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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9 00:11:29| 人氣2,18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參修應識之法要(續-26)─虛雲和尚─參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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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修應識之法要(-26)
虛雲和尚─參話頭

            從虛雲老和的開示談看話禪 文:印順法師

虛雲老和是參話頭而悟道的。三十一歲時,天台融鏡法師看「拖死屍是誰」的話頭。此後行參學,究經。五十六歲時,在禪七期中,因開水濺手,茶杯墜地而虛空粉碎。他以後在禪堂中引導學人,也是以參話頭主要的方法。

虛雲老和在禪堂的開示中,把參話頭的用功方法和參話頭的理趣說明得相當楚。「歸元無二路,方便有多門」,對於「參話頭」這一宋代以後流行於中國的修行方法,吾人可以透過虛雲老和的解說,而得到切要的理解,亦即了解是如何引導人們發無漏慧、體現涅槃的。這種理解,相信有助於人們了解佛法與禪的本質,也有助於對「看話禪」這一方便的定位。

 

理路

看話禪是參一句話頭,如:「拖死屍是誰?」「念佛是誰?」由此而引導學人頓見本來。若不了解其中的理趣,話頭與悟之間的距離何其遙遠,正如虛雲老和說的:現代的人,看話頭的多,而悟道的人沒有幾個呢?這個由於現代的人,根器不及古人,亦由學者對參禪者話頭的理路,多是沒有摸

有的人東參西訪,南奔北走,結果鬧到老,對一個話頭還沒有弄明白,不知道什是話頭,如何才算看話頭;一生總是執著言句名相,在話尾上用心。「看念佛是誰」呀,「照顧話頭」呀,看來看去,參來參去,與話頭東西背馳,那裡會悟此本然的無大道呢?

因此,弄楚看話禪的理趣,對於參話頭的人來說,無疑是最要緊的事。一般參話頭的人不了解這一層,以只要死猛撞,終有一天會打穿漆桶。如明末蓮池大師輯古代禪師辛苦參禪的故事,成《禪關策進》一書。自序云:

居則置案,行則囊。一覽之,則心志激勵,神采煥發,勢自鞭逼前進。

「勢自鞭逼前進」,幾乎成了所有參話頭的人共同的信念,然則虛雲老和卻把「摸理路」當成最切要的條件。他說:

修行悟道,易亦難,難亦易。如開電燈一樣,會則彈指之間,大放光明,萬年之黑暗頓除;不會則機壞燈,煩惱轉增。有些參禪看話頭的人,著魔發狂,吐血罹病,無明火大,人我見深,不是很顯著的例子

 

以毒攻毒

正是因若不弄楚理路,看話頭可能會有一些不良的作用,所以虛雲老和它為「以毒攻毒的辦法」和「不得已的辦法」,而對早期禪宗直指人心的法門寄予崇高的嚮往。他說:宗門主參禪,參禪「明心見性」!

這個法門,自佛拈花起,至達磨傳來東土以後,下手工夫,屢有變遷。在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悟道了。師徒間的傳授,不過以心印心,並沒有什實法。平日參問酬答,也不過隨方解縛,因病與藥而已。宋代以後,人們的根器陋劣了,講了做不到,譬如說「放下一切」「善惡莫思」,但總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惡。到了這個時候,祖師們不得已,採取以毒攻毒的辦法,學人參公案。初是看話頭,甚至於要咬定一個死話頭,教你咬得緊緊,那不要放鬆,如老鼠棺材相似,咬定一處,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制萬念,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如惡毒在身,非開刀療治,難以生效。

其實,以「直指人心」特徵的禪宗,之所以不能「隨方解縛,因病與藥」,而一定只能以一種方法「以毒攻毒」,並不能用「人們的根器陋劣了」這個原因來解釋。相反的,這正說明禪門的衰微,後代禪師逐漸失去殺活自在、縱橫予奪的大機大用,所以無法言下人領會。就如同虛雲老和自己說的:

大地一切眾生都是佛,直下認得此淨自性,隨順無染;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心都無異,就是現成的佛。不須用心用力,更不要有作有為,不勞纖毫言說思惟。所以說,成佛是最容易的事、最自在的事,而且操之在我,不假外求。

當下即是的事,當然可以透過「隨方解縛,因病與藥」的方式使人頓悟,而不必一定要用某一特定的迂曲方法。

又,事實上,虛雲老和尚應該也有用「直指人心」「隨方解縛」的方法來接引學人。譬如他說,對於久參話頭,工夫純熟的人:

到這時只要不自滿、不中輟,綿綿密密做去。綿密中更綿密,微細中更微細,時節一到,桶底自然打脫。如或不然,找善知識抽釘拔楔去。

所謂「找善知識抽釘拔楔」,應該就是透過明眼善知識的破疑解惑,而言下見性。不能因工夫綿密而自悟的人,相信虛雲老和尚也有那樣慈悲與方便,為他直指人心。

 

看話頭即是觀心

事實上,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虛雲老和尚把參話頭的理趣說出來,不要學人死拚猛撞,就是某種程度的「直指人心」了,只是他要學人自己去認取、自己去肯定、自己去斷疑證真罷了。禪宗講「啐啄同時」,學人自己的認取和肯定,也是開悟不可缺少的因素。虛雲老和尚既為學人指明了,剩下來就是學人如何認取和肯定的問題了。

他怎樣說明參話頭的理趣呢?首先,問題不在話頭本身。他說:「話頭,其實都一樣,都很平常,並無奇特。」重點在於話頭引導你去觀察萬法的起源-心。他說:話從心起,心是話之頭。念從心起,心是念之頭。萬法皆從心生,心是萬法之頭。其實話頭,即是念頭,念之前頭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話頭。由此你我知道,看話頭就是觀心。

如何是心之體性呢?虛雲老和尚明白的告訴學人:觀心,即是觀照自心清淨覺體,即是觀照自性佛。心即性、即覺、即佛,無有形相方所,了不可得,清淨本然,周遍法界,不出不入,無往無來,就是本來現成的清淨法身佛。

如何認取清淨本心呢?他說:行人都攝六根,從一念始生之處看去,照顧此一話頭,看到離念的清淨自心。再綿綿密密,恬恬淡淡,寂而照之,直下五蘊皆空,身心俱寂,了無一事。從此晝夜六時,行往坐臥,如如不動,日久功深,見性成佛,苦厄度盡。

