息,知道我要過來要人,所以早就有防備,弄昏了我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沒有興趣听,你再不出去,別怪我不留情。”她打斷謝一誠的話。

    “哼,要我走可以,將人交出來。”

    “你簡直莫名其妙,來人啊,給我趕出去!”

    “不行,人交出來,要不……”謝一誠看到桌上的三千兩銀票,伸手就要拿。

    沒想到崔姬也是個練家子,她早他一步將銀票揣入她的袖中,冷聲道︰“謝大爺,別逼我對你出手。”

    “哼,以為我怕你嗎?今兒不是交人就是交銀票。”

    她冷笑一聲,“那可為難我了,一來人不在我這兒,我交不出人來,二來人還是不在我這兒,我這銀票更交不出去。”

    “哪就少說廢話!

    話語一歇,他凌厲的掌風即起,崔姬神情一沉亦施展功夫與他對抗,另兩名武夫則跟他那兩名手下打了起來。

    這一時之間,掌風呼呼作響,雙方你來我往,驚得百花院的客人紛紛逃離,而百花院的其他打手加人戰局,再加上姑娘們驚惶失措的尖叫聲,整個百花院只有個亂字能形容。

    崔姬不是省油的燈,幾回合打下來,謝一誠漸露敗相,至于他兩個手下早在百花院的打手群攻之下,成了刀下亡魂。他單打獨斗,處境更危險,雖想逃之夭夭,但哪有機會?

    崔姬一拳打中他胸口,他口中噴出一道鮮血,踉蹌的倒退兩步,一旁的打手舉刀狠狠的捅了他一刀,他兩眼往上一吊即倒臥在血泊中,一命嗚呼了。

    “哼,敢在我這兒撒野,真是自尋死路!’崔姬粗啐一聲,踢了他一下,便指示打手將三人的尸體處理掉,她則迅速離開百花院到翠仙樓去找唐夫人理論,順便要人去。

    兩女繼續交惡,都懷疑季雲婧就在對方手里,但又無計可施。

    而謝一誠貪得無厭的下場是成了兩頭空的枉死魂,該說是他的惡報吧!

    *

    季雲婧覺得好溫暖,這枕頭及靠著她面頰的溫厚被子讓她感到舒服極了,從她被裝人麻袋開始乘船、坐馬,離家鄉漸行漸遠後,她就不曾這麼舒服過……

    她慢慢睜開眼,隨即慌忙坐起身,眨眨眼楮,呆若木雞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旭烈汗。

    “我在做夢嗎?”她的目光從他俊美的臉蛋移開,看著眼前這一大片青青草原,在綿延的山坡間還有一大群牛羊緩慢行進,黃昏的霞光將天際染上一片橘橙金黃,而在這方火紅的半顆落日仿佛嵌在草原上,如夢似幻。

    這絕非中原景致,因此,季雲用更加認定自己是在做夢。

    “很美吧!”旭烈汗凝睇著讓那橙黃霞光映染得更為嬌艷動人的她,笑了笑,隨即將目光移向這片山光美景。

    她皺眉,回過頭再次對視他俊俏的側瞼,然後看向他背後抵靠的大樹干,再抬頭瞧瞧,這才發現他們兩人是坐在一棵高聳參天、綠葉成陰的大樹下,而另一邊則拴著一匹黑色駿馬。

    她將目光再移回他身上,繼續往下看,這才注意到她剛剛枕著的“枕頭”原來是他伸展的長腿,而那個“溫厚的被子”根本就是她靠在他懷中所感受到的溫暖……

    “這?”她臉兒驀地一紅,雖然是在夢中,但她做這種夢也太夸張了吧?

    “在想什麼?”旭烈汗側轉過頭,看著美麗的她。

    她咳了一聲,清清喉嚨道;“我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居然夢到你,還跟你在這兒說話,但不管如何,這個夢總比被人裝在麻袋里,不知道要被帶到哪里去還好就是了。”

    對她這番話,旭烈汗是一頭露水,但再仔細推敲一下,他眸中立即綻放笑意,接著伸手去捏了捏她那俏挺的鼻子,而且力道還不小,痛得她叫出聲並急忙用嘴巴呼吸到此刻,旭烈汗才笑呵呵的放開她。

    她一邊急喘氣,一邊捂著紅撲撲的鼻子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你干嗎捏我鼻子!”

    “會痛嗎?”

    “廢話!我掐掐看你的,看你會不會痛!”

    “哈哈哈……會痛應該就不是夢了吧。”旭烈汗朝她挑挑濃眉,模樣看來可愛中帶了點可惡。

    聞言,季雲婧怔怔的看著他,喃喃自語的道︰“不是夢?”直覺的,她用力的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好痛!”隨即糾緊柳眉,“老天,是真的!真的!”她笑逐顏開,差點沒手舞足蹈起來,老天,她擺脫謝一誠那些人了,感謝天,感謝天!但是……

    雀躍的她愣了一下,又將目光放回旭烈汗身上,“是你救了我?”

    他點點頭,將事情的經過概略說明,“你怎麼會被抓?又怎麼被運送到這兒來的?”

    “還不都是你!”她將那晚到怡紅院見他之後所發生的事全說了一遍,“……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是清醒的,但在謝一城的威脅恐嚇及精悍手下緊迫盯人之下,根本毫無逃脫機會。幸好他沒餓著我們,因為他說貨要顧好,才能有好價錢,所以一直到接近寧寧後,我們才被逼吞下迷藥,再來的事你也都清楚了,可是

    她神情一黯,“我最惦記的是那些在怡紅院地窯里的姑娘她們不知道怎麼了?”

    旭烈汗不想她一直沉浸在哀傷的氣氛里,露齒一笑的轉移話題,他指指自己的嘴唇道;“為了感謝我救了你,是否該表現一下你的謝意?”

    “別想!”她臉兒驀地漲紅,不知怎麼的,心突然一陣卜通狂跳,天曉得當她恢復意識發現自己被送離余杭縣後,她不知道在心中詛咒了他幾千遍、幾萬遍,認為都是他害她的!

    他不以為意的站起身,看夕陽余暉逐漸被黑幕取代,說︰“我們該走了。”

    “走?去哪里?”

    他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黑馬旁邊解下拴在樹干上的繩子,拍拍馬兒,翻身上了馬背後,向她伸出手。

    她看看四周,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只得伸手給他。他愉悅一笑,將她拉到懷中,策馬就往皇宮而去。

    “到底要帶我去哪里?我想回去。”

    旭烈汗低頭看了她一眼,“你的回去指的是余杭吧?”

    “嗯。”季雲用點點頭。

    “那路途可遙遠了,暫時你得先待在我家。

    說得也是,這兒不像中原,肯定就是他的蠻國了,只是……

    她撇微一角,”听說蠻人都住在一些用布搭起來的棚子里睡覺,我才不要呢。”

    他勾起嘴角一笑,“晚些時候看到那個棚子,你的嘴巴可得閉緊一點,知不知道?”

    她哪知道?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策馬與風追逐,輕快奔馳,不知為何,她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好心情。但他到底在高興什麼,而自己的感覺又為何全集中在她背後那寬厚胸膛上?這種安全感前所未有,她好像可以這樣跟著他馳騁在風中浪跡天涯……

    “快到了。”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此時,天空已完全被一片黑幕籠罩,明月如鏡,星兒璀璨,他們仿佛被月光灑遍全身。李雲婧怔怔的看著他使美灑脫的臉孔,莫名的一股悸動在胸口狂跳起來。

    頃刻間,眼前出現了燈火通明、熱鬧叫囂的街道,但最令人驚嘆的是矗立在月光下的那一座皇宮,金碧輝煌、瑰麗典雅,簡直讓人望之驚嘆。

    “那就是我家。”旭烈汗指著皇宮說,而她順著他的手里去,頓時目瞪口呆。

    “那個大棚子夠大嗎?里面總共有兩百多個房間,住了七八百人,這听來好像擠了點,但事實上僕役們就佔了五六百人,他們住的房間設在後方的僕役院,房里大多是通鋪,所以扣除那些人,這大棚子里,應該夠你選個漂亮的房間住下來吧!”

    她不知道了。她這會兒腦袋一片空白,驚愕的櫻唇微張,根本不知如何反應。

    突然,他的手輕輕的踫了她的唇,“這兒可得闔上來,我剛剛不是提醒過你了?”

    她連忙閉上嘴,雖然也不清楚自己這會兒怎麼這麼听他的話?

    他微微一笑。策馬進人街道、一些百姓們看到最調皮可親的小太子回來了,紛紛高興的招手呼叫,“小太子,小太子!”

    而這一叫,讓一些仍在逛街采買的民眾全擠了過來,開心的跟旭烈汗打招呼,旭烈汗也愉悅的跟他們—一揮手,緩緩策馬前進。

    只有季雲情——瞠目結舌的她一直是一臉呆滯,她太震驚了,這個惡劣的蠻子怎麼會是蠻國的小太子?!

正文 第七章

    旭烈汗偕同季雲婧回到皇宮,迎接他的卻是淚如雨下的德非,摩克都則躺在寢宮床上,看來已病入膏亡、陷人昏迷。

    他震懾的跪倒在床邊,“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德非硬咽的說︰“你父是病了好幾個月,宮中的御醫、外頭的名醫全請來看過了,就是不見起色,為了不讓全國百姓憂心,你父皇在意識清醒時就交代不準將他病重的消息外傳,還說……”她難過的頻頻拭淚,“他一定會撐到你回家……嗚……”

    “父皇!”旭烈汗眼眶泛紅的看著骨瘦如柴的摩克都,他自責甚深,父皇在此跟病魔戰斗數月,他卻在異鄉逍遙快活,真是太不孝了!

    站在寢宮一隅的季雲婧,被此刻這靜肅又帶著悲傷的氣氛給感染,眸中也泛起淚光。她頭一回在旭烈汗那總帶著自滿笑意的雙眸里,見到如此深切的愧疚及悲慟。

    他難過得眼眶都紅了,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抿緊了唇瓣,突地舉起手以袖口狠狠的擦拭眼中的淚水。

    深吸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傾向摩克都的耳畔,哽聲的道;“孩兒回來了,父皇,你一定要好起來,孩兒的生日跟豐收慶典再過不久都將展開慶祝活動,孩兒等著跟你一對一的打獵競賽,這次兒臣還是會贏父皇的……”

    听著听著,深深為之動容的季雲婧驀地注意到摩克都的左手動了一下,“他、他動了,他動了!”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旭烈汗錯愕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時,摩克都的左手顫抖的抬了起來,但隨即又無力的癱放回床上去。

    “父皇!”旭烈汗哽咽了,“你都听到我的話了,對不對?”

    “皇、皇……兒……”庫克都輕啟干裂的唇瓣費力吐出話來,讓眾人驚喜不已。

    德非善極而泣的握住他的手,“你有感覺,有感覺的,是不是?”

    他神情痛楚的想再說些話,奈何張了口就是擠不出來,他太虛弱了。

    “下急,不急,你的病會好的,肯定會好的,你最愛的皇兒回來了,他會天天陪在你身旁幫你趕走病魔的……”德非哽聲撫慰著。

    “是的,父皇,孩兒會寸步不離的守在你身邊的。”旭烈汗用力的握住他枯瘦的手,期望能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他。

    聞言,摩克都似乎安心了,閉上眼,他靜靜的睡著了。

    德非跟旭烈汗交換了一下目光,兩人點點頭,輕聲的步出寢宮,季雲婧也急忙跟了上去。三人一到外面的廳堂,德非這才將目光移到季雲婧身上,一身月白裙儒襯得她那張朱唇粉面的臉蛋更加動人,兒子的眼光的確很好……

    “母後,孩兒想召御醫問清楚父皇的病情。”

    她點點頭,這才將目光從美人的身上移回,“那就叫童御醫過去你那兒吧,你父皇的病都由他負責的,他最清楚。”

    “孩兒知道了。”

    “希望你父皇的病真的能好轉,要不……”德非難過的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旭烈汗嘆息一聲,這才看向眼眶也紅紅的季雲婧身上,因眉道︰“你哭了?”

    她手足無措,干脆低下頭來。

    “皇兒,剛剛見到你喜極而泣,又煩憂你父皇的病,也沒好好的看看你這位朋友,不給母後介紹一下?”德非溫柔的看著該是個性情中人的美人兒。

    “她叫季雲婧,是孩兒在中原余杭認識的。”

    德非微微一笑。“她跟皇兒長路跋涉回到這兒,跟皇兒應有兒女之情,是不?”

