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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30 08:00:00| 人氣60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奇葩16---塚間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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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智英感覺心稍微安定下來了,也清楚自己還是有受到外面干擾,但是情況已經好多了。她保持不動,就很容易能察覺外界的「動」,她發現草床裡真的有個什麼東西在蠢動。她保持警覺,不動聲色。月光下,只見那個東西鬼鬼祟祟地爬了出來,原來是一隻壁虎。

昨晚嚇到她的會不會就是牠呢?

現在胡思亂想也沒有用,還好不是蛇。

這麼一想,智英發覺心裡的害怕成分又少了點,心中好像閃出一點亮光。

「這心,還真有趣呀。」

到了第三天晚上,恐懼感又減少了些。她發覺她可以聽到的聲音更多了、更遠了、也更細了。「初入聞中,入流忘所」。心是靜了,但是為什麼一直想聽?是因為恐懼害怕嗎?還是因為好奇?

這一打坐就是三天,智英完全沒有走出草寮,不起坐,也沒有吃喝,有睡著過,但多數時間處於完全清醒的狀態。很舒服。

第四天,智英感覺肚子有點餓了,她伸展了一下身體,站了起來。打開門,此時太陽還沒有露臉,薄霧中帶著些許寒氣。智英帶著盥洗用具及一個小鍋子,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到小溪邊,她將毛巾沾濕,用濕布擦洗身子「乾洗」。水很冰,智英不禁打個寒顫。盥洗罷,她再盛了一鍋水,走回草寮,在一旁的大樹下,疊放了幾塊石頭,圍成灶,放上鍋子,起火,煮水,下麵,幾分鐘後,開始享用她三天以來的第一餐。

佛書裡面記載,佛陀有一陣子一天只吃一粒米,那種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智英心想。

其實智英只讀過幾本佛書,頂多就是聽信和寺的出家人講過的地藏王本願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好像在聽故事書似的,也沒有特別講到什麼修行的方法。雖然教武功的師父有教打坐,但是內在變化的東西,沒有親身體會過,光是靠講的、聽的,其實幫助不大。如同看地圖,若沒有實際走過,怎能知道沿途的風光。

打坐念經對於智英而言,不只是因為師父說很重要,純粹是打坐念經帶給她很大的歡喜心,從口念,一直唸,念到心念,心念不斷,口念心念,念念相續,互相感應、互相激盪,活活潑潑的,從心中生起一股喜悅的感覺,非常明顯,非常吸引人。

智英忽然想起信和寺的出家人吃飯前,總是要先背誦的一段話:「若飯食時,當願眾生,禪悅為食,法喜充滿。」

難道這個就是「禪悅為食,法喜充滿」

修行,真的是太有趣了!

 

 

十幾天之後,一掃過去幾天的陰冷,冬日陽光曬得大地暖洋洋的,陽氣蠻旺,智英也覺得比較不怕了,白天便到附近的墳墓走走,拜訪一下「鄰居」。沿路有散落的骨灰罈、還有一些支離破碎分不清是人還是動物的骨頭。智英蹲了下來,一面念經,一面幫忙撿拾,然後找個隱蔽處挖個地洞,將骨灰罈埋好,再念經迴向,希望他往生三界。如果已經往生三界,希望他們到更好的地方。

人,是過去的鬼:鬼,是未來的人。「出去吧,沒有什麼好怕的。」當天晚上,智英決定徹底去面對心裡的恐懼。

月色如璧,星光點點,外面即使沒有燈光,還是很亮,亮到墓碑上的文字和照片都可清晰明辨。這裡躺著的每一個人都是智英的鄰居。有一張墓碑上的照片吸引了智英的注意,她停在前面,彎下腰看個仔細。那照片是一位年輕人。智英覺得這個人有一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原來這照片裡的人很像阿鋒。想起阿鋒,智英不禁有點感傷。

「唉!才十六歲!你死的時候和我現在相同年歲,人生……實在很難講。」

智英稍事清理了一下墓碑前的垃圾,恭敬的朝墓碑一拜。一抬頭,「哇!」智英嚇得拔腿快跑,衝回草寮。不知躲在何處的野狗也跟著狂吠,一時鬼哭神號,更是嚇人。

「有鬼啦!有鬼啦!」

 

驚魂甫定,智英忍不住好奇,她小心翼翼地撥開窗口上的那塊布,透過小縫隙朝外偷看,真的有幾撮飄搖不定的鬼影。智英急忙又關上窗子,深怕被對方看到。沒多久,她再看,那鬼影還在一樣的地方。

大概是鬼火吧!沒有那麼可怕啦。

智英隨手拿了棍子,循著鬼火的方向走了去,腐屍的惡臭愈來愈濃,智英忍不住作噁。一群野狗正在啃食發出青綠色燐光的屍骨,墳墓的附近一片狼籍,野狗把墳墓都挖開了。

「走開!走開!」智英揮動手上的棒子,趕走野狗。

面對殘缺不全的屍骨和陣陣惡臭,儘管智英用衣服蓋住口鼻,還是忍不住吐了。真的是很恐怖,尤其是半爛不爛的頭顱上的那兩個黑眼窩,如黑洞般深邃直瞪著你,彷彿充滿了恨意、憂怨、遺憾、但也似哀求。智英強迫自己要撐住,現在不幫忙收拾,難不得讓他曝屍荒野?

她一一撿拾屍骨,邊撿邊吐。剛開始還會感到可怕,慢慢的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屍體骨頭發出來點點磷火,摸起來油油的,稍一揉開,手指即燃起鮮綠的磷光,正是傳說中的「鬼火」。鬼火有一種超現實的恐怖美。可是智英根本無暇作這般浪漫的想像,在墳墓堆裡撿死人骨頭的惡臭、噁心、恐怖,把她嚇都嚇死了。

智英脫下外套,將屍骨包在外套裡,抱回草寮。她不敢將屍骨埋回原處,她猜想她一離開,屍骨大概又要被野狗挖出來啃。

面對著草床對面的那包屍骨,智英又是一夜未眠,她不斷的念經,直到天明,再去將遺骸埋好、念經迴向。然後到溪邊洗個徹底。那包裹屍體的外套她不敢要了,至於手上的屍臭味,大概洗了一個月好像還有聞得到,而草寮也是。

 

這段「觀白骨」的經驗,讓智英的心智得到快速的成長,不只是心,還有智。接下來,她展開一段長達十天的靜坐,手持佛珠,不斷地念經。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在靜中,智英的心更細膩了,她清楚察覺外界任何一點的風吹草動,甚至螞蟻的行進聲、蝴蝶的拍翅聲、花開的聲音、露珠的形成等,在她心中好像有個電視螢幕在實況轉播,非常全面,而且具體。覺知,不是理性上的邏輯,也不是感性的憑空想像,而是一種活潑潑的動態,而心卻保持著寧靜,清澈如明鏡,她也發現了任何情緒波動的軌跡,包括恐懼、歡喜、沈悶、生氣等等,情緒如同漣漪般向外擴散,隨著能量大小造成身心的反應。順著軌跡,可以找回起點,智英發現找到初始點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彈指間就找到了。一旦找到了,就可以加以控制。

「如是漸增,聞所聞盡。」忽然,智英感覺大地震動,滾滾洪流傾洩而下。智英張開眼睛,發覺右手食指破了,血流如注。原來她念經念到忘我,念珠和手指摩擦過久,把皮都磨破了。磨破了,智英沈浸在體驗廣懋的心的宇宙,根本忘了肉身,直到念珠磨破動脈血管,她才重返現實。

 

台長: 亞特蘭提斯的追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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