這些話都是語語見性,真實不虛的。有了這樣明確的指示,學人若再親自去認取和肯定的話,斷疑證真並不困難。所以虛雲老和尚才會指出,高峰原妙祖師所說的:「學者能看個話頭,如投一片瓦塊在萬丈深潭,直下落底。若七日不得開悟,當截取老僧頭去。」這句話不是騙人的誑語。

 

不是直指人心

但是和祖師禪最大的差別是:祖師禪的直指人心是在老師的證德與方便、學人的疑情與信心之條件下,以師長的威德和肯定力直接使學人認取本來面目,而看話禪則須學人自己去肯定和認取。相對於「直指人心」的祖師禪來說,看話禪中師長的加持力要少得多了,所以虛雲老和尚所說的「在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一言半句就悟道了」,而後代即便以「參話頭」這樣「以毒攻毒」的方法,悟道仍然較難,其間的差別正在於師長的直指與肯定力之有無。沒有師長的直指,學人要放下狐疑,全身跳下,無疑是比較困難的。

因此即使虛雲老和尚把參話頭的理趣說得這樣明白,對心之體性的說明又毫無隱諱,但是明白理趣,工夫又成熟的人仍然不一定會悟道。比如他鼓勵新學的人:即從心念起處,一覷覷定,驀直看去,如貓捕鼠,全副精神集中於此,沒有二念。但要緩急適度,不可操之太急,發生病障。行住坐臥都是如此,日久功深,瓜熟蒂落。因緣時至,觸著碰著,忽然大悟。亦即「日久功深」還要碰上「因緣時至」才能悟道。

因此他又說到工夫純熟的老參的難處:所謂老參,是指親近過善知識,用功多年,經過了一番鍛煉,身心純熟,理路清楚,自在用功,不感辛苦。老參上座的難處就是在此;自在明白當中停住了,中止化城,不到寶所……所用功夫,如冷水泡石頭,不起作用。久之也就疲懈下去,終於不能得果起用。

因此他雖然勉勵老參:「到這時只要不自滿、不中輟、綿綿密密做去,綿密中更綿密,微細中更微細,時節一到,桶底自然打脫。」但仍要補上一句:「如或不然,找善知識抽釘拔楔去」。

亦即看話禪的理趣是要學人認取心之體性,以洞悟本來。但它用的方法卻是要學人自己不斷的去摸索而不為之決斷,即使工夫純熟了,卻還是要「因緣時至」,否則等同「冷水泡石頭」,無法斷惑證真。事實上,佛性是本來現成的,在佛不增,在凡不減,原是自己本份之事,怎會難於了解呢?只是要度越疑惑,直下承當而體證無生,沒有明眼善知識的慈悲曉示和肯定加持,要狐疑成性的凡夫息諸狂想,仍是比較不容易的,乃至於肯定了又疑惑,當面錯過的事也可能一再的發生。所以「工夫純熟」,並不必然「桶底打脫」,這是看話禪與祖師禪的最大不同處,也是主要差別處。

 

千聖不識達摩機

經過以上的討論,我們可以這樣說,虛雲老和尚雖然提倡看話禪,但是他不像一些盲眼禪師或是獨眼禪師給人一個話頭,然後就要人死拚活撞,而是將祖師禪直指人心的精神,貫穿在看話禪的理趣中,向學人說明「心之體性」,而要學人依循適當的方法,自己去認取、去肯定,從而自知自覺自作證的了悟「自性清淨法身佛」。

進一步說,老和尚雖然教人從參話頭入手,但是卻在說法時,一再的把內證的「本來清淨」「當下即是」表露無遺,如說:你我現前這一念心,本來清淨,本自具足,周遍圓滿,妙用恆沙,與三世諸佛無異,但不思量善與惡,與麼去,就可立地成佛,坐致天下太平。

妄想無性,當體即空,即復我本無的心性;自性清淨法身佛,即此現前。究實言之,真妄一體,生佛不二。生死涅槃、菩提煩惱,都是本心本性,不必分別,不必欣厭,不必取捨。此心清淨,本來是佛,不需一法,那裡有許多囉嗦!參!

學者若能於此直下承當,又何必像演若達多那樣,參什麼話頭呢?正是「釋迦慈悲眉拖地,千聖不識達摩機。」

 

結語

祖師禪講究的是「啐啄同時」「師資道合」,而話頭禪則是要學人自己去度越疑惑,體證無生,孰優孰劣也實在很難一語論定。

但是正如「開悟見道」一語所表示的,現觀緣起,悟一切本不生,這只是解脫道的初階而已,只是不再盲修瞎練,說食數寶,而確實知道該如何修行而已;淨化習氣,止息貪瞋,還有綿密的工夫要做。而且,如果「悟道」這一關不能盡速通過,佛法恐將一直只是人們推測卜度的見解,不能化為具體現實的經驗,種種悟後起修的方便,將成遙不可及的東西,被束之高閣,怎能算是佛門之幸呢?般若智慧與涅槃體驗是人類精神文明與心靈藝術的偉大成就,對於苦海出沒的人們,得到歇腳處的人怎忍心讓他們死拚活撞,而不給予正確的引導和安頓呢?

再從廣泛的修行次第來說,一個佛法的指導者應當能適切的引導學人,在悟前養成健康的心理狀態,培養基本人格、積聚福德資糧、培育禪定力等等,在悟後還要引導學人堅固悟見、淨化習氣,以及傳授種種覺他方便、大機大用,以續佛慧命。

「開悟見道」只是佛法修行中的一個環節而已-它是一個決定性的環節-因此一個方便具足的善知識應該能夠觀機逗教,給予每個人適時適當的指導,引導他在解脫的道次第上不斷前進,而不應只是教人如何開悟見性而已。如果不能分辨根器,像有些禪師那樣,誰來了都給他一個話頭教他參,甚至馬上要人「勢自鞭逼前進」,怎能不貽誤眾生呢?