    聞言,季雲婧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風華絕代、雍容華貴的她,“呃,不是,不是那樣的……”

    瞧她那副緊張樣,德非笑了笑,“季姑娘莫緊張,你是皇兒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來到宮里也別拘束,將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便是。”

    “呃,謝謝。”看來是個體貼善良的好皇後呢,季雲婧松了一口氣。

    “母後,我想回父皇身邊去守著,季姑娘她……”旭烈汗心頭仍舊憂心。

    德非點點頭“我明白,我會代你招呼她的。”

    “呃,不必不必,我不必讓人招呼的,我……”季雲婧看了愁眉下展的旭烈汗一眼,不行,她得好好調適自己的心情,自從知道他是這個什麼喀達亞爾汗國的小太子後,她就精神緊繃,緊張兮兮的。

    “季雲婧,你要說什麼?”旭烈汗凝睇著她那張無措的小臉蛋問。

    “我、我是說我自己四處走走就好,你父皇生病,需要人陪著,如果你和皇後都守在一旁照顧,跟汗王說說話,我想汗王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你們都這麼在乎汗王,汗王也一定會拼命眼病魔纏斗……”她靦腆的住了口,天啊,她在說什麼?

    突地,旭烈汗一個箭步向前抱住她,她嚇了一跳,更加無措了。

    令季雲婧意外的,他居然笑了起來,而且將她抱得更緊,“太好了,你能懂得我的心思,你能懂我的心思。”

    她不知道,她一頭露水啊,她羞澀的推開了他,他抱得自然,她可尷尬了。

    而在一旁的德非倒是看明白了,因為季雲婧說出的那一席話是真的說到皇兒的心坎里去,難怪他這般激動。

    她微微一笑,“這麼吧,我們一起到汗王身邊為他打氣,就算他沉睡著,也定能感受到我們的心意。”語畢,她詢問的看向季雲婧。

    季雲靖連忙點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汗王身子沒好,旭烈汗也無心陪她吧!

    她又愣了一下,她怎麼會這麼想?

    “那就一起走吧,晚些時候再宣重腳醫過來看看汗王的病,也好跟皇兒解釋一下病情……”德非邊說邊轉身先行進人寢宮,旭烈汗則眸中帶笑的拉著季雲婧的手跟上前去。

    她呆呆的看著他的手,腳步下意識的跟上他的。

    “你就留在這兒吧,這樣就算你是四大材女的輸家,也不必回去履行下嫁一個丑男的責罰。”他突然轉過頭低聲丟下這幾句話。

    凝睇著他那雙似乎帶著深情的黑眸,她錯愕的低下頭來,老天爺,被裝在麻袋後,她早將賭局忘得一干二淨,成天只想著她茫然不知的未來將會如何,而她失蹤了,余杭縣那兒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

    *

    余杭縣這會兒很混亂,從幾個月前,旭烈汗一行人離開後不久,明叔等人就差人到處尋找季雲婧的下落,因為她一夜未歸,這可是不曾發生過的事啊。

    後來據說季雲婧最後去了怡紅院找旭烈汗,再來就沒人瞧過她,于是明叔上了怡紅院去問老鴇風艷,但卻毫無結果,因為她也不知道,只說季雲婧跟旭烈汗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所以根本也不清楚季雲婧去了哪里,最後她只丟下一句︰“搞不好她是跟旭烈汗私奔,一起回外蠻去了呢。”

    這一句話讓明叔等人半信半疑,或許那對歡喜冤家就這麼離開了也說不準……只是,婧兒會這麼做嗎?

    但不管如何,這一天天過去,季雲婧就這麼消失了,四大材女的賭局結果也暫時延後公布,因為四位材女此時皆在外地,無從聯絡,只是,外盤下賭押注季雲婧輸的賭客可不管這許多.紛紛涌向劉定的宅院,要他們拿出賭金,可劉定說了一堆理由,就是不肯付錢。

    他這般言行舉止惹火了賭客,眾人一狀告上了縣衙,這天天審理這件賠不賠彩金的事,每每讓莫古道看到狀紙就不想升堂了。

    劉俊安則天天喝酒買醉,他悶透了,他就是要看季雲婧嫁個獐頭鼠目的丑男人當丈夫,好狠狠奚落、嘲笑她一番,但她居然跟旭烈汗跑了?!他怎麼不悶呢!

    不久之後,林嬌頂著一顆光頭,身著樸素的尼姑服回到余杭縣,一到季家賭坊大門深鎖,對面開了家傲世賭坊也是大門深鎖,她還以為這兒的人全戒賭了,要不賭坊怎麼全關門了?!

    她找到明叔等人,一問之下才明白她出家的日子里,縣里多熱鬧多有趣,只是,她的女兒當真跟個男人私奔了嗎?

    她可不信,但又不知到哪兒去找人,後來在街坊鄰居要求她重開季家賭坊後,豪邁的她也二話不說,立即要明叔等人重做馮婦,誓言讓季家賭坊再熱絡起來,而她就要守著這個季家賭坊,等她的女兒回來。

    接下來,余杭縣仍是吵吵鬧鬧的……

    *

    甫打獵回來的禮窩台在听到旭烈汗已回國,並召見過童御醫了解摩克都病情一事後,隨即倉促的回到自己的朝晨殿,差人將董御醫找來,問他跟旭烈汗說了什麼。

    “沒說,沒說,老臣從頭至尾都沒說到大太子你,對汗王的病情是照以往跟皇後的說詞相同,絕沒有說出任何一句危及大太子的話。”重御醫嚇得冷汗直冒。

    見他那副心驚膽戰的模樣,札窩台冷笑一聲,他也相信童御醫沒那個膽子供出他,畢竟他的妻兒還在他的手上呢!

    待重御醫退下後,放下心的禮窩台,立即前去探視摩克都的病情,老頭子一樣躺在床上,母後則告訴他,他久未謀面的皇弟正帶著一位從中原來的姑娘回朝陽殿去休息……

    他無心听,對那個從小就備受父皇、母後寵愛的弟弟他沒興趣,更遑論那個中原姑娘了。只是,當他正打算離去時,母後竟提及父皇有說話,手也有反應一事,他心一驚,倒抽了口涼氣,隨即又涌上一股怒火,童御醫真是辦事不力!

    他壓抑下心中那股怒火,再待了一會兒後便又返回朝晨殿,將童御醫再叫了來。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我父皇現在跟個死人沒兩樣,就等著閻王來收他,為什麼他還能開口說話?還能動手中?”札窩台咬牙切齒的怒問。

    董御醫一怔“我……”

    “快點回答!”

    他咽了一口口水,忐忑不安的道︰“呃,那應該是汗王過于思念小太子的緣故,大太子,你也清楚,汗王如今已服下不少毒藥了,他哪能活呢?”

    札窩台抿緊唇,握緊了拳頭,“不行,我不能冒險,明兒你親手前給父皇的藥,我要你加重毒藥劑量,就是讓他馬上魂歸西天也成。”

    他臉色一白,“這……”

    “你可以走了!”

    面無血色的童御醫連忙點頭轉身離開,他沒得選擇啊,跟一個喪心病狂的人在同一條船上,他回不了頭了。

    *

    翌日,陽光初綻,金黃色的光束射向這一片富饒和平的大地,整個城也從黑暗中甦醒過來,季雲婧就站在皇宮東苑朝陽殿的樓台上,凝睇著這個晨曦下的大漠風景。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感覺沁涼的空氣進人心肺,但心中卻仍有些不踏實,低下頭來,她看著自己這身裝束。听昨晚那兩個伺候她的丫環們說,這可是王公貴族的千金女才能穿的呢!

    她一身紫色綴金窄袍.腰來玉帶,足蹬繡花皮靴,頭上還出了一頂綴著各色珠寶的美冠,它與中原的鳳冠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多了幾條珠鏈垂在肩上,搖啊晃的。

    她不由得嘆息一聲,雖然這會兒看來是羅綺珠翠的,可她卻不習慣,感覺自己也像個蠻人!

    “這麼早就起床了?”旭烈汗帶著笑意的嗓音走來。

    她愣了一下,回過頭,看著已穿上一身蠻族服飾的旭烈汗還真是看傻了眼,他頭戴冠帽,一身白綾長袍,腰束犀玉帶,足躍長靴,看來真是器宇軒昂。俊美非凡。

    相對于她的打量,旭烈汗見美人一身高雅族服也是看呆了眼,簡直是天仙下凡一美人啊。

    他笑開了嘴,“穿上我族的服裝,你更是嬌艷驚人呢。”

    她靦腆的笑了笑,“你看來也不賴。”

    他皺了一下眉,隨即仰頭大笑起來。

    她不解的看著他。

    他笑意一歇,才笑著為她解惑,“你道不賴是嗎?這兒的女子從來沒有人這麼形容過我,大多是面如冠玉、器字非凡……但絕不是不賴兩字。”

    她抿抿唇,其實心里也很贊同這些形容他的話,但對這個死對頭,她就是吐不出一個贊美的字來。

    “我們去看我父皇吧。”

    李雲婧點點頭,“你今天看來心情好像不錯?”這個問題一脫口而出,她就想將自己的舌頭咬了,她這麼問不是說他父皇仍病重,但他怎麼笑呵呵的?

    她尷尬,旭烈汗倒不以為杵,反而笑道︰“昨夜我想過了,我父皇只是生個比小病大一點的病而已,我若愁眉苦臉、語帶憂心,父皇或許會真的以為他的大限已到,所以……”

    他瞥了她歉然的神情一眼,“我還是該恢復原來的我,逗逗父皇,說些笑話,一切就如同以往,我相信這會比愁眉不展的靜守在他身邊還要好。”

    她怔怔的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該重新看待眼前這個老是帶點調皮玩味的男人,他似乎有一顆與外表不符的沉穩、細膩之心呢!

    “你在看什麼!”他挑高濃眉笑問,“我太俊了!”

    又不正經了!她不理他,徑自往外走,旭烈汗隨即跟上。

    兩人才步出朝陽殿,就看到忽可蘭坐在外頭的亭台,鈴兒站在她身後,小明兒則在一邊低頭踱十,一听到他們走近的腳步聲,他連忙抬頭,看到是主子即高興的沖了上去,但看到季雲婧也在一旁,他緊急煞住腳步,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怎麼、怎麼是你?”

    這時,忽可蘭主僕也走近他們,忽可蘭不悅的目光先是掃過季雲婧,這才來到俊朗的旭烈汗身上,“你不告而別,就是因為她?”

    他笑了笑,“蘭兒,你不知道她……”

    “我不要知道她的事,只想知道她為什麼那麼不要臉,你都已經離開余杭了,她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的跑來這兒死纏著你!”她憤憤不平的打斷他的話。

    季雲婧想解釋,但是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旭烈汗如幫她回了一句︰“那叫千里姻緣一線牽,所以她才會在這兒,但那絕不是什麼死纏,而是緣分。”

    “什麼?!”忽可蘭臉色一白,難過的瞪著他。

    季雲婧也傻了眼,怔怔的看著一臉溫柔的旭烈汗,他剛剛說了什麼?

    接著,眼眶一紅的忽可蘭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轉身飛奔離去。

    “小姐,小姐!”鈴兒急忙追了上去。

    “呃,主、主子,從我們看到你留在客棧里的字條後,蘭兒小姐就策馬疾奔的沖了回來,不吃不喝的一到皇官就來朝陽殿前候著,也沒敢進去,怕擾了主子的眠,也挺可憐的……”小明兒看了季雲婧一眼,“但我們真的都沒料到她會在主子身邊。”

    “這事還得謝謝你,我會重重有賞的。”旭烈汗頓了一下,也看出小明兒的疲態︰“你去歇著吧。”

    “呃,可奴才要伺候主子。”

    “我跟雲婧要到父是那邊去,暫時也沒什麼要你伺候的,你就先回房去睡個覺,這是我的命令!”

    “是,主子。”既然是命令,就不得不從了,小明兒看著他們相偕離去,這男俊女俏的還真是登對呢!

    但忽可蘭就可憐了,愛了王子十多年,中途卻跑出季雲婧這個程咬金,她可能得傷心好一陣子了。

    *

    寢宮里,德非緊緊握住摩克都的手,神情溫柔的靠坐在他身旁。他仍是安詳的熟睡著。

    不知為何,這一幕看在季雲婧眼里,居然有一股莫名的感動在心湖蕩漾開來。

    德非注意到旭照汗與季雲婧走了進來,便從床沿上起身,笑道︰“你們來了?”

    兩人點點頭。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季雲婧,“真是個好俏的美人兒,穿起我族的眼飾更是動人。”’

    她笑笑的接受贊美,也感覺到身旁的旭烈汗投注過來一道熾烈的眸光。

    “母後,父是今天如何?”旭烈汗走到摩克都身邊仔細的觀其神情。

    德非嘆了一聲,“還是同個樣兒。”她搖搖頭,“昨晚才高興你回來,又開口又動手的,可這會兒卻……”

    “母後請放心,我相信父是一定會好起來的。”旭烈汗如她點點頭。

    站在兩人後頭的季雲婧,一直都覺得哪兒不對勁,她將目光繞了一圈,終于知道問題所在了。

    “旭烈汗,這會兒外頭陽光溫煦,空氣新鮮,和風怡人。怎麼汗王的在宮拉上了厚厚的窗簾,不讓陽光進來,也不給空氣進來流通流通,卻要點上數個宮燈,不顯沉悶了些嗎?”