參話頭是為了覷破無明,明心見性,這從道次第來說,是從修慧進趣見道位的過程。因此參話頭這個法門,恐怕只適合給聞思慧已經有基礎、心靈開放無壓抑、人格成熟、基本定力具足的人來修才會受用。否則真會像虛雲老和尚說的:

金屑放在眼裡,眼只有瞎,哪裡會放大光明呀?可憐啊!可憐啊!好好的兒女,離家學道,志願非凡,結果空勞一場,殊可悲憫。

《金剛經》說:「法尚應捨。」舟為渡河而設,已渡河的人固然不應揹著船,未到河邊的人如果也強要揹著船走路,恐怕也是愚不可及的吧!因此奉勸一心想要開悟的同修,學佛先從做人開始,善巧七階等資糧具足了再來探究大事。屆時臨門一腳,有何難哉?

          來源:《現代禪月刊》第11期(一九九O年十月一日)


 
         虛雲和尚的禪法思想——讀《參禪要旨》文:劉元春

《參禪要旨》分兩部分,一是講參禪的先決條件,二是講參禪的具體方法以及存在的問題,第一部分簡約,第二部分是主體。第二部分中,比較詳細地介紹了不同根基修行者參禪用心的難易方法等,很有實際的指導意義,同時又深蘊著精要的禪理。我們從中可以比較清晰地瞭解虛雲和尚的禪法精神。 

萬緣放下,一念不生。

書中開頭,論述參禪的先決條件,就是要萬緣放下,一念不生

參禪的目的,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去掉自心的污染,實見自性的面目。污染就是妄想執著,自性就是如來智慧德相。如來智慧德相,為諸佛眾生所同具,無二無別。若離了妄想執著,就證得自己的如來智慧德相,就是佛,否則就是眾生。祗為你我從無量劫來,迷淪生死,染汙久了,不能當下頓脫妄想,實見本性,所以要參禪。因此,參禪的先決條件,就是除妄想。妄想如何除法?釋迦牟尼佛說的很多,最簡單的莫如歇即菩提一個字。禪宗由達摩祖師傳來東土,到六祖後,禪風廣播,震爍古今。但達摩祖師和六祖開示學人最要緊的話,莫若屏息諸緣,一念不生。屏息諸緣,就是萬緣放下。所以萬緣放下,一念不生這兩句話,實在是參禪的先決條件。這兩句話如果做不到,參禪不但是說沒有成功,就是入門都不可能。蓋萬緣纏繞,念念生滅,你還談得上參禪嗎?

本段文字講明參禪的目的、參禪的理由、參禪的條件,構成了虛雲和尚禪法思想的骨架。明心見性是參禪的目的。心性或說自性就是如來智慧德相,是諸佛眾生都共同具有的,平等無二。但是,因為眾生妄想執著,自心污染,不能當下頓脫妄想,實見本性,所以要參禪。而參禪的先決條件就是眾生能夠從心念上屏息妄念執著。這符合禪宗一貫的思想精神。

怎樣才能做到呢?上焉者,一念永歇,直至無生,頓證菩提,毫無絡索。其次,則以理除事,了知自性,本來清淨,煩惱菩提,生死涅槃,皆是假名,原不與我自性相干。事事物物皆是夢幻泡影。我此四大色身,與山河大地,在自性中,如海中的浮漚一樣,隨起隨滅,無礙本體。不應隨一切幻事的生住異滅,而起欣厭取捨。通身放下,如死人一樣,自然根塵識心消落,貪嗔癡愛泯滅,所有這身子的痛養苦樂、饑寒飽暖、榮辱生死、福禍吉凶、毀譽得喪、安危險夷,一概置之度外。這樣才算放下。一放下,一切放下,永永放下,叫做萬緣放下。萬緣放下了,妄想自消,分別不起,執著遠離。至此,一念不生,自性光明,全體顯露。至是,參禪的條件具備了,再用功真參實究,明心見性才有分。

這段話說明的,“萬緣放下,一念不生有兩個層面,所謂上焉者是頓悟,“以理除事是漸悟。在漸悟的道理中,也有最主要的兩個問題:要明白煩惱與菩提、生死與涅槃等都是自己迷執的假名;要破除對色身以及名聞利養等的執著,不能被物欲私利迷惑牽引。簡單的說,就是不要被生命現象的種種差異所迷惑,破除我執分別,才能做到萬緣放下,真參實究,直至明心見性。關於上焉者的論述,他說:

夫法本無法,一落言詮,即非實義。了此一心,本來是佛,直下無事,各各現成,說修說證,都是魔話。達摩東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明明白白地指示,大地一切眾生都是佛。直下認得此清淨自性,隨順無染,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心都無異,就是現成的佛。不須用心用力,更不要有作有為,不勞纖毫言說思維。所以成佛是最容易的事,最自在的事,而且操之在我,不假外求。大地一切眾生,如果不甘長劫輪轉於四生六道,永沉苦海,而願成佛,常樂我淨,諦信佛祖誠言,放下一切,善惡都莫思量,個個可以立地成佛。

文中的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心都無異,就是現成的佛”,與六祖《壇經》思想是完全一致的。至於說放下一切,善惡都莫思量的意思,並不是不分善與惡。虛雲和尚曾對六祖《壇經》中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的實際含義作過校釋,認為這句話不是肯定句,而是反問句,句中的那個是問詞如何的意思。若不思善,不思惡即是,已墮空亡外道矣。如果翻譯過來,就是:如果善惡不分,那如何分辨得出你惠明上座的本來面目呢?虛雲和尚的意思是說,不是不分善與惡,而是不要執著它,要轉惡成善,便可以立地成佛。這樣頓脫超越,就能夠達到常、樂、我、淨的美好境界。

 

漸修頓悟,一道齊平。

依據《壇經》的頓漸說,頓與漸,是根機的利鈍問題,不是的不同。鈍根累劫漸修,等到悟入,還是一樣的自性般若。從應機的利鈍說,直捷的開示悟入,是頓;須種種方便,漸次修學而悟入的,是漸。宗密把頓漸分成四種,就是頓悟頓修、頓悟漸修、漸修頓悟、漸修漸悟。而近代胡適先生十分贊成漸修頓悟,說它尤其可能。這種禪法修行的觀點,在近現代是有代表性的。全面考察虛雲和尚的主張,他也是傾向于漸修頓悟的。

他也是根據當今眾生的根機而演說的。他說:宗門主參禪,參禪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參透自己的本來面目。所謂明悟自心,徹見本性這個法門,自佛拈花起,至達摩祖師傳來東土以後,下手功夫,屢有變遷。在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悟道了。師徒間的傳授,不過以心傳心,並沒有什麼實法。平日參問酬答,也不過隨方解縛、因病予藥而已。宋代以後,人們的根器陋劣了,講了做不到。譬如說放下一切善惡莫思”,但總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惡。到了這個時候,祖師們不得已,採取以毒攻毒的方法,教學人參公案,或是看話頭,甚至於要咬定一個死話頭,教你咬得緊緊,刹那不要放鬆,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處,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制萬念。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

虛雲和尚接下來教導禪修者具體的方法,根據年齡、知識、閱歷等不同根機,系統地指出了各自的禪修過程和注意的問題。這種苦心貫穿了他一生弘法育人的實踐之中。在《參禪要旨》的第二部分裏,相當詳細地介紹了參禪的方法。我們不妨看一看有關目錄:

 

二、參禪方法

坐禪須知

用功下手——認識賓主

話頭與疑情

照顧話頭與反聞聞自性

生死心切與發長遠心

用功兩種難易

初用心的難易

初用心的難偷心不死

初用心的易放下來單提一念

老用心的難易

老用心的難百尺竿頭不能進步

老用心的易綿密做去

結論

 

在具體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出,虛雲和尚強調了參話頭等禪定修行的方法,很有特點,其他的分析基本上是圍繞著如何參話頭展開的。

什麼叫話頭?話就是說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如念阿彌陀佛是句話,未念之前就是話頭。所謂話頭,就是一念未生之際,一念才生已成話尾。這一念未生之際,叫做不生、不掉舉、不昏沉、不著靜、不落空,叫做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迴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做看話頭,或照顧話頭。

接著,指出大家在看話頭的時候容易產生四種通病,並進行了對治。這四種對治方法是:第一、如話頭未看上,妄想昏沉多的人,你還是看念佛是誰這個字。待看到妄想昏沉少,“字不能忘了時,就看這一念起處,待一念不起時,即是無生。能看到一念不生,是名真看話頭。第二、關於執著念佛似乎誰”,在話尾上用心,以生滅法為是的人,也可照上述的意思,即向念起處看到一念無生去。第三、關於觀無念已得寂靜輕安,而遇到任何境界的人,你只照顧本參話頭,一念不生,佛來佛斬,魔來魔斬,一概不理他,自然無事,不落群邪。第四、關於妄念已歇,清清爽爽,身心自在的人,應如古人所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由一向至極處邁進,直至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再撒手縱橫去。

這些方法次第分明,綿密有致,完全是為漸修者設定的。不過,最後又指出這都是對末法時期的鈍根人說的方法。其實,宗門上上一乘,本師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上拈花之旨,教外別傳,歷代祖師惟傳一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落階級,不假修證,一言半句即了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修,當下就是。不起妄緣,即如如佛,那裏有許多閒話呢?

這反映出頓悟的主張。當然,這是理的頓入,“悟理必頓的道理。虛雲和尚的論述側重于漸修因緣上。為此,他從發心、教禪等問題上,進一步的展開。這本書中比較簡要,而相關問題在其他開示、信函、著述中多有反映。本書中,他把堅固信心決定行門等也作為禪修辦道的先決條件,而具體方法中的生死心切與發長遠心事實上講的也是信心和志向的問題。這正是漸修過程中首要的前提條件,概括起來說就是要有堅毅的鬥志與持續不斷的精神。他說:參禪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遠心。若生死心不切,則疑情不發,功夫做不上。若沒有長遠心,則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只要有個長遠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勞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虛雲和尚在分析六祖慧能與神秀的得法偈時,特別強調了神秀得法偈對一般修行者的功用,是贊同時時勤拂拭是修行方法的。他在給金弘恕居士的回信裏,就明確地表達了這種思想:蓋末法眾生,障深慧淺,不從參話尾入手,難達話頭,不從有心處用功,難證無心。故黃梅五祖雖極許六祖之本來無一物,仍盛稱秀祖之時時勤拂拭偈者,六祖之偈雖佳,然只合上上利根人,此種人曠劫難遇。若一知半解者執之,反墮空亡,究不若秀祖之腳踏實地,人人皆可依之修持也。

我們知道,神秀提倡的漸悟,主要是根據修學者的根基,並不是法理上的漸悟,事實上他與慧能的禪法思想是沒有根本區別的。歷史上,神秀北宗禪法屬於當時社會信仰文化中的精英階層”,佔據著佛教信仰的主導地位。後來慧能禪法的流行,其實也是適應了當時社會民眾的根基,只是屬於平民階層。所以,他們的禪法不是理是頓悟與漸悟,而是行的頓悟與漸悟。總之,都是為了應機說法。虛雲和尚正是根據這個事實,為了末法信徒的方便,提出了漸修的主張。在漸修的過程中,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就是要求修行者尊教或者說要充分學習文字般若。虛雲和尚精苦修行,同時也擅長詩書。1951,他在廣州《圓音》月刊復刊時說:默審時機,認為欲救世界人心,須將佛法弘揚;欲將佛法弘揚,須靠文字般若。文字的功用,在世法上成例至著。只如清末之《新民從報》及近時魯迅的文章,其影響世運如何,可說是盡人皆知了。那麼,欲轉*,不離文字,確是鐵一般的必然定律。

在禪修的過程中,虛雲和尚主張根據自己的根機與喜好,選擇法門。他把決定行門作為禪修的先決條件之一。《參禪要旨》中說:信心即具,便要擇定一個法門來修持,切不可朝秦暮楚。不論念佛也好,持咒也好,參禪也好,總要認定一門,驀直幹去,永不退悔。今天不成功,明天一樣幹。今年不成功,明年一樣幹。今世不成功,來世一樣幹。