    聞言,他也注意到了,正想走過去將用帶拉開,卻被德非阻止。

    “不成,不成。童御醫可說了,你父皇此時身子過虛氣息不順,這陽光恐會引發體內燥熱之火攀升,讓你父皇的病情加重,氣不緊反而胡亂流竄,恐會七孔流血而亡呢。”

    他皺眉,“這麼嚴重?這我倒沒听他提起。”

    德非沉重的點點頭。

    “可是……”’季雲婧想起之前她為了不看旭烈汗的畫像,氣不過便將窗子、窗簾全關上、拉上時,董叔曾說的一句話。

    “我一個通曉醫理的長輩說過,“人著關在這樣陰沉沉的屋子里,就算沒病也會生病的。”我覺得汗王的臉色那麼蒼白,跟不見陽光也有關吧。她提出自己的意見。

    “可……總不能冒險,汗王乃是本國支柱。”德非明白她的好意,但實在沒膽量去試。

    “或許可以先試試開啟離汗王是遠的這一扇窗,若沒問題,我們再一扇一扇的打開,好不好?”季雲婧不放棄的再度建議。

    德非將目光移到一臉思索的旭烈汗身上,只見他點點頭,“就這麼辦吧,不讓陽光直射父皇的臉便行了。

    雖然心中仍舊忐忑不安,但她想,就姑且一試吧,于是應允。

    旭烈汗隨即走到季雲婧所說的窗戶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隨風吹了進來,一束陽光射在牆角一隅,感覺上,這個原本一直點著宮燈的寢宮好像不那麼沉悶了,多了點生命力。

    此時,傳來童御醫要求覲見的聲音,德非輕聲應允後,不一會兒,童御醫便端了一藥碗走進來,札窩台跟在他後頭,兩人看到開啟的窗戶,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目光,只是他們沒注意到,這個舉動已讓旭烈汗盡收眼底。

    札窩台先前便要求童御醫將這個寢宮搞得死氣沉沉、陰森森的,就是希望摩克都在毒藥的催化下,加上身處這種環境,更無求生意志,好早早死去。

    但不打緊了,他剛剛可是親自監督童御醫煎藥,看著他放人兩倍的毒藥劑量,這會兒他們打開了窗戶,而老頭子喝了藥七孔流血,不正好應了先前董御醫所指的陽光之說嗎?

    真是天助他也!他不禁在心中暗笑。

    旭烈汗跟札窩台雖已有數月不見,但兩人此時也僅是互視一眼並無交談,德非對此倒不訝異,這對外貌個性皆異的兄弟,多年來說話的次數本就寥寥可數!

    童御醫一見旭烈澤也在場,額上冷汗直冒。他手上的這碗藥,汗王只要喝下過了約一炷香的時辰,就會七孔流血而亡,而他就是親手毒害汗王的凶手……

    見他略顯心虛驚慌的神情,旭烈汗不由得皺眉,目光移到他捧著藥碗卻微微發抖的雙手,心中疑竇漸生。

    “童御醫,你怎麼了?”

    旭烈汗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滿頭華發的童御醫嚇了一跳,不小心手一滑藥碗即落了地,“乒乓”兩聲,碗破了,藥也灑了滿地。

    他呆住了,惶恐的眼神直覺的望向札窩台那張鐵青的冷臉上旭烈汗看著這一幕,愈發覺得不對勁。

    札窩台注意到旭烈汗瞟過來的思索眸光,暗呼一聲不妙,隨即怒斥童御醫;“你這個廢物,連碗湯藥都捧不住,難怪我父皇的病一直醫不好!”

    “請大太子恕罪,請大太子恕罪!”

    “我沒工夫治你,還不趕快再去煎碗藥過來,倘若誤了我父皇的病情,你就等著斷頭!”

    “是是是!”童御醫顫巍巍的急忙要出去,卻被神情凝重的旭烈汗給喊住。

    “等一等。”

    他心一沉,就怕被這個聰穎的小太子瞧出端倪。

    “我想請問童御醫,父皇目前的病癥是否只需服用固定的藥方?”至此,旭烈汗巳看出一切,他不動聲色。

    他不甚自然的點點頭。

    令眾人意外的,旭烈汗居然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就好辦了,我想童御醫數月來肩負治愈我父皇的病,可能是太過疲累了,以至于連個藥碗也端不穩,雲婧。”說著,他突地看向她,“你會煎藥吧?”

    他想干嗎?季雲婧不解的點點頭。

    “那就請你隨童御醫去,拿藥方到藥膳房直接取藥,日後拿藥、煎藥、端藥一事由你負責,在我父皇康復之前,不得假手他人,明白嗎?”

    此言一出,讓札窩台頭一回將錯愕的目光移到這個美若天仙的外來女子身上,童御醫更是驚愕無措,連德非也極為困惑。

    “我?這……”季雲婧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到汗王康復以前?那她要煎幾百幾千遍的藥啊?

    “沒有異議?好、很好,就這麼辦了。”旭烈汗一口氣說完話,拍拍她的手,微笑的眸光似有若無的瞟向札窗台那張更顯在白的容顏後,即輕輕的推她一把,再看看童御醫,“我父皇在等著藥呢,你們動作得快一點。”

    “是!是!”心驚膽戰的童御醫瞥了季雲婧一眼。

    一頭霧水的她不得不跟上前去,這到底是什麼情形?!她不是個客人嗎?

正文 第八章

    “呼、呼、呼!’發頭土臉的季雲婧蹲在煎藥壺子前,一邊拿著房子扇風助長爐火的火勢,一邊還不時的鼓著腮幫子吹著氣兒,以調整火候。

    此時,她嘆了一聲,站起身子捶捶背又揉揉腳,這才又蹲下身去,繼續煎藥。仟細算了算。她當地藥女的日子已有半個月了呢!

    汗王一天得喝四次藥,而前一次藥至少得花上兩三個時辰,她除了吃飯外,幾乎全窩在這間煎藥房里。

    她天天用得像頭牛,連腰桿都快打不直了,一上床就夢周公去,唉,老天爺,這可比她當賭坊的當家還累人。

    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不對!應該改成男人心,海底針。旭烈汗不是才說什麼千里姻緣一線牽,可這段時間他卻跑得不見人影,只有在她端藥到汗王寢宮時,才偶爾會在那兒見上他一面,卻也沒說什麼。

    一來是她氣他,不想跟他說話,二來,那個忽可蘭好像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吧,見她淪為煎藥女,便肆無忌憚的黏著旭烈汗,讓她看了差點沒吐血,而他還一副茫酥酥的樣子咧!真是氣氣氣氣……

    再說,童御醫休息幾天之後,就稟明皇後說他的疲憊已消除,要繼續負責汗王的煎藥工作,皇後點頭了,旭烈仟卻說︰“還是由雲婧來做吧,我覺得她是個福星,這幾日下來,父皇意識已清醒,亦能說些話,如此順遂之時不宜換人……”

    去他的大頭鬼,那他怎麼不自己來做!季雲婧邊做邊咒罵旭烈汗,這情形跟在余杭時沒兩樣了,他根本只是恢復他原來的真面目,想要整她就是了。

    “季姑娘,我家主子要我端來一碗上等蓮子湯,說是能消火的。”小明兒來到她身邊,恭敬的道。

    她頭也不抬,只盯著煎藥壺子冷然說;“我是煎藥女,承受不起。”

    “還是喝了吧,瞧你滿口的火氣。”旭烈汗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她錯愕的猛抬頭,瞧見一臉可惡笑容的他,撇撇嘴角;“你貴為小太子,到這煎藥房來不會有辱你的身份?滾開!”

    這前兩句話說得咬牙切齒,最後一句滾開則是一聲咆哮,再見她那一張粉臉佔了不少炭灰,著實令旭烈汗忍俊不住的爆笑出聲。

    笑?!笑死你好了!她氣呼呼的低下頭,直瞪著爐火。

    旭烈汗笑意一歇,蹲下身來,舉起袖口想擦拭她臉上的炭灰。

    但她不領情,還快速的挪開身子,冷冰冰的道︰“我在煎藥,你有閑情逸致逗女人可得找對人!”

    他挑高一道濃眉,“你要我去找蘭兒?”

    “那是你家的事,誰理你!”她火冒三丈的吼出來。

    小明兒被她熊熊的怒火嚇得瑟縮了一下,差點連盤子都拿下穩。

    旭烈汗倒是笑得闔不攏嘴,“好好好,以後就放手讓小明兒來做吧,父皇這半個月來靠你這福星賜福,今日已能坐起身了,他想好好的謝謝你。”

    能坐起身了?季雲婧眨眨眼,還真是個好消息呢。可是……”甭了,我只是個煎藥女嘛,雖然你們皇宮里五六百名侍衛、丫環、僕從,還有一大堆負責東、負責西的人都可以做這種事。”她忍不住挖苦。

    旭烈汗焉會听不出她的抱怨?但為了證實心中所想,他不得不找個信任的人來負責煎藥之事,不找小明兒,是因為他在宮里跟那些丫環僕從們熟悉,他要他去探探那些人的口風,看在他們離家的這數個月來,可有人注意到是兄跟童御醫之間不尋常的交往或談話。

    令人遺憾的是,小明兒忙了半個月,扔出不少銀子,卻毫無所獲。

    而皇兄對他不滿是眾所皆知,也是公開的秘密,但皇兄喜歡忽可蘭,可能就只有他有所察覺,是以他這些日子便常與忽可蘭不若邊際的聊聊天,想听听她在離開汗國前,皇兄是否曾跟她說過什麼話或什麼事。

    沒想到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忽可蘭根本不想提起皇兄,她只想跟他談情說愛,害他徒然努力了好幾天。

    思緒繁雜的旭烈仟搖搖頭,不願再想,走到臭著一張小臉兒的季雲婧身旁,“等父皇病好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她瞪他一眼,“免了,到時候我只想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回家!”離你這個惡劣小太子遠遠的!

    回家?他可不曾想過這個可能性,但這會兒不是跟她駁斥的時候,他拉起她。

    “你干嗎?”她火大的要掙脫他的手,可他也不颁@攏 苯擁懍慫  難 廊盟    壞謾 

    “你到底在干什麼?”她簡直氣炸了。

    他拿走她手上的扇子放到小明兒端蓮子湯的盤子上,再取走蓮子湯,朝他點點頭,他即取代了季雲婧的工作,蹲下身子在爐人邊扇起風來。

    李雲婧怔怔的看著旭烈汗已舀起一匙蓮子湯要喂她,直覺的要別開臉部下成,只能嚷叫,“我不要吃!”“那我就往你的脖子喂了?”他調皮的將湯匙移到她粉嫩的脖頸間。

    “行了行了,我自己吃就是了!”她能怎麼辦?氣昏的她也不得不就範。

    “識時務者為俊杰。”他勾起嘴角一笑,解開了她的穴道。

    她吁了一口氣,狠狠的臉他一眼,拿起那碗蓮子湯囫圖吞棗便咽下去,管他什麼淑女吃相。

    “還給你!”喝完蓮子湯,她用力的將碗和湯匙扔向他,直想敲向他那張該死的俊顏,可手腳利落如他;一閃身不僅躲過,還好像生了第三只手,眨眼間,碗和湯匙全好端端的落到他手上。

    背!跟他在一起,她就跟幸運無緣!連想小小報復一下都不成。

    “喝了蓮子湯,火氣應該消了,我們去見父皇吧。”

    他想牽她的手,她才不準,那可牽過忽而蘭的手了!

    她—甩袖,自行走出煎藥房,旭烈汗莞爾一笑心情甚好的跟上她。

    *

    朝晨殿的書房里,札窩台正 里啪啦的對著童御醫怒罵個不停,而這已不是重腳醫第一次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了,從旭烈汗要他休息的那一天起,這天天一頓罵是沒斷過。

    好不容易罵累了,札窩台才喘口氣,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對著頭幾乎要垂到地上的童御醫道;“旭烈汗最近差小明兒跟奴才們打听你我的事,他對我們真的起疑了。”

    他嚇得抬起頭來,“那、那些奴才們……”

    “他們哪敢說,除非不要命了!”

    聞言,童御醫的表情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只是……”札窩台質疑的目光掃向他,“我不懂,父皇日積月累的明明吃了不少毒藥,就算這陣子沒再服食,但他康復的速度好像也太快了些?”