他在回復汪青雲居士的信函中指出,修學禪法的時候,一定要專一,深入下去,達到一通百通,獲得真實的受用。然用功之法,貴在專一;居士用功,未免落於龐雜,雖大乘經懺,一句一偈,皆為菩提種子;一禮一拜,獲福無量,然欲功夫得力,真實受用,則以持名參究為直捷耳。需要指出的是,虛雲和尚提出的專一一道,還有他的特殊內涵。他根據一切修法,都是修心的思想,把它們引申為平常心平常心是道本是唐代洪州禪祖師馬祖道一的禪法思想,無造作、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作為平常心的基本內容。虛雲進一步講,“平常就是長遠。一年到頭,一生到死,常常如此,就是平常。修持的人能無造作,無安排,無改變,無花言巧語等,這就是平常心,就是道,也就是直心的道場。實際上,所說是一道就是用平常心去修持,持之以恆,則無法不通。

 

三、戒為根本,著實行持。

奉讀虛雲和尚的著述,他無時不在講。他曾痛心地指出:“佛法之敗,敗於傳戒不如法。若傳戒如法,僧尼又能嚴守戒律,則佛教不致如今日之衰敗。”(4)因此,在《參禪要旨》裏,他把嚴持戒律作為禪法修行的先決條件之一,而且排在深信因果之後,放在第二位。

他說:用功辦道首要持戒。戒是無上菩提之本,因戒才可以生定因定,才可以發慧,若不持戒而修行,無有是處。《楞嚴經》四種清淨明誨,告訴我們不持戒而修三昧者,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禪定現前,亦落邪魔外道。可知道持戒的重要。……或雲六祖說心平和勞持戒,行直何用參禪。我請問,你的心已平直沒有?有個月裏嫦娥赤身裸體抱著你,你能不動心嗎?有人無理辱駡痛打你,你能不生嗔恨心嗎?你能夠不分別怨親憎愛、人我是非嗎?統統做得到,才好開大口,否則不要說空話。

不僅如此,他把遵守戒律與培育人格聯繫起來,與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對應起來,甚至與維護世界的和平聯繫起來,實際上是在構築社會的倫理規範,提倡一種高尚的道德情操,從而具有積極的深刻的社會意義。

他認為:人生在世,無論士農工商,欲求不虛生浪死作一有為人物,首要立志高尚。蓋志高則趨向上,人格自高,志卑則趨向下,人格自卑,且死後神識升沉,亦由斯而判。……立志學佛,故必奉法奉僧,此三皈依所由設。歸者一心嚮往,依者頃刻不離,嚮往不離則我心即佛心,凡身即聖身,更何善不興,何惡不去。增善滅惡,自然災消福至。故知欲求世界和平,人人當以三歸為本也。然三歸屬立志,有志當有行,行以念佛為最簡便,而以持戒為根基。若口念彌陀,身行惡行,或心中散亂者,亦屬徒然。故初步學佛,當受持五戒,進一步當受菩薩戒。五戒者,戒殺、戒盜、戒邪淫、戒妄語、戒飲酒。其義即儒家之五常,特以五常乃空洞名詞,故於其中各擇一簡要事實,以為下手。仁以戒殺為始,義以戒盜為始,禮以戒邪淫為始,信以戒妄語為始,智以戒飲酒為始,根本既固,自可日進有功矣。菩薩者,精進求佛道,慈悲救眾生,謂之菩薩行持。以四弘誓願為目標,事事以損己利人為趨向,雖粉骨碎骨,不退不悔。若一念生二乘心,或作損人利己念者,即為破戒。菩薩戒首重戒心,受持者不可不慎也。

但是,正如慧能在《壇經》中所主張的定慧等三學等持等思想一樣,虛雲和尚也是堅持禪宗的這一個基本精神的。他要求嚴持戒律,但同時反對戒定慧三學偏廢,而要求三學圓融,積極修持。他指出:但戒定慧三法不能偏廢,要三法圓融,才得無礙。持戒若不明開遮,不通大小乘,不識因時制宜,種種妙用。死死守戒,固執不精,成為錯路修行。三學圓明,才得上上戒品。

虛雲和尚把傳戒與持戒落實到他的弘法實踐中,歷經了艱辛。最為感人的是他在雲南雞足山整頓戒軌,感化李根源的事蹟。1902,虛雲和尚來到雞足山的時候,因為當時的僧人割據一方,不守戒軌,連掛單都不讓。但是,他在大迦葉尊者像前發願重振雞足山祖師道場。然而,由於當時一些僧眾惡劣的行經,引起了當政者以及社會社會普遍的厭惡,他們趁著興起的廟產興學風潮,整肅社會之名,進行大規模的逐僧毀寺活動。虛雲和尚一邊機智地應對並感化當政者,同時為了扭轉當時的頹敗態勢,經歷了艱辛的努力:

我初到雲南雞足山,看不到一個僧人,因為他們都穿俗服,所以認不出誰是僧人。他們全不講修持,不上殿堂,連燒香都不燒。以享用寺產,用錢買黨派龍頭老大以為受用。我看到此情形,就發心整理雞足山。開禪堂、坐香、打七,無人進門。講經,無人來聽。後來改作傳戒。從前僧家未有傳戒受戒者,這回才初創,想用戒法引化,重新整理。因此傳戒期限五十三天,第一次就來八百人。從此他們才知有戒律這一回事。慢慢的勸,他們也就漸漸和我來往,漸知要結緣,要開單接眾,要穿大領衣服,要搭袈裟,要上堂念經,不要吃煙酒葷腥,學正見,行為逐漸改變。我籍傳戒,把雲南佛法衰敗現象扭轉過來。

新中國成立後,虛雲和尚更是極力要求廣大佛教徒嚴守戒律,以維護佛教的法身慧命。他除了在他所住持的寺院身體力行之外,還利用提案的形式,推動佛教界的整頓革新。19535,在出席中國佛教協會成立會議時,一併提出了三個提案,其中,第一個提案就是關於嚴戒律清規,以增大眾的信仰,言辭懇切,十分感人,至今仍有現實意義。下面,我們不妨全文抄錄:

提案人:虛雲

案由:汰除迷信外道渣滓,嚴戒律清規,以增大眾的信仰。

理由:佛教的精義廣大圓融,超越一切,決非一般所想像的指摘的那樣卑下。但多少年經過多少人依託附會,連教內人也多模糊含混,鬧成玉石不分,為人輕視。不但會道門那些本來不是佛教而硬掛上一個佛字招牌,這根本與佛教無干,就是一些居住寺院僧徒也不少意識模糊,行為不檢,行同市儈巫;還有口口聲聲念佛修持,實在自私自利。這已失去三寶的高貴品質。

辦法:今後嚴行規定僧徒的資格定義,必須出家住院,服裝劃一,恪守戒律法規,方可稱之為僧為尼,方能享受僧尼的權利。

 

提案中,他把僧尼是否嚴守戒律與佛教的社會價值聯繫起來,與厘清外道迷信聯繫起來,與培育佛教高貴的品質聯繫起來,與是否具有僧格權利聯繫起來,具有十分深遠的意義。僧寶的形象是佛教正法的象徵,他們是否嚴守戒律是正法存在與否的關鍵。僧人不盡本分,必定喪失社會特別是廣大信徒的尊重和信賴,正法不立,外道盛行,已經是被歷史和現實不斷證明了的事實。虛雲和尚將戒律與禪定結合,也是遵從慧能所提倡的大乘無相戒法,是中國禪宗精神的重要體現。這樣使禪修更加實在,也使禪法境界產生更大的感召力!

 

農禪並重,自立利世。

綜觀虛雲和尚的一生,前半生主要在復興祖庭,後半生堅持農禪並重的百丈農禪精神,特別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後的日子裏,來自立利世,弘揚佛法。淨慧法師總結虛雲和尚一生的功績大致有八點:一曰建寺安僧,二曰振興禪宗,三曰提倡戒律,四曰興學育僧,五曰農禪並重,六曰重視文史,七曰愛國愛教,八曰福利社會。這是很確切的。

唐代的百丈懷海禪師在《禪門清規》中制定的普請法”,將自食其力的勞作與禪修實踐結合,農禪並重,開闢了禪宗乃至中國佛教發展的新紀元。以往的佛教僧團幾乎完全依靠信徒與其他社會集團的供養和支持,特別是封建統治階級的封賜,被後世劃為食利階層或者寄生階層。在衣食無憂之時,也喪失了自己獨立的品格,成為某一統治集團或者勢力團體的附屬品,用佛法買人情。這不僅個人被輕賤,也連累了佛法遭褻瀆。一旦失去社會物質的支持,佛教就面臨衰弱,隨著社會政治的變化而升沉。中國佛教有濃厚的封建主義色彩,缺乏應有的超脫精神,不能不說與僧團那種生存方式有很大的關係。這成為佛教精神品位難以更大的伸張,佛教的歷史作用遭到貶損詬病的重要原因。

在唐代安史之亂以及會昌法難之後,中國佛教其他宗派都相繼衰敗,即使禪宗神秀一系的北宗也逐漸衰弱。相反,慧能一系的南宗卻強勢發展。這在很大程度上與南禪自食其力的生存模式有關,特別是農禪並重的廣泛推廣,為禪宗奠定了能夠獨立發展的物質基礎。無求品自高,自強必有力。這是以禪宗為主體的中國佛教傳續至今的一個內在力量。所以,歷代的禪宗高僧大德們都積極地宣導發揚農禪並重的優良傳統。

作為親身體察了中國社會興衰,有高深證悟的禪門大德,虛雲和尚一直躬行不輟,成為農禪並重的楷模,即使在整個中國佛教禪宗歷史上,也是出類拔萃、特立獨行的一位代表人物。在解放後,虛雲和尚為了適應社會制度的變遷和發展趨勢,保持佛教的優良品格,以百歲老邁之軀,帶領廣大僧眾實踐並創立新的農禪生活模式。1950,在廣東雲門寺大覺禪寺創立了大覺農場”,制定了《農場組織簡章》,提出為適應現實環境之需要,特組織僧伽開發本寺所有荒地,努力增加國家生產,並以彌補本寺糧食之不足,且達到人人勞動自給自足之目的,用以維護祖庭為宗旨。同時,還強調每日早、晚殿及晚上坐香、或普佛殿,除另有任務者外,均須齊到。”1953,虛雲和尚帶領徒眾自力更生修復江西雲居山真如寺,更全面深入地實踐了農禪精神,留下了千古榜樣。他教誡弟子們成為佛弟子,豈可端然拱手,坐享其成。同時,又強調出家人不能和俗人一樣,光為衣、食、住三個字忙,還要為道求生死。他把禪法融入勞動之中去,引導弟子們在行走坐臥的日常生活裏體悟,在自足自立的辛勤勞作中體味禪樂。他常引用元代高峰原妙禪師的《插秧歌》教化大家,充滿了無限的禪境:

手執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這讓我們體會到了禪師們那一顆顆澄明、愉悅、安詳的禪心,也讓我們由衷地敬羨他們超凡脫俗的人生風骨!

19535,虛雲和尚在參加中國佛教協會成立大會時,所提交的三個提案中,其中一個就是關於提倡農禪的。我們也抄錄如下:

提案人:虛雲

案由:為圖自力更生,宣導計老受酬,以維佛門根本案。

理由:佛教無我,其以財物為戒,以勞力報酬應無不合。今者坐受供養的辦法已漸漸不能存在,自應及早改圖,和各教同趨大路。

辦法:應如何辦法方為妥當,希望會眾多提意見,以資采擇,可向政府提供。

 

這可謂言簡意賅。起碼有這些結論:一、自力更生是維護佛門生存發展的根本;二、坐受供養的生存方式已經不適應時代發展的要求,也不符合佛教戒律的規定;三、集思廣益,學習和尋求合適的生產方式。

19555,虛雲和尚在給李濟深、葉恭綽、巨贊法師等人的信函中,介紹了自己不能到北京參加中國佛教協會擴大會議的原因,主要是要操持寺院農耕等事宜。情真意切,十分感人。在給李濟深等的信中,說到:“只以雲移住雲居以來,山寺荒涼,勉力幸建法堂一幢,粗具佛刹規模,四方衲子來往者,已逾百餘人。於道糧艱難中,大眾戮力開田建屋,熱心勞動,墾荒已百數十畝,亟求自給。春夏大雨連綿,水旱秧穀毀損殆半,山下多成澤國。在此艱困之下,益謀補救之方。雲如一旦離山,大眾勢必渙散失所。