    重御醫不由得心一震,在季雲婧隨他去拿藥方時,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未經思量,他振筆就重寫了一帖藥方給她,上面的幾道藥引子就是排毒的最佳解藥,也正是汗王半個月來身子便大好的主因,而藥膳房里全是他的人,見了這藥方,自然也不會跑去向大太子告密,只不過,他的妻兒……

    “童御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童御醫告訴自己要慎定,千萬不能被他家覺到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呃,這些日子寢宮里天天陽光普照,和風吹拂,空氣流通,再加上汗王心情大好,而且那帖藥方本就有調息之效,沒加了‘那東西’後,汗王的身體當然一日比一日好。

    “那東西”自然就是指毒藥,札窩台也清楚這下毒之計現已被旭烈汗識破,只是雖然他已收買了不少宮中的人,但總不能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叛變扶正自個兒。

    而父皇原請文官立下的遺詔早已被他找人掉包,換上以他繼承汗王之位的內容,而且上面一個章也沒少,畢竟以他的身份,要拿到相關印璽並不困難,只是,現在要父皇一命嗚呼的機會,似乎愈來愈渺茫

    思走至此,他一路凝重的看著童御醫;“事已至此,咱們的動作一定得加快、我父皇的身體一旦完全康復,我苦心擬定的計劃就付諸流水了。”

    “可、可是……我已無法在藥里動手腳,那位季姑娘又極倔強,多次我依大太子之意到煎藥房想取代她,她都不肯,直言小太子的命令她小女子哪敢不從,還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听起來那個中原女子對旭烈汗好像挺不滿的,他能利用地嗎?不!不成、她每次見到地,就跟忽可蘭看到他一樣,都冷凝若一張臉,他就不明白,女人們看到旭烈汗就位魂兒被勾走了,但見到他卻都一臉的沒趣。

    札窩台想到這兒,忍不住走到銅鏡前打量起自己,他膚色過白,雖然濃眉大眼卻生了張厚唇,這五官怎麼看,與外貌不凡的皇弟就是差之千里!

    他抿緊唇,眸中躥出怒火,這也是他感到最不平之處,同個爹娘,他外貌輸弟弟,天資人緣也全在他之下,他是哥哥,為什麼最好的卻全在弟弟身上。

    哼,他冷笑一聲,誓言一定要奪得皇位,這一來,忽可蘭他從小便深愛的女人還不跟著他嗎?!

    札窩台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回童御醫面前,“我不管!給我想個好法子殺了那老頭,時限是七天。你若辦不到,就等著跟你的妻兒一起到黃泉下去團聚吧。”

    童御醫神情刷地一白,錯愕的看著轉身離去的他。七天?只有七天地能想出什麼法子?

    *

    季雲婧跟著旭烈汗來到摩克都的寢宮,果真見到他已能在床上坐起,但背後還塞了幾個枕頭,精神是比以前好,但還是過瘦、蒼白了些。

    這十多天來,由于她每天來回這里四趟,德非便要她不必拘札,甚至毋須行禮,但這會兒她手上沒湯藥,汗王又坐起身,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行個禮呢。

    旭烈汗一眼就瞧出她的手足無措,“不必了。”

    她瞪他一眼,就不知他為何老能看透自己的心思,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來,季姑娘,走近點,讓朕瞧瞧。”摩克都朝她用招手,眸中有著溫柔。

    季雲婧頓了一下,紅著臉走到床沿。

    德非在一旁笑著解釋︰“生病以來。汗王的視線一直是霧茫茫,今兒視線一清,就嚷著要看看皇兒口中的福星,所以才想仔細瞧瞧你。”

    季雲婧明白的點點頭,但還是渾身不自在。

    旭烈汗看出這點,走到她身邊,對著摩克都道︰“父皇,請別嚇著了她,雖然她的膽子很大……”

    她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引來摩克都哈哈大笑,但許是身子虛,這笑沒幾聲,臉上就露出了痛苦神情,急得大伙頻問︰“還好嗎?要不要叫童御醫過來?”

    他搖搖頭,吐了一口長氣,季雲婧連忙去倒了杯茶水讓他順順氣,他喝了一口,激賞的對她點點頭,才對他們說︰“不用了,這段日子身子比以往好多了,再休養一陣,理應沒事了。”

    聞言,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摩克都將目光移到季雲婧身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會的。”季雲婧連忙應答。

    “等朕的病一好,一定重重賞你這個福星。”

    “汗王別說重重兩字,那可會讓雲婧想到你那個皇兒害我被重打五十大板的事呢。”她脫口而出。

    只見摩克都跟德非均一臉惜愕,而旭烈汗卻笑開了嘴,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種窩囊事,難不成她還期待汗王幫她做主,向他的皇兒討回公道嗎?

    “朕可好奇了,皇兒說來听听。”摩克都目光含笑的看著他。

    “我也有興趣。”德非見夫君日漸康復,心情大好。

    旭烈汗當然不會讓他們失望,于是將在余杭與季雲婧發生的那段趣事娓娓道來,其間笑聲不斷,只有季雲婧愈听取惱火,氣得直想將他拆吃入腹!

    不知不覺中夕陽西下,而一刻鐘前,小明兒即送來湯藥,摩克都一心想听故事,便呼嚕一聲大口喝盡。

    季雲婧見旭烈汗說得欲罷不能,也只能繼續陪坐著,可思緒卻逐漸遠揚……

    季家賭坊不知道怎麼樣了?寧寧、子嫣和小莫她們已經分出勝負了嗎?

    一陣佳肴的香味突然隨風風來,而她的肚子也在同時咕嗜咕略的叫了起來,直覺的回頭,她竟差點親上正俯身想輕聲將她從思緒中喚醒的旭烈汗,嚇了一跳的她將頭往後傾,卻“叩”的一聲撞到椅背,她眉兒一皺,還挺疼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痛嗎?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免了!”才不用他假好心!

    “用膳的時間到了、父息說他精神不錯還想听我們的故事,所以就差人辦了一桌好酒菜過來了。”

    听他一說,她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一旁桌上已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豐盛佳肴。

    旭烈汗請她入座後不久,忽可蘭與顏真依也被請了來,父女倆見摩克都精神不錯,也感到開心。

    然而,忽可蘭在听到旭烈汗邊吃邊說他跟季雲婧的事借給汗王听時,她的胃口一下子全沒了,心情也大壞,但礙于摩克都與德非都在,她也不好發作。

    季雲婧的注意力則落在德非身上。見她一邊深情的喂著半坐臥在床上的摩克都,一邊听著皇兒說趣事的幸福表情,她想,一個女人要的就是這樣的幸福吧。

    不由自主的,她的眼神移到坐在一旁的旭烈汗身上,見他口若懸河、眉飛色舞的談著余杭種種,眸中還帶了抹自豪的調皮光芒,不知怎麼的,她居然看得有些失神,而腦海浮現的,竟是一幕她喂他吃東西的親密畫面……

    她眨眨眼,粉臉不禁泛紅,孰知他正巧轉過頭來,對上了她的眼,她連忙低下頭,只覺心慌意亂。

    玩心一起的旭烈汗直接伸手執起她的下頜,笑問︰“說了不少你的戰敗史,你不好意思?”

    “我才沒有,不好意思的人該是你才對,跟個弱女子斗,還說得那麼開心!”她急忙找了話搪塞。

    他露齒一笑,定定的凝睇了她良久。

    被看得臉紅心跳的她,一時手足無措,忙又瞪他一記,“說你的趣事啊,汗王在等著听呢。”

    旭烈汗笑了笑,瞥了她幾乎沒動的碗筷一眼.拿起湯匙自他的湯碗里舀起一匙濃湯,直接送人她的口中,“多吃點,我老覺得你大瘦了。”

    季雲婧怔怔的看著他,完全忘了怎麼反應,只是很自然的咽下那一口滑嫩的濃湯,一想怎麼她前一刻才想到的畫面,他這會兒就喂她了?

    忽可蘭看到這一幕,氣得要離座,但被顏真依制止,叫她怒極的握緊拳,再也不肯吃東西。

    旭烈汗放下湯匙,凝睇著季雲婧,眸中有著令人動容的專注,一會兒後,他又轉移目光,向摩克都與德非繼續說起事。

    而季雲婧瞪著那只湯匙.只覺得心兒卜通狂跳,久久、久久……

    *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為什麼當著我的面喂她喝湯?!”憤怒的忽可蘭語帶哽咽的質問旭烈汗。

    晚膳一結束,摩克都也累得想休息,眾人于是離開其寢宮,德非看到忽可蘭妒火中燒的難看臉色,便要季雲婧陪她到後花園去散散步,刻意讓旭烈汗與忽可蘭獨處,畢竟她對皇兒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皇兒對季雲婧傾心,是該向忽可蘭坦承,安撫一番才是。

    旭烈汗明白母後的心思,因此在見到季雲婧臨走前不安的回眸一瞥時,他只朝她點了下頭,沒有留下她。

    “旭烈汗,你回答我啊!”忽可蘭扯扯他的衣袖,眸中淚光閃閃。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凝睇著眼前這張花容月貌,“蘭兒,你就像是我的妹妹,其實你很清楚,又何必執著的將感情投注在我身上?”

    她的確知道,可是她就是無法放棄他,在季雲婧尚未出現以前,她覺得自己是全國最有希望得到他的女人,但季雲婧一出現,她也意識到自己沒機會了,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我哪里比不上季雲婧?我不比她丑,而且我會武功她不會,我的馬上功夫一流,不輸男兒漢,而她可能不會騎,最重要的是我愛你,而她呢?

    “我從不曾看過她主動去牽你的手,她根本不喜歡你,總是對你冷嘲熱諷、發脾氣,而我是處處順你的心意啊,為什麼你要她不要我?!”一連串吐出了抑郁的心聲,忽可蘭哭倒在他懷中。

    旭烈汗喟嘆一聲,輕輕拍撫她的背,沒想到淚如雨下的她突地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的唇,他眉心攏緊,正想推開她時,眼角瞥見不遠處有一個窈窕身形,仔細一看,竟見季雲嫣一瞼蒼白的瞠視著他。

    見她眸中盈滿淚水,轉身就往朝陽殿跑去,旭烈汗沒有一絲遲疑,用力的推開仍在懷中的忽可蘭,快步追了上去。

    忽可蘭踉蹌的跌坐在地,悲憤的瞪著他們前後追逐的身影,她好恨季雲婧,她若沒有出現在旭烈汗的生命中該有多好……

    “等一等!”旭烈汗在中院的亭台前捉住拼命往前跑的季雲婧手臂。

    她氣憤的要甩開他的手,他卻反將她鉗制在自己懷中,俯身就覆上她的櫻唇,她睜大了眼楮看著他,嘴唇驚愕的微張,他則趁機加深了這個吻,與她的了香舌來回糾纏,可冷不防的,她用力的咬了他的舌頭一下。

    他微向後傾,撫著唇。“你瘋了,居然咬我?”

    “是你瘋了,誰準你吻我的?”她用力的擦拭唇,像是要將他的氣味抹得一干二淨似的。

    他皺起濃眉;搖搖頭,“你還不清楚嗎?”

    “不清楚!”她氣憤的瞪著他。

    “你看到我跟蘭兒親吻卻哭著跑開,這是為什麼?因為你愛上我了,所以你看到我吻別的女人才會傷心落淚,只想跑得遠遠的。”旭烈汗邊說邊將她再次擁入懷中。

    但她卻似雷擊般的顫了一下。隨即又用力的推開他,“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只是,她為何說得如此心虛?為何心痛得幾乎快要停止跳動?

    “雲婧。”

    不,她拒絕愛上他!何況他在吻她之前已跟忽可蘭親吻了……

    她憎惡的瞪視著他,“我警告你,別再用你那骯髒的嘴來吻我,現在不可以,以後不可以,永遠都不可以!”語畢,她雙手一甩,轉身就要走,卻又被他一把揪住手行。

    他怒聲問︰“你說清楚,什麼叫骯髒的嘴?”

    見她不語,他咬牙進出活︰“快說!”居然敢說他髒!

    季雲婧吞了一口口水.訥訥的道︰“你、你吻了別人,本來就不該再來吻我,你不覺得很髒嗎?!”

    原來!一听此言,他心中的怒火雖熄了一半,但還是氣沖沖的對她說︰“在這里,從來就沒人敢對我出言不遜,平民百姓對王公貴族更是不敢出言辱罵,若不慎出怒了,你可知道下場會是如何?”

    她仍盯視他,不作任何回應,但直覺當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這兒是蠻國嘛,蠻人哪有什麼文明的懲治方法?

    “最快的懲罰是五馬分尸,但這樣殘忍的手法已十多年不曾執行過,而你當然不會想嘗試,不過近幾年所實行的,則是以罪的大小來決定行刑的時間……”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凝睇著她蒼白的容顏繼續道︰“像你這樣逞口古之勇,會被關在一只密不透風的大木箱里,一直到你剩下最後一口氣時才會被放出來。”

    季雲婧的臉色變得更為死白,他的表情太正經了,令她無法將這一席話看成是玩笑話。

    旭照汗的確不是開玩笑,所以他眼中所進著的光芒不是調皮,而是深邃的凝重,“我不是在嚇唬你,而是蘭兒剛剛的一席話提國了我。”

    她咬著下後,“她、她說了什麼?”