在這裏,我想引用《參禪要旨》裏面最後的幾句話來形容虛雲和尚的精神境界:所以大丈夫,直截了當。深知古往今來,事事物物,都是夢幻泡影,無有自性。人法頓空,萬緣具息,一念萬年,直至無生。旁人看他穿衣吃飯,行住坐臥,一如常人。殊不知他安坐自己清淨太平家裏,享受無盡藏寶,無心無為,自由自在,動靜如如,冷暖祗他自己知道。不惟三界六道的人天神鬼窺他不破,就是諸佛菩薩也奈他不何。……

 

從虛雲和尚的禪法思想及其演說中,可以看出有以下幾個特點:

圓融。

就佛教的各個宗派以及各種修法而言,他與六祖慧能的禪法精神是一致的。比如,關於頓漸的問題,《壇經》有說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而虛雲和尚在《參禪要旨》裏一再指出他的說法,都是根據參禪者的根機利鈍施設的。他說:

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說出八萬四千法門,俾各色各樣根器不同的眾生,用來對治貪嗔癡愛等八萬四千習氣毛病。猶如金染上了各種污垢,乃教你用鏟、用刷、用水、用布等來洗刷涿抹一樣。所以佛說的法,門門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只有當機不當機的問題,不必強分法門的高下。流傳中國最普通的法門,為宗、教、律、淨、密,這五種法門,隨各人的根性和興趣,任行一門都可以。總在一門深入,歷久不變就可以成就。

根據解釋,宗是禪宗,教是講經,律是持戒,淨是念佛。密,未見解釋,或許是指持咒?顯然,不是說的宗派,而是法門。中國佛教發展到現在,禪淨結合成了突出的特色。但是,在具體實踐中,人們還是容易分別執著,互相貶損。虛雲和尚認為:

念佛的人,每每誹謗參禪,參禪的人,每每誹謗念佛,好像是個死對頭,必欲對方死而後快。這個是佛門最堪悲歎的惡現象。俗語也有說,“家和萬事興,家衰口不停”,兄弟鬩牆,哪得不受人家的恥笑和輕視呀!參禪和念佛等等法門,本來都是釋迦老子親口所說,道本無二。不過以眾生的夙因和根器,各各不同。為應病與藥計,便方便說了許多法門,來攝化群機。後來諸大師依教分宗,亦不過按當世所趨,來對機說法而已。如果就其性近者來修持,則哪一門都是入道妙門,本沒有高下的分別。而且法法本來可以互通,圓融無礙的。譬如念佛到一心不亂,何嘗不是參禪?參禪參到能所雙忘,又何嘗不是念實相佛?禪者,淨中之禪。淨者,禪中之淨。禪與淨,本相輔而行。

在論述他的禪學義理的時候,虛雲和尚總是兩邊雙遣,突顯出中道思想,充滿了智慧。這是他引導眾生的悲智雙運之心。

 

契機。

法無高下,貴在契機。虛雲和尚在接引教化信徒的時候,語默動靜都是為了方便應機。他在長達百餘年的參禪修行的歷程中,把握禪宗修持的根本,深入經藏,既參究歷代祖師的法語、公案,又身體力行禪修不斷。他始終以《楞嚴經》為圭旨,再參照自己的體悟,形成了自己有修有證、獨具特色的禪法思想體系。但是,他不固守成見,而是積極地吸納、融會,進行契時契機的詮釋、提升。19535,他在中國佛教協會成立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出佛法是積極的、前進的,不是落後的、庸俗的。我們在這革命的新時代,應該拿出大無畏的精神,努力學習,補充各項知識技能,配合時代和政策,以便分擔各項工作任務,與大眾一同向社會主義社會前進。這不是應時的客套話,而是符合佛教積極進取的大乘精神的。佛教徒把自己放到時代的應有位置上,敢於用大無畏的氣概,去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就能顯現大乘佛教利世度人理想的實際價值。這是總體行為上的契機。

佛教作為傳統宗教,自然有其保守的一面。固守優良的思想傳統沒錯,但是,不能孤芳自賞,裹足不前,要敢於相容並蓄,從而融會、陶冶、豐富、充實、提升、發展,否則,就將被社會和歷史淘汰。因此,十分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要對佛法理念作出契理契機的詮釋、更新。在這方面,虛雲和尚展現出了豐沛的人生智慧。19558,他在《雲居管見》一文中,針對新中國的佛弟子如何適應時代的問題談了自己的觀點。

他說:我認為佛弟子的日常生活、衣食住等有可以權變的;惟三學思想,即戒定慧等理論,不能改動。中國千餘年來佛弟子衣食住等制度久與印度大不相同,既然時間、地點、條件都變了,則佛教中的若干生活習慣,自也應因時制宜。談到教義,佛佛道齊,宛爾東西,釋迦彌勒,如印印泥。是以,“同行不妨同人,同見必須同佛。

這裏,虛雲和尚將佛教的根本思想與現實社會環境的變化之間的關係,利用佛教不變隨緣,隨緣不變的道理,很恰當地作了分析。汪青雲居士在《武昌聞法記略》中敍述說,虛雲和尚曾用愛國愛教來開示:佛教的某些理趣,如忘我利他的精神之類,與共產黨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是相符合的。共產黨員以解放全人類為終極目的,佛教徒以度盡一切眾生為最大願心,範圍與手段雖各不相同,目的大致是可以通融的。……共產主義就是人間的極樂世界。

在今天看來,這些解釋已經沒有了新奇。但是,在解放初期,能夠或者說是敢於這樣類比的,是非要有大智大勇不可的!這種精神是基於對社會人生的深刻體察,對佛教法身慧命的勇敢承當,對社會眾生的慈心悲情。虛雲和尚有在195910月所寫的《辭世詩》裏,濃縮了他一生的經歷感悟一生的理想追求,讓我們諦聽一代巨擘泰斗的心音:

少小離塵別故鄉,天涯雲水路茫茫。

百年歲月垂垂老,幾度滄桑得得忘。

但教群迷登彼岸,敢辭微命入爐湯。

眾生無盡願無盡,水月光中又一場!
 