    “你對我常是冷嘲熱諷、發脾氣,還沒人沒小的,當然,這在我們私下,甚至跟我父皇、母後在一起時都沒有關系,因為他們也是隨意之人。但在我哥札窩台的面前,你絕不能這樣跟我說話,切記要有尊有卑,要不然,倒霉的一定是你。”

    “只有他?那肯定是你們兄弟間感增不睦,他硬要找碴的吧?這段期間,她多少也親眼見過他們之間的冷漠以對。不難理解。

    若不是汗王、皇後鶼鰈情深,她還真會懷疑他們兩兄弟是不是同一個爹娘所生。

    札窩台個性陰沉,臉色青白活像個鬼,光離他三步遠就可以感到一股冷意飄來,可旭烈汗卻讓人感到溫暖、爽朗,而且長相俊逸……

    旭烈汗見她仿佛陷入沉思,掐掐她的臉頰笑道︰“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剛剛是蘭兒主動吻我的,但不管如何,我承認這次是我不對,下一回,我絕不會在吻別的女人之後再吻你。”語畢,他笑呵呵的離開了。

    她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他相信她不會自找罪受,而他刻意轉移話題,也是想讓她明白剛剛的狀況,希望她不要再多心了。至于他的心情可是大好,因為他已能確定季雲婧是很在乎自個兒的。

    季雲婧對他突地改變話題一時沒反應過來,腦中只想著他說的下一回……下一回他還要吻她?

    哼,哪有下一回,他想都別!

    她怒沖沖的回房想睡個好覺,但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任憑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一個好眠的位置,只得整夜瞪著窗外的月牙兒數數羊只,“……五只羊、六只羊……三十二只羊……”

    一直數到天泛魚肚白,她才沉沉睡去。

正文 第九章

    摩克都復元得很快,現今不僅已能下床行走,整個人還神清氣爽,增肉不少,偶爾也能上馬馳騁,因此,原本預計延期的豐收慶典也將如期舉行,而準備活動也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喀達亞爾汗國一年中,有兩次大型的慶典活動,活動當日,皇宮對外開放,平民百姓可到宮中參觀,還可品嘗山珍海味。

    另外,除了大型的歌舞表演外,狩獵競賽則是重頭戲,宮中的侍衛、官員將與民眾同歡,一同馳騁快馬至東界的大片森林里展開狩獵競賽,贏者將獲贈黃金千兩、上等布匹和珍貴的奇珍異寶等物。

    而在結束狩獵賽後,侍衛會先清點人數是否與人林人數相符,一旦確定無誤,接著便由摩克都跟旭烈汗展開一對一的狩獵競賽,這目的是要讓森林淨空,因為林內只有兩人,馬蹄聲會先示警,才不致發生閃躲不及或誤殺對方的情形。

    至于札窩台在五六年前就不曾參與這項競賽了,這也使得百姓們對他的評價更低,覺得他沒有榮譽心,也沒有比賽精神,貪生怕死……

    但其實札窩台不再參加的原因,是因為每次眾人的目光皆落在弟弟身上,他只是配角,再者,豐收慶典的前天還是弟弟的生日,那一天舉國歡騰,人人歡欣鼓舞。一個個祝賀的禮物堆滿了宮殿大門,慶祝活動也等于是很早開鑼。

    反觀他呢?一到他的生日,百姓們靜悄悄的。連宮里的父皇、母後及一些高官們,也只是象征性的送他一些東西。難道……他就這麼不受歡迎嗎?

    哼,情況終會改變的!

    他一身綾羅藍袍的佇立在朝晨殿的樓台上,注視著前方街道熱鬧滾滾的景象,冷笑一聲。再過不久,這些沒將他放在眼中的賤民百姓可全得听他的了。

    “大太子,納季大人、何察基都統等幾名大人,全在書房里候著了。”一名侍衛恭敬的揖身道。

    他回過身看著侍衛,“嗯,給我守在書房外頭,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接近一步。”

    “是。”

    札窩台說完,即步入了書房。

    他給童御醫七天解決掉那個老頭子,但他腦袋舊了想不出法子,最後竟想告老還鄉,還哀求還給他妻兒自由,將那些偽裝成僕從的侍衛從他家撤出,哼,哪有那麼好的事?

    他雖想殺了他們一家三口以滅口,但時值敏感時刻,所以也只能暫留他一條狗命,于宮中苟活,至少有他盯著,那個老家伙還不敢跟上天用膽,泄露一個字兒。

    “大太子!”

    書房里幾名官員一見他進來,連忙拱手打揖,這貪婪的幾個可全看在錢的分上,跟他連成一氣,同謀叛亂之事。畢竟,即便是太平盛世,也有野心之人。

    札窩台坐下後。冷峻的眸光—一掠過眾人,才道︰“昨晚我父皇已經決定他跟旭烈抨一對一人林狩獵的競賽獵物了,看誰先扛了只老虎出來,誰就是贏家,但他們都只會是輸家。”

    他冷笑一聲,“你們听清楚了,我現在要說的一字一句,只準進你們的耳朵.若在外听到什麼風吹草動,你們一個一個都得跟我一起陪葬,听到沒有?”

    眾人連忙點頭,雖然做壞事心里七上八下。但一想到有錢可拿、有官可升,他們又有膽子了。

    札窩台拿出狩獵森林的地圖,妮娓道來他的新計劃一一在旭烈汗生日當天,幾個殺手先埋伏躲藏在草叢或掩蔽之處,一直待到隔天的豐收慶典活動,待摩克都跟旭烈汗入林後,再由埋伏的殺手射殺兩人。

    屆時,再讓人誤以為他們是在追逐老虎時不小心誤射了對方而亡,這兩個眼中釘全沒了,汗王之位自然是他的。

    札窩台說得信心滿滿,眼中迸射邪佞之光、而眾人則頻頻點頭稱是,一抹賊笑亦浮上他們的嘴角……

    *

    拜摩克都病愈之賜,季雲婧終于得以卸下煎藥女的重責大任,德非還賜了兩名丫環給她,好陪她這個中原姑娘出宮到各地去逛逛走走,看看喀達亞爾汗國不同的風俗民情。也正因為她已不用煎藥了,她和旭烈汗之間便少了事情好斗,再加上他的生日跟豐收慶典即將到來,他忙得很,致使兩人已有好一陣子沒見著了。

    本來她想,這樣也好,就趁這機會找個識路的人帶她回余杭去吧,哪知她跟汗王及皇後請求時,他們舍不得她走,要她等慶典活動結束後再說,而這一等也等到了旭烈汗生日這一天,據說一早前頭就有好多人送禮、跟他道賀,而明天就是慶典的日子……

    唉!季雲婧在心中暗嘆一聲,她雖然拒絕愛上旭烈汗,但每每跟他對視,她總是心頭小鹿亂撞,心慌意亂的,她知道自已著了他的道了,已情不自禁的愛上他,所以她才急著要走,急著想擺脫他,但汗王跟皇後哪知道她的心思呢!

    好在,她也快撐過去了。

    思緒百轉千徊,她甩甩頭,企圖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目前所處的熱鬧市集,也不知是下是老天爺要和她作對,讓她老是看到一對對恩愛的男女,他們不是打情罵俏,就是含情脈脈的注視著對方……也難怪旭烈汗曾說這兒跟中原不同,這兒可自由戀愛,姑娘們更是自個兒找婆家呢!

    可她在中原,女子受禮教束縛,笑不得露齒、站不得依門、坐不得開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然,這大都是對那些有錢有勢的千金大小姐而言,但瞧眼前那一對對男女,有許多姑娘可是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女出身呢,她真是開了眼界了!

    “季姑娘,今天是小太子的壽辰,你不買個東西送小太子嗎?”名喚可兒思的丫環笑盈盈的提醒兩手空空的季雲婧。

    她愣了一下,“壽辰?印象中這兩個字好像是用在年紀大、垂垂老矣或是死了的!”

    “季姑娘!”兩名丫環連忙阻止她說下去,“小太子在百姓的心目中,除了天、地,還有汗王之外。他可是最大的。從小他就被捧在手心,呼風喚雨,無人不從,但他竟不驕傲,用每個百姓都是好朋友,你那話可千萬別再說,免得被人以為觸小太子霉頭,會被打的。”

    有這麼嚴重嗎?但看兩個丫環挺認真的,季雲婧抿抿唇,不敢再說,繼續往前逛去,正巧看到一賣什貨的攤位,而她一眼就看中一副陳舊的骰子。

    好有親切感,她指著骰子,“我就買那個。”

    兩個丫環雖然一臉困惑,但皇後已交代只要是季雲婧想要的東西一概全買下,因此便幫她付了錢。季雲婧開心的跟隔壁的面家借了個碗便擲了起來,“鏘鏘”幾聲,馬上引來路人的注視。

    瞧她喊三點是三點,喊五點是五點,怎麼擲,出現的都是她所出的點數,一些好奇的人全圍了過來,借她那三顆骰子玩玩,但怪了,一離開她的手上,骰子可沒那麼听話了,喊一擲五,喊六擲一,眾人沒玩過這玩意兒,紛紛搶著輪流玩,一時之間倒有趣味,哈哈大笑聲不絕于耳……

    或許是冤家路窄吧,忽可蘭跟鈴兒這會兒也來到市集里,看前頭熱鬧,便在近瞧瞧,一見是季雲婧重操舊業,忽可蘭嘲諷的話便毫不留情的出了口。

    “哼,狗改不了吃屎,賭徒就是賭徒,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季雲婧最近跟她是相看兩相厭,原因當然就是因為旭烈汗,可季雲婧懶得跟她吵,常是來個相應不理,所以,這會兒她將骰子收了起來揣人袖口,將碗還給面家,越過她就要離開。

    冷不防的,忽可蘭一把揪住她的手臀,施展輕功將她帶一圍觀的群眾,來到一個安靜的小巷內。

    她道︰“今晚我就要將自己當成禮物送給旭烈汗,我相信他也會很開心的收下,你應該不會不識相的還待在朝陽殿吧?”

    季雲婧帶愕的瞪著她良久,在她挑釁的目光下,才勉強的回應,“當、當然不會!”

    她冷笑一聲,“那就好。”隨後轉身離去。

    這段時間,她已仔細的觀察過季雲婧了,知道她是一個逞強又不願對自己誠實的女人,因此她才故意說這話,也得到了自己所預料的答案。

    季雲婧凝睇著她離去的身影,頓時覺得心沉甸甸的,忽可蘭要將自己當成札物送給旭烈汗?

    她搖搖頭,從袖口拿出那三顆骰子,她只想到要送他這個,因為他們是因骰子而結緣……但骰子跟女人,有哪個男人會選骰子呢?

    *

    旭烈汗站在朝陽殿門前,終于看到姍姍走來的季雲婧,適才可兒思那兩個丫環急匆匆的趕回來說蘭兒將她帶走了,也不知是帶到哪里去,他雖憂心,但相信蘭兒還不敢傷害她才是。”

    他上下打量起她,“你沒事吧?”

    季雲婧擠出一絲笑容,看著豐神俊朗的他回答,“沒事,怎麼會有事?”

    “那蘭兒找你做什麼?”他又問。

    她微皺起眉,瞥了站在他身後的可兒思她們一眼,兩人朝她點點頭,意思是已將事情全跟小太子說了。

    “沒什麼。”她怎麼說?說忽可蘭要將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要她別礙事?

    旭烈汗瞧她臉色不佳,直覺的牽起她的手就往一旁的庭院走去,“這幾天我忙著陪父皇到森林駕馬馳騁,並練練弓箭,好讓他伸展筋骨.卻冷落了你,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一點都不會,反正今天朝陽殿賀客盈門,要跟你賀喜的人是大排長龍,所以我便趁機四處走走,免得多佔了一個位置。”

    他笑了起來,“怎麼你這話酸不溜丟的?”

    她扯掉他的手,轉身就走,“我想回房歇著了。”

    他再次拉住她的手,“等一等,我的生日宴已經開席了,我父皇、母後、皇兄、還有一大群客人都在等著我們,我們趕快過去吧。”

    雖然看出她的不願意,但他還是將她拉到設宴在朝陽殿假山流水、錦鯉荷池前的寬廣庭園里。

    旭烈汗是個交際長才,也有好酒量,只見他端起酒杯拉著她就往每一桌敬酒,而小明兒則提著一壺酒瓶在後面跟著,適時的幫他添酒。繞了一圈回來,旭烈汗才和她回到主桌落座。桌上上等的佳肴,瓊漿玉液,龍肝鳳髓,令人垂涎三尺。

    但季雲婧卻沒啥胃口,只想到晚上忽可蘭的事

    旭烈汗瞥她一眼,“想什麼?”他邊問邊夾菜到她的碗里。

    看著這桌的其他人正酒酣耳熱的聊著天,似乎沒注意到他們,她才低聲道︰“等明天慶典結束,我想回余杭去了。”

    他皺眉,母後前些日子曾告訴他這事,此時她又再次提起,可見真是思鄉情切。

    “難道……這兒沒有值得你留戀之人事物嗎?”

    她低頭,沒有回答。

    “哈哈哈……”摩克都恰巧在這時轉向交談的小兩口,笑呵呵的對著季雲婧道︰“怎麼了?我這個福星看來沒啥精神?”

    她連忙抬起頭來,瞥了旭烈汗期待的眼神一眼,即慌亂的將目光移到庫克出身上,“沒有,只是在外頭逛了好一會兒;覺得有點累。”

    “我听丫環們說你買了東西,是不是要送給皇兒的?”德非笑盈盈的凝睇著他。

    “你有買禮物要送我?”旭烈汗笑開了嘴,不客氣的伸出手來。

    槽了,看著眾人至將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不拿出來好像也不成了,她咽了一下口水,看著旭烈汗問︰“你真的要?”

    “當然,不要白不要。“

    什麼話嘛,哼,算了,反正再過個兩天她就要離開這兒了丟臉就丟臉。她從袖口抽出三顆骰子放到他的掌心。

    旭烈汗皺眉,“就這個?”

    “就這個,不要拿回來!”她伸手要將骰子拿回來,但他可不還了。他怎不明白她送這東西的意思,心兒雖甜,還是想捉弄她一下,“好吝嗇,就這個東西而已?”

    她心中怒火陡起,“你……不要拉倒!”

    “放肆.你這是什麼口氣?今兒可是我父皇、母後最自傲的兒子,也是咱們汗國百姓最喜歡的小太子的壽誕,你禮物進得寒酸已是污辱,還語帶不耐!”

    札窩台出乎眾人意料的出言教訓她,旭烈汗困惑的瞥了他一眼,但見他眸中閃過一道陰沉眸光,當他正思索這道眸光的含意時火冒三丈的季雲婧開口了。

    “壽誕,我還壽終正寢咧,年紀輕輕用壽誕兩字不會大夸張了?!再說,禮物是隨人高興送的,收禮的人也不是你。說什麼寒酸?就算我真送得寒酸,也沒你說話的分……”

    “雲婧!”旭烈汗明白哥哥想干啥了,他是故意激怒她。

    “放肆,給我拖出去斬了!”札窩台冷峻著一張勝怒喝一聲,兩名侍衛隨即上前來。“等一等!”庫克都不明白他怎麼會動那麼大的氣,連忙遏止。

    旭烈汗不悅的瞠視著札窩台,“壽誕見血帶煞,恐不好吧!何況她也是送禮的人。”

    “她對你不敬,你能忍受,但對我不敬,我不能忍受。”他一臉怒火。

    “皇兒!”德非也忍不住替季雲婧說情,“又不是什麼大事,下必鬧僵。”

    “哼,我就知道,我早習慣了,我的聲音是不存在的!可我話已出口若不執行,日後誰還會敬重我?”他嘲諷的目光—一掠過在場的人,其中一些與他有掛勾的官員當然明白他的暗示,紛紛起身聲援,直說至少也該罰上一罰。

    季雲婧眼見這股聲浪不能平息,汗王跟皇後也左右為難,而旭烈評與札窩台又杠上了,她倏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算了,罰就罰。”

    “雲精!”旭烈汗倒抽口氣的瞪著她。

    “是我禍從口出,理應受罰。”

    旭烈汗氣得語塞,她展現骨氣的機會老是不對,上次那五十大板也是……

    事已至此,摩克都只得勉為其難的命令侍衛將季雲婧關人一只密不通風的大木箱里,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趕緊放了她,但她已奄奄一息,旭烈汗錢青著臉抱著她奔回她的臥房,並召來御醫仔細診察,連接著的慶祝活動也憤而不參與了。

    一場歡喜的生日實搞得烏煙瘴氣,不僅從未發生過,也是摩克都跟德非所始料未及的。

    *

    豪華不失典雅的臥房里,躺在床上的季雲婧幽然轉醒,映人眼簾的是旭烈汗憂心忡仲的俊顏,“你還好吧?”

    她掙扎著要坐起身,旭烈汗連忙上前攙扶,再在她背後塞了枕頭,讓她舒服的坐臥著,只見她吐了一口長氣,搖頭道;“真是可怕的經驗,我以為我死定了。”

    “我怎麼會讓你死,只是……”他的眸中飛上一抹思索之光,皇兄的人緣何時變得那麼好?居然有不少官員會為他抱下平,而逼得父皇不得不對她略施薄懲。

    “只是什麼?”她不解的看著突然住口的他。

    他搖搖頭,暫時將那件事情置之腦後,“我叮囑過你,在我皇兄面前說話切記要有尊有卑,你怎麼沒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她怎麼放?當時她想著忽可蘭的事就已心浮氣躁,又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了個寒酸的禮物,而這個人,她氣呼吁的瞪著眼前俊俏的他,他還嫌她吝嗇呢!一點都下知道她的用心,她火了才會讓一些沒理智的話全出了口,著實印證了禍從口出這句話。”叩叩叩!”小明兒輕敲了門,進門後對著旭烈汗打揖道︰“稟主子,蘭兒小姐在你的臥房候著,說是要送禮物……”

    “免了,我沒心情。”

    “可主子……”

    “什麼事?”

    “蘭兒姑娘說她今晚就要離開汗國了,請你看在你們青梅竹馬的情誼上務必收下她的禮物。”

    旭烈汗皺眉,離開?她要去哪里?

    季雲婧不知道忽可蘭的話是真是假,但自己已經沒事了,下午還應允忽可蘭不會留在朝陽殿。現在應該要馬上離開才是,她和旭照汗的臥房只隔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

    旭烈汗在考慮一會兒後,從床沿上起身,對著季雲婧道︰“我去看看就來。”

    她點點頭但一顆心仍七上八下的。

    由于可兒思那兩名丫環在煎藥房煎藥,讓季雲婧壓驚順氣,所以旭烈汗留小明兒看護她,可待旭烈汗一走,季雲始便要小明兒離開,說是不習慣歇著時還有個男人守在床前。小明兒恭敬不如從命只得離開外頭的戲班子剛好要表演雜耍了,他也樂得出去看。

    *

    旭烈汗來到自己的臥房,忽可蘭立即上前,“旭烈汗,祝你……”

    “甭了,小明兒說你要離開了?”

    她低頭嘆息,“難不成留在這兒看你跟季姑娘結成連理?”她深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不談這些了。”

    她回身從鈴兒的手中接過一個珠寶絨盒,走到旭烈汗的面前,“這個禮物花了我一天快馬疾奔到寧寧才帶回來的,連歇口氣也沒有,就送到你這兒來了。”

    聞言,旭烈汗才知道她下午為何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日宴上,如此說來,她也不知道季雲婧被責罰一事了。

    “謝謝。”他收下禮物。

    忽可蘭微微一笑,“打開看看,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他實在沒啥興起,但見她一臉期待便掀開盒子,猝不及防,一陣帶著粉末的煙要噴了出來,他驚覺不對,急忙閉氣卻遲了一步隨即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旭烈汗人已躺在床上,上身赤裸,而忽可蘭僅著一件紅肚兜坐在床沿,他皺了一下濃眉,直覺要起身卻發現全身無力。

    “沒用的,你吸進了軟骨散,至少要半盞油燈的時辰才能起身。”她柔媚的俯身,雙手在他的五官上輕撫著。

    他臉色一沉,“你為什麼暗算我?你不怕我呼叫?

    她笑了笑,“你仔細听听,外頭正在熱鬧呢,誰听得到你的聲音?再者,每年這時汗王也都恩準僕役們放下手中的工作到前房去觀賞表演,我看小明兒一定也跟著去,這會兒里面可一個人都沒了。”

    若是如此,那婧兒呢?他不禁擔心起她。

    忽可蘭親上他緊繃的唇,喃喃的道︰“我是真的要離開,但至少要擁有你一次,一次就夠了。”她的雙手在他壯碩的胸膛上來回撫摸。

    “婧兒、婧兒……”旭烈汗只得試試運氣了,他一邊大喊,再趁忽可蘭分神之際,以內力將體內的軟骨散聚集。嘗試將它們至逼向手掌。

    她得意一笑,“叫她也沒用,她還算識相,下午我跟她說要將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你後,她應允我會離開朝陽殿,這時一定早就走了。”

    旭烈汗臉色驚地一變,“什麼?她早知情了?”

    忽可蘭微微一笑,“她是個單純而倔強的女人,要對付她實在很容易。”

    該死的木頭美人!他跟她相處了那麼多個時辰,她居然連個字兒也沒向他吐露,這不成了幫凶?

    “婧兒!婧兒!”他愈想愈火,喊得愈大聲。

    “甭費力氣了,等我們相好了……”她臉色一黯,“你要找她、再去找她吧。”她深吸一口氣,脫掉了身上的肚兜,整個人貼向旭烈汗赤裸的胸膛,而他仍拼命的喊叫婧兒,並持續發功……

    驀地,他終于看到季雲婧的身影出現在半敞的門口,他咬牙指;“該死的,你給我進來!”

    進去?季雲婧透過珠簾瞄到他們的情形,兩人正在翻雲覆雨呢,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這種情形下還拼命叫她的名字,有沒有搞錯啊?

    “季雲婧!”見她仍杵著不動,他火冒三丈的發出怒吼。

    早已意亂情迷的忽可蘭突讓這一聲狂吼給喚醒過來,她將情欲迷蒙的眼眸移到門口,這才看到李雲婧果真出現在那里,她眸光一冷,神情丕變,隨即身形一旋,將她拉到床前點了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看來你很好奇,既然如此,你就慢慢的看吧!”

    “我、我才沒興趣,是他一直叫我來的。”季雲婧火大的瞪了躺在床上的旭烈汗一眼。

    沒想到他居然回瞪她,“該死的,我全身無力……”

    她一臉不屑,“你當然全身無力,一個裸女正蹲坐在你身上呢!”

    “我被下了藥,全身癱軟無力。”

    她挑起一道柳眉,“春藥?”

    “別逗了,是軟骨藥!”他簡直快被她氣死!

    她倒抽了口涼氣,看著他氣得鐵青的俊顏,再看看全身赤裸的忽可蘭,“你……”

    “我知道你出現後,我永遠也得不到他了,所以在擁有他之後,我將走得遠遠的……”她冷笑一聲,“你在這兒也好,永遠記住我跟他相好的一幕,在你們的洞房花燭夜里,你應該也會想起吧,哈……”

    季雲婧語塞,她是听過“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沒錯,可是她從不贊同,如今也許該改變一下觀點了。

    驀地,她錯愕的睜大了眼,盯著從床上坐起身的旭烈汗,忽可蘭注意到她神情的轉變,直覺的回頭、迎接她的竟是旭烈汗欺身飛來的身影,她匆忙間出掌反擊,但仍晚了一步,身上已被點了九大穴道,全身不能動彈也無法說話。

    “我對你很失望,不知道你竟是這般寡廉鮮恥的人,你好自為之吧,我懶得跟你這種人計較,你最好離我遠遠的,免得讓我更討厭你!”已將軟骨散逼散而出的他冷冷的撂下話,再解了季雲婧身上的穴道後,拉著她就往她的臥室走去。

    “等一等……她……你就這樣把她放在那里?她沒穿衣裳……”季雲婧邊走邊問。

    “穴道半個時辰就會自動解開了,外頭正熱鬧著,暫時不會有僕役回來,倒是你……”進到臥室後,他惡狠狠的將她甩到床上。

    她嚇了一跳,吞咽了一口口水,“你干嗎那麼凶又那麼大力?”

    他咬咬牙,“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她的計謀,可是你一句話也沒告訴我!”

    “我、我怎麼說?我才不做通風報信的事,再說,骰子跟女人,哪個男人會選骰子當札物嘛!”

    “我!”他咆哮一聲,轉身就甩門離去。

    一臉驚愕的她無言以對……

正文 第十章

    這日,朗朗晴空下,喀達亞爾汗國的豐收慶典開始了,身著鮮艷華服的男男女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圍起了大圈圈,隨音樂聲唱和起舞。

    特別為這慶典兩架設的大型看台亦裝點得金碧輝煌,摩克都、德非、札窩台、旭烈汗、季雲婧、顏真依及一些重要官員等人全坐在台上,四周則圍觀了許多觀禮的百姓。

    而在舞蹈完畢後,隨即上場的是武裝的弓箭手和揮舞長矛、大刀的騎兵,他們一身繹紅色勁裝、狼皮帽子和長統靴,軍容整齊、浩浩蕩蕩的通過看台。

    雖然時值太平盛世,但天有不測風雲,因此,這些軍隊平時都在西部山區的兵營里演練,數十年如一日。

    摩克都滿意的跟他們點點頭,在他們退到一邊時,即宣布狩獵競賽開始、皇宮開放,今天的活動正式展開,一時之間,歡呼喧鬧聲響徹雲霄。

    庫克都跟德非邊跟官員們飲酒閑聊,一邊打量始終凝著一張臉的旭烈汗跟季雲婧,這兩人雖然坐在一起,但眼神卻不看對方,也不交談,昨天的情形可不是如此啊。

    季雲婧當然知道旭烈汗還在生昨晚的氣,而已征得父親同意離開汗國的忽可蘭,一早還來跟她道別,請她好好的愛旭烈汗呢,同時還表示她並不後悔昨晚的事,接著在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後,便跟提著包袱的鈴兒離開了。

    看來,她是真的要離旭烈汗遠遠的了……

    幾個時辰過去,陽光更為熾烈了,森林里陸陸續續出來一些扛著狼、鹿、山豬等戰利品的競賽騎士,而大部分的人將獵物扔到自己的家人面前,隨即調轉馬頭又策馬人林了。

    但不久,也有不小心被其他騎士誤射中箭的傷患被抬了出來,有的還有救,有的則一箭穿心,眾人只能搖頭,但這也是這場竟賽的面貌之一,雖然帶有血腥,可對大多數人來說,卻是勇于挑戰的一種大無畏表現。

    季雲婧看了心中覺得不忍,莫名的,也擔憂起汗王跟旭烈汗的一對一競賽,這弓箭是不長眼的。若一個不小心……她不敢想象。

    隨著時間流逝,競賽宣告結束,喇叭聲響起,大部分的騎士紛紛出了森林,筋疲力竭的坐在自己的獵物旁,每個人收獲都不少,在逐一清點下,東何王官家的察茲基贏得此次競賽,四周響起一陣歡呼聲。

    而即將上場的就是摩克都跟旭烈汗的競賽,由于沒有時間限制,誰能最快獵殺一只老虎並將其扛出森林,便是贏家。汗王已連輸給旭烈汗好幾年,因此進人森林前,還央求眾官員百姓給他加油呢。

    旭烈汗一身輕便的真皮甲冑,左手臂掛著盾牌,右手執著帶鉤長矛,後背背著弓箭,意氣風發的騎上黑色駿馬,而摩克都已在人民的歡呼聲中先行人林了。

    看著坐在看台上眉心糾緊的季雲婧,旭烈汗突地飛身向她,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拉起,轉身,身形一凌回到馬背上,眾人莫下愕然的看著他擁著季雲婧策馬入林。

    季雲婧瞪著眼前這片蒼翠茂盛的森林,咽了口口水,轉口頭看著策馬奔馳的旭烈汗,“你、你怎麼帶我進來了?”