              (來源:無量光明佛教網2014/05/26)



二十六年(1900),外敵侵略北京,京城大亂,皇帝、太后、大臣、太監、宮女逃難長安(今西安)。慶親王聞虛雲老和是得道高僧,請虛雲老和伴駕西行,以保平安。

當時正伏天8月,腐爛的屍體臭氣熏天,瘟疫流行長安。此時的長安,餓殍遍地,活人生吃死人肉,到處是腐爛的屍骨。虛雲老和立即奏請皇上,親諭禁止活人吃死人,並發動所有富戶捐出存糧開辦施粥廠救濟災民。

虛雲老和
憐憫眾生,願在臥龍禪寺組織一場長達7天的祈雪大法會,望龍天垂護,降雪降雨消除瘟疫。事前有好心者私下勸阻:大災大難不同尋常,眾生共業不可違,萬一乞雪不靈,龍大怒判個欺君之罪拉出去頭豈不適得其反?但求無過,還是一走了之好,一走了之好。

虛雲老和將生死置之度外。在臥龍禪寺方丈東霞和的相助下,寺中全體僧人一起動手,搭台的搭台,準備法器的準備法器……虛雲的德望感召來了西安各寺的僧人近千人,終南山終年隱修的師父也出山相助,佛信徒聞之也從四面八方來……

法台高寬三丈三,上供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法台兩側豎立兩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懸掛的三丈多長的金字佛幡,一面寫
南無娑竭羅龍王菩薩摩訶薩,一面寫南無隨方普應行雪龍王聖眾菩薩。佛台上鋪黃布,鮮花、供果、香燭一應俱全。

虛雲帶領9名法師身披紅色袈裟跏趺禪坐在臺上結印施法7晝夜。台下兩側108位僧人,晝夜不停持誦《祈雪陀羅尼神
》,360位僧人帶領信眾拜《大悲懺》,其餘僧尼帶領信眾念彌陀聖號,晝夜六時,佛號不斷。第7日上午,果然烏雲密佈。下午飄起了鵝毛大雪。

大雪降後,僧尼們各自回寺。虛雲仍然坐在四周無遮攔的法台持
施法,他不能起來,陝甘寧晉一帶連年連年的乾旱不是一兩個時辰的大雪所能解決。長安城的瘟疫病菌更需要連續數天的大雪低溫才能徹底消除。如果他一起來雪就會停止不下,祈雪消災法會的效果就會半途而廢,雪越下越大;氣溫越來越低。又7日,長安內外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長安普降大雪連日的冰凍消除了瘟疫和乾旱。慈禧太后坐上了
那八抬大轎在宮女、衛隊的陪同下冒雪來到了臥龍禪寺,要親自來拜望能朝廷分憂、百姓消災、能呼風喚雨的老和。當親自看到在鵝毛大雪紛飛的冰天雪地裏,虛雲老和仍在四周無遮攔的法臺上繼續禪坐如如,不停地持施法時,這位從來只有萬民叩拜老佛爺,感動的落下了熱淚。並跪在了雪地裏,給這位高僧叩下了高貴的頭顱。

肅親王、慶親王請他日後同回北京住在宮內,以便請
佛法。十月初的一天晨,視名利如浮雲的虛雲老和悄悄離開長安,後隱居終南山。又連續入定二十三天,震驚天下。



虛雲和
原籍湖南湘,生於福建泉州。出生年有不同說法,岑學呂編年譜言出生道光二十年(1840年);楊樹達記載虛雲生於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鼓山虛公禪行述聞〉言生於咸十年(1860年);虛雲作於1929年的〈雲南西山靖國雲棲禪寺募捐〉自言:「自念年將古稀,一龕待死久矣。」可知至少生於1860年後;〈雲南雞足山祝聖寺虛雲和略傳〉言生於同治十二年(1873年);其舅父言其生於同治十年(1871年)。有學者考證出生約同治年間。

出生時母親就去世,由庶母撫養長大。俗姓蕭(簡體往往作「肖」),初名古岩,又名演徹,字德,別號幻游。一說梁武帝蕭衍後代,其父蕭玉堂是人出身,官至泉州府幕僚 

年時就對佛教產生濃厚興趣,一心出家修行,17歲時,其父防止出家乃其娶妻田氏、譚氏,然法師與田譚二氏同居而不染,至心佛道。約最早光十二年(1886年)於福州鼓山湧泉寺剃度出家,從妙蓮和1844-1907年)受具足戒,師承曹洞宗四十六世鼓山鼎峰耀成禪師(1858年-?)。

在光二十六年(1900年)離開鼓山。

曾遍參金山、高旻、天童、天寧諸名,巡禮佛四大名山。後從天台華頂融鏡法師習天台義。朝拜五台山。後經終南山入川,轉赴西藏,折至雲南大理,重興雞足山迎禪寺。法師發心朝五台山,三步一拜,以報答父母之恩。遂從普陀山出發,歷經兩年到達五台山,傳說途中兩次遇險時,都遇到文殊菩薩化身相救。

法師經四川、西藏,至印度,從雲南入境,過大理,朝賓川雞足山。過昆明、曲靖,如貴州省、湖北省。至武昌時,於寶通寺禮志摩和。學「大悲懺」。赴九江入廬山。於海會寺禮志善和。參加念佛會。過境安徽。游黃山後。朝九華山。禮地藏王菩薩塔、百歲宮、禮寶悟和。渡長江至寶華山。禮聖性和。留住過年。此後至1901年,先在江南一帶講經說法,後入北京,時逢八國聯軍入侵,離京至西安,於1901年,經終南山入川,轉赴西藏,折至雲南大理,於光二十九年(1903年)到達賓川雞足山,重興雞足山迎祥寺(即祝聖寺)。光三十年前往泰國、檳城等地,考察東南亞佛,講經說法。

1959年虛雲圓寂於雲居山。1982年,美國紐約佛禪宗中心他修建紀念堂,將其傳記用英文刻於石碑。記載其生平事跡的有《虛雲和事跡》、《虛雲和年譜》、《虛雲和畫法集》等。舍利留存廣東南華寺。

虛雲法師曾以此一對聯自述其波瀾壯闊的一生:

坐閱五帝四朝,不覺滄桑幾度;

受盡九磨十難,了知世事無常。

五帝:代道光、咸、同治、光與宣統皇帝。四朝:滿皇朝、太平天國、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十難:生肉球、饑寒雪掩、痢疾待斃、口流鮮血、失足墮水、大病頓發、索斷浸水、險遭剖腹、全身枯木、遭匪毒打。


台長: 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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