    “跟我在一起,總比在外頭揪著一顆心,擔心我會發生什麼事還好吧。”

    她臉兒一紅,怪了,他還真了解她,“你、你不是在生我的氣?”

    “能氣到什麼時候?”旭烈汗口氣頗為無奈,再低頭看她一眼,“下回別那麼傻,知不知道?”

    明白他指的是忽可蘭的事,她點點頭。

    森林里經過先前那場狩獵競賽後,四周變得死寂了些。不少地方還有殘箭、血瀆,看來好不嚇人。

    旭烈汗相信父皇跟他是走反方向,因此騎了這麼久,兩人才都沒踫頭,只是以他高深的內力,怎麼會連個馬蹄聲也沒听到?正當他感到不大對勁豎耳傾听時,就隱約听到了一個模糊的呻吟聲音。

    “旭烈汗……”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

    “噓,不要說話。”他指住她的嘴巴、闔上眼楮,再听了一會兒後,突地快馬奔馳。

    季雲婧嚇了一跳,正想回頭罵人時,旭照汗又緊急拉了馬韁,馬頭高高揚起,她嚇得發出尖叫聲,而旭烈汗居然自已翻身下馬,理也沒理她!

    等馬兒平靜下來後,她嚇得兩腳發軟的滑下馬背,坐在地上,渾身頻冒冷仟,‘’旭……”她倏地住了口,勝目結舌的看著旭烈汗扛著似乎已沒有意識的摩克都快速走了過來,而摩克都的背後插著兩三支箭,鮮血直流……

    她咽了一下哽在喉間的硬塊,嚇得聲帶都癱瘓了。

    他神們凝重的抱著摩克都上了馬背,再將她拉到後面坐好。

    “汗王……怎麼會?”

    “出去再說!”他繃著一張俊顏,疾速策馬往前方出口奔馳。

    驀地,一陣        的聲音響起,四面八方的樹叢突然都動了起來,數十名埋伏許久的殺手同時拉弓瞄準他,一時之間箭雨直落。

    “抱緊我!”面色凝重的旭烈汗對著季雲婧大吼一聲,雙腿夾緊馬兒坐穩,一手護著傷重的摩克都,一手以長矛打落那些箭雨,驚險萬分的殺出重圍,一出了森林,而那些殺手見狀便緊急退回森林深處。

    札窩台城府極深,也知道旭烈汗不是省油的燈,在看到旭烈汗策馬出林後。他就知道那些飯桶失敗了等旭烈汗抱著傷重的摩克都躍下馬背,他即第一個沖上前去。

    看了摩克都身後的箭一眼,札窩台即對著負責軍隊的何察基都統怒喝一聲︰“快叫人拿下這個喪心病狂、殘忍試父的人。”

    德非想制止,但何察基都統早被札窩台給收買,他毫不理會群眾抗議的聲音,叱喝一聲,武裝的弓箭手與揮舞長矛、大刀的騎兵們全都立即沖向旭烈汗,逼得他不得不將摩克都交手德非,並喊召御醫前來後,即先行上馬,奮力與他們對抗,可寡不敵眾,何況他身後還坐著季雲婧……

    “快走!快走!”德非驚懼的喊叫聲傳來。

    旭烈汗瞥了一臉蒼白的德非一眼,再看看一臉邪笑的禮窩台,已知這一切皆為他所策劃,咬咬牙,他怒吼一聲,“我一定會回來的!”

    語畢,他一連殺了好幾個揮刀向他的騎兵,殺出一條血路後,便頭也不回的馳騁離去,但追兵仍緊跟在後……

    此時,被緊急送回寢宜的摩克都僅存一絲微弱氣息,命在旦歹,幾名御醫緊急搶救仍回天乏術,宣告駕崩,憂心的官員及百姓們舉國哀悼,當然,札窩台也如願的登上了汗王之位。

    而傷心欲絕的德非惦記著旭烈汗跟季雲婧的安危,卻無計可施。因為她已形同被軟禁,只由小明兒陪著待在寢宮,至此,她才知道札窩台早有叛變之心,憶其逆倫弒父、陷害兄弟,實在喪盡天良!

    札窩台為取信人民並非他誣陷旭烈汗,將刺入摩克都的那三支佔血的箭放在宮門外,還寫了一篇至情至性的沉痛宣言對外發布——

    上頭指出他曾不小心偷听到旭烈汗向季雲婧提及,他父皇已立遺詔將汗王之位傳于他,因此,他要趁此次狩獵竟賽的機會殺了父皇好榮登汗王,而她也能順利當上皇後。

    這些他原以為只是皇弟為贏得美人心所說的玩笑話,沒想到皇弟居然付諸行動,一連三箭,非置父皇于死地不可,而這三支箭上也都刻有旭烈汗的名字……他沉痛……哀戚……

    但即便是如此,明眼人包括德非在內,都知道是誰在自欺欺人,而喀達亞爾汗國的全國百姓也不相信這件事,他們反而一致篤定是他嫁禍于旭烈汗,將他趕走,以便讓自己登上汗王之位。

    也因此,百姓們反彈抗議的聲浪一波波涌向皇宮,但札窩台擁兵自重,早派了騎兵守在宮門口,口出不遜或說三道四,暗示地殺父的百姓全在用間成了刀下亡魂。

    而這殘酷的舉止令百姓們不敢再議論,也從那一天起,百姓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

    旭烈汗跟季雲婧被逼往沙漠而去,後頭的追兵則是因札離台下令不拿到他的人頭不得回去,才會如此窮追不舍,日復一日……

    這日深夜,沙漠突地揚起了一片風沙,高掛在天際的月兒明亮,星光點點,四周雖寂靜,但窩在風蝕山洞里的旭烈汗知道,外頭的追兵仍虎視眈眈的尋找他們。

    “你一個人逃吧。”季雲婧神情疲憊的說。

    她不知道他們已逃了幾天,除了些許勉強可支撐體力的小綠洲水源外,完全沒有食物裹腹,身體虛脫得就快不行了,她不想拖累他。

    旭烈汗抿緊了唇,將虛弱的她擁進懷中,“不許胡說,我一定會帶你出這個沙漠的。”

    她搖搖頭,“我是你的累贅,你說過,他們堵住了所有通往城市的出口,就是故意將我們因在這個沙漠里,等我們進死了好收尸……”

    “別說那麼多,留點元氣吧。”

    她眼圈一紅,語帶便咽,“你一個人走吧,不必顧慮我,好幾次你都因為要保護我而差點無法突破重圍,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你一定可以辦得到的。”

    他神情凝重,“別傻了,我不可能將你一個人扔在這里。”

    突地,外頭“砰”的一聲,打破了此時四周的靜謐,他放下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發現那匹載了他們半個月的駿馬已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用下身子摸摸它的頭,“這半個月來辛苦你了,我知道你也閑不住了,是嗎?你、你就去吧。”

    馬兒好像能听任人語,疲憊的閉上眼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旭烈汗沉重的看著它,再回頭看看躺在洞內的季雲婧,她也已瘦削憔悴,他知道許久未進食的她,也像這匹馬一樣就要到達身體的極限了,她不是練武之人,能撐上半個月,也真是難為她了!

    旭烈汗抿緊了唇,再摸摸馬兒的臉,“你應到極樂西方去了吧?下輩子別再當牲畜了。”他面色凝重的起身,回到洞穴,將全身虛軟無力的李雲婧抱到馬的旁邊。

    見狀,她哽咽一聲,看著那匹倒在沙地上的駿馬,不敢置信的問;“它死了?”

    他點點頭,拿起一把短刀在馬皮上割出一道裂縫。

    她臉色一白,倒抽了口涼氣,”你、你干什麼?”

    他沉重的看著她說︰“它的血還是新鮮的……”

    季雲婧臉色悚地一變,怒聲道︰“你怎能這麼殘忍?”

    “要我眼睜睜的看著我愛的女人死在我的眼前,那更殘忍,你明不明白?”旭烈汗難過的硬咽失聲,一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她淚如雨下,明白了他的痛楚以及害怕失去自己的驚恐,而一向是豐神俊朗的他,在此時卻見滿臉的風霜憔悴……

    為了生存,為了能絕處逢生,兩人于是吸吮馬血維生。待稍有體力後,旭烈汗便以攻代守,他先要季雲婧躲在洞內,而他則獨自引來追兵並大開殺戒。等他們全不支倒地,他躍上一匹快馬。隨即回洞內接季雲婧一路沖出沙漠。

    不久後,他們來到寧寧,旭烈汗脫下身上值錢的真皮甲冑,也取下季雲婧身上值錢的珠飾,全給了一名忠厚的馬車夫,要他一路護送她回余杭縣。可季雲婧哪願意與他分開。

    “我不要一個人走,我要你跟我一起走。”被抱上馬車的她眼眶泛紅,緊緊的捉住他的手。

    “不,我的母後及百姓們一定都在等我回去,我不能自己一人走。在這里,他已由過往旅人口中得知汗國這些日子所發生的巨變。

    “可是你一個人……”

    “擒賊先擒王,捉到了札窩台,其他人也沒戲唱了。”

    “可……”

    他撫摸她的臉頰,喃喃地道︰“相信我,等處理完這里的事,我一定會去找你。”

    他傾身親吻她的唇瓣久久,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示意馬車夫策馬離去。

    季雲婧頻頻回首,淚不停的流,他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嗎?此去是吉是凶?她沒信心,沒信心啊,他只有一個人……

    *

    三個月後,余杭縣。

    “季雲婧回來了!”

    “雲婧姑娘回來了!”

    一聲聲帶著驚喜、好奇、困惑的叫喊,瞬間傳遍了余杭縣的大街小巷,人人爭相前來一探究竟,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傳言所說,跟旭烈汗私奔了。

    可令眾人傻眼的是,旭烈汗不是個出手大方的翩翩公子嗎?怎麼讓他的妻子獨自坐著一輛老舊馬車,由一個老馬車夫載回家鄉呢?

    再看看美若天仙的季雲婧,整個人瘦了不少,面容郁郁寡歡的,身上的衣裳也不光鮮,著實像一個被退貨的媳婦兒!

    原本全離開余杭,現踫巧全回來的寧寧及江子嫣。段小莫聞訊後、也急忙趕到季家賭坊去、沒想到賭坊前塞滿了人,可賭坊的門卻緊閉著。

    只長出些許頭發的林嬌,眼尖的從窗口看到她們三人,連忙招手示意她們從後門進去。

    “林嫂,怎麼回事?你的賭坊下是天天開?今兒怎麼了?”進了廂房,江子嫣先提問。

    “去,一大堆人又不是來下注的,是來瞧雲婧,還東拉西扯什麼她被退貨的話,我一氣之下就把他們全趕了出去,再將門給關了。”她火冒三丈的解釋。

    聞言,三個人全明白了,而當她們看到靜坐在窗前,凝睇著對面樓閣旭烈汗那那俊逸畫像的季雲婧時,她們頓時了解為何會有那樣不堪的流言出現,她此刻看來還真像個落寞失魂的傷心人呢!

    “雲婧?”眾人輕聲的喚她。

    她轉過頭來,看到久未見面的三位手帕交.淡淡一笑說︰“好久不見了。”

    “是啊,你去了哪里?而他……”寧寧正要問,卻被另兩名好友拉到一旁猛使眼色並搖搖頭,她才連忙閉嘴。

    江子嫣上前幫她把脈,得知她身子無大礙,只是虛了些,于是輕拍她的肩膀說︰“等會兒回去,我拿些補身的藥來給你,瞧你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也瘦了好多。”

    看出三名好友的擔心,季雲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她們四人著實想不到,當初為解悶、一時好玩所約定的賭局,會為自己的人生帶來特別的經歷,她們依序道來自己的故事……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間,夕陽巳西下,室內灑進了一片橙黃金暉,季雲婧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向旭烈汗的俊俏畫像,他會來找她嗎?

    都三個月了。他若處理完汗國的事,以他的快馬要追上她那輛搖搖晃晃、老牛拖步的馬車並不難,但她等了又等,卻等不到他……肯定是等不到了吧。

    “雲婧,你在想什麼?”江子嫣不放心的問。

    她忙將淚水眨回眼底,搖搖頭,看著三名憂心忡忡的看著她的好友,“我們上次的賭局理應有勝負吧?”

    提到這敏感話題,三人都噤聲不語。

    她牽強一笑,“我應該是輸家吧?那個人……”她指指對面旭烈汗的畫像,心兒泛酸。熱淚涌了上來,感覺上,那段初識吵鬧的日子好像離她好遠好遠了。

    她哽咽一聲,“我被他搞得賠坊門都關了,而據我娘說,劉家不肯付押往百姓的彩舍,衙門天天開審。”她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劉家靠我們姐妹淘的賭局進賬少,怎能容他們耍賴?”

    “雲婧,你該不是真的要照我們先前說的,要下嫁給全縣公認最丑最討人厭的男人吧?”寧寧試探性的問。

    她點點頭,反正她所愛的人大概不在這世上了,她忍住陣中的熱淚,苦澀的說;“我只有一個人,我娘已獨立慣了,我爹回來要過錢,被我娘打跑,誓言不再回來了。”她嘆了一聲。淡淡擠出一個笑容,“這事就由你們去辦吧!”

    三人聞言,互視一眼竊笑,眸中有著季雲婧未曾發現的不懷好意之光一閃而過。

    季雲始把一切事情全交由那三名好朋友全權處理,終日神思縹緲,生活有如行尸走肉般。

    惟有一事她不曾忘記,就是請托那名載她回來的老馬車夫到縣衙控告怡紅院逼良為娼,將人口販子買來的女子關在地窖里,衙役在第一時間到怡紅院詳查,果真從地窖里救出好幾名奄奄一息的女子,亦將風艷扭送縣衙法辦,怡紅院也因此關門了。

    如今她將下嫁給全縣最丑最討人厭的男人,也罷,經過這一連串的風風雨雨,是到了該定下來的時候。

    她幽然一嘆,眼光用向遠方。

    *

    這日,寧寧她們三人到大街小巷走一遭,花錢雇了不少丑男,蓬頭垢面、黑眉鳥嘴、青面僚牙讓人一看就作嘔,在一字排開讓季雲婧過目後,由她們共同選出一個全身髒臭、蓬頭垢面、歪嘴斜眼、臉上長了一顆大瘤,還駝背歇腳的男人。

    她們三人皺著眉頭,將他引領到季雲婧面前。

    季雲婧瞥了他一眼,卻帶著笑臉點點頭,雖然眼中有著強忍的淚水。

    幾日後,她告別了哭得淚漣漣的林嬌、好友及明叔等長輩,一身風冠霞被的坐在一匹馬上、連頂轎子都沒有,就離開了她的家鄉。

    “我家離這兒很遠,可能要走上個把月,你若坐累了,就下來歇息吧。

    這是駝背跛腳男在路程開始後,頭一回對著新娘子開口。

    季雲婧苦澀一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兩人間再度陷入一片靜默,駝背跛腳男牽著馬,目光則不時的瞟向她。走著走著,他們已來到余杭縣的郊界,此時月亮已露臉;寂靜的山路就只有蟲鳴的聲音。

    他突然對著月光吟出一首詩。

    季雲婧一驚,皺起柳眉,頭一日正視這個看來跟乞兒沒兩樣的男子的歪斜眼眸,這……一抹莫名的熟悉突然閃過腦海,她眉兒糾得更緊,就著月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來,這個看來落魄骯髒的污穢之人,怎麼會吟詩呢?

    “娘子,你可喜歡為夫所吟之詩?

    這聲音也愈听愈熟識,她瞪著他,“你到底是誰?”

    “我嗎?”他笑了笑;“就是害你的賭坊關門,把你的人生搞得烏煙瘴氣的人。但為了抱得美人歸,我只得扮個歪嘴斜眼、駝背破腳,全身又髒又臭的丑男嘍!”他說完後,立即伸手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季雲好眼楮一亮,激動的淚水立刻涌上眼眶,大喊︰“旭烈汗!”

    她笑中帶淚的從馬背上直接投入他的懷中,旭烈汗可沒料到她會這麼的迫不及待,一個沒抱穩免雙雙跌坐在地。

    好在他背後塞了一個大布包,于是便將那假駝背布包當軟墊枕靠,擁著美人,對著月光,這樣感覺也挺好的。

    當她抬頭正想開口,前方林子里,此的意傳來熱鬧的鼓樂聲,浩浩蕩蕩的來了一頂朱輪華轂的八人大轎,後面還有一群像是迎娶的隊伍,季氣婧定楮一看,小明兒、可兒思竟然就在大轎前面走著,這陣仗還不小呢。

    原來,旭烈汗早在半個月前便循捷徑前來中原,為了給她一個大驚喜,于是事前串通林橋、明叔等人及她的三位好朋友,聯合騙她她才是最輸者,只為讓她掉入他們所設的陷阱里……

    而下注的賭客們也早已被打發,劉定跟劉俊安父子更是早早就扔下一切遠走他鄉,逃難去也。

    “這……”她真看傻了眼,頻頻回過頭看他。

    旭烈汗站起身並拉起她,再將她擁進懷中,笑道︰“我易容為丑男就等這一刻了,要不然,若以我的真面目參與丑男競選,我肯定是最後一名。”

    “臭屁!”她笑了開來。

    小明兒跟可兒思上前邊跟她行禮,邊捏著鼻子不好說小太子怎麼那麼臭?

    旭烈汗與季雲婧入進八大轎內,隊伍即浩浩蕩蕩的往喀達亞爾汗國的方向走。

    “那里都沒事了?札窩台呢?”她關心的問。

    他笑了笑,“今天是我們大喜之日,就別提那件事了,再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談啊。

    旭烈汗不想談,自然是場面過于血腥,他在百姓群起抵御,再加上皇宮內一些忠臣們里應外合的幫助下順利的逮到札窩台謀反的有力證據,並揪出那些叛亂的同謀。童御醫也坦承下藥一事,但因其妻兒被札窩台監禁,後又修正藥帖,母後便替他說情,要他別追究。至于札窩台,礙于手足之情,他原想饒他一命,可深知愧對眾人的他卻舉劍自盡。

    在那近一個月的纏斗里,死傷不少,將國內的情勢—一穩定後,他才在百姓們的夾道歡呼聲中,展開迎親之旅……

    就在他思緒百轉間,季雲靖枕在他的懷中,神情幸福。他瞧著瞧著,忍不住問︰“奇怪,你不覺得我臭嗎?我自己可是這樣臭了好些天才習慣這味道呢。”

    她粲然一笑;“不臭,一點都不臭。”她眼眶一紅,“只要你在我身邊,就算真的臭氣沖天,我也會覺得那是幸福的味道……”

    “嘩,不會吧?!那如果你以後天天要聞幸福的味道,我不就得天天這麼臭了?”他故意打趣道。

    沒想到她鼻一皺,捏起了自己的鼻子,“天啊,用力的吸一口氣後,才發現真的是很臭耶!那到底是什麼啊?”

    旭烈汗呵呵大笑起來,“呃,你不會想知道的,但你得再忍一忍,等到了涌流旁,我就去洗干淨,換件衣裳……”

    說起來,他還真是搞了美人而博命演出呢,先到豬舍滾了幾圈,曬曬太陽,每隔幾天,再去跟那些豬兄豬弟打招呼,再滾了幾圈,再曬太陽……這樣周而復始,才有這種“曠世奇味”呢!

    雙人行的甜蜜旅程展開了,轎子里不時傳出兩人的歡笑聲,但季雲婧記得,她得捎個信給娘親和明叔他們,還有那三個“好”姐妹,告訴他們,她可會好好“記住”他們的……

正文 尾聲

    隔年夏天。

    雖然有了前番賭局才剛開賭沒多久。眾人紛紛見色忘賭而破局的教訓,江南四大材女的好玩心性因嫁做人婦而收斂不少,但太平年嘛!閑著閑著沒啥事做也挺悶的不是嗎?

    “唉,無聊!”寧寧啃著自家帶來的鹵雞爪輕嘆口氣。

    “是啊,真的好無聊呢!”江子嫣一如以往般呆呆的點著頭。

    莫名其妙成為皇後的段小莫,在數日前邀請手帕交們偕同夫君前來皇宮相聚敘舊,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由于其他三人的夫君皆有要事在身,所以今日便是眾人相聚的最後一日。

    “可是這些日子宮中上上下下已被咱們玩得雞飛狗跳,宮女和太監們躲都來不及了,根本沒人敢再進我這皇後寢宮。”在段小莫無奈望著空蕩蕩的四周時,一聲尖細的聲音在門外一起。

    “啟事娘娘,送貴客回鄉的轎子都準備好了,皇上請你與其他三位姑娘移駕到太和殿準備送行。”汪大富恭敬的趴跪在門外遲遲不敢進去。

    沒辦法,早已被這四大材女整得是七葷八素的他,為保太監總管的尊嚴只得與她們保持安全距離,免得他珍藏數十年的寶貝加同其他小太監的一般,被拿去當獎賞斗雞的飼料。

    “好啦,你先退下我們隨後就到。”著著汪大富飛奔而去的身影,段小莫悶悶的說道︰“這一別,咱們姐妹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了……”

    “嘿嘿!有了!”一直在玩骰子的季雲婧眼眸中散發著興奮的光彩,“臨別之前,咱們不如來玩個更刺激的賭局?”

    *

    “皇後娘娘寫到!”

    隨著太監的聲音由遠而近,原本坐在椅子上閑話家常的貝宜久等人紛紛起身笑著走到門邊,準備迎接各自的美麗愛妻,只不過他們見到的卻是四名打扮得一模一樣.身穿破爛乞丐服,一頭亂發還滿臉麻子的丑陋婦人。

    “看來她們已玩膩了整太監宮女的游戲。”旭烈汗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們。

    雲行止嘴角扯著一抹玩味的笑,“所以動歪腦筋動到咱們的身上來了!

    “這算是離別前的紀念嗎?”楚千浪挑高濃眉。

    “唉,我頭又痛了!”貝宜久揉揉隱隱作痛的大陽穴。

    不一會,走在後頭的汪大富被推到最前面,啟稟皇上,娘娘說要各位配合她們共同定下的賭局。他哀怨的跪在地上解說段小莫交代的賭局內容,“在臨別前,請各位從喬裝丑兒過的她們中找出自己的另一伴。”

    “如果選錯的話該如何是好?”貝宜久盯著站在一旁低低竊笑的丑婦人們。

    “啟稟皇上。”汪大富顫抖著聲說︰“娘娘說丈夫看久了會膩,偶爾換換口味也挺好玩的!所以請各位自求多福,否則一旦認定後便不得後悔!”

    “什麼?”四個男人錯愕的瞪大了眼。

    老天!這四大材女竟然無聊到還想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唉!這賭局可輸不得啊!”同情的對望一眼,他們無奈的往丑婦人的身邊走去。

    半晌後——

    “怎麼會?我這副德行你還認得出我?”坐入轎子,季雲婧仍是摸不著頭緒。

    好歹這可是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好玩點子,原本希望能考倒旭烈汗,沒想到他竟想也不想拉了她就走!

    “你那小奸小詐的笑臉,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旭烈汗輕挑著濃眉。

    “真不好玩,早知道就別把自己畫得這麼丑。”她不甘心的嘟噥著。

    “好啦!我最美麗的小妻子,咱們接下來要去哪玩哪?”旭烈汗輕撫她凌亂的發絲。

    “咦,我們不是要回大漠嗎?”季雲婧怪異的看著他。

    雖然她真的很想回余杭探親.但旭烈汗身為一國之君,豈有荒廢朝政的道理,更何況他們已來中原多時了。

    看出她的心思,他笑著輕吻她的小臉,“我已經派小明兒回國秉告母後,咱們要玩遍江南後再回去的消息,請她先行代理朝政。”

    “哇!太好了,那我不是可以大玩特玩了?”她高興的笑臉卻不知為何又沉了下“可是,母後會不會不同意啊?”

    “放心,我保證母後一定會非高興我們這麼做的、”他胸有成竹的打著包稟。

    尤其是在听到他親口保證,這趟旅程結束她將得到寶貝皇孫之後。

 

  一完一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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