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散落的光與影 十足哈日，充分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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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講起「臥虎藏龍」這部電影，是李安的電影裏，個人閱讀最多次的作品。這部片子在坎城影展首映之時，所得到的是起立如雷的掌聲；然而在國內，有非常多的觀賞者，卻不以為然，甚至冠上所謂的「東方主義」這樣的批評。如此毀譽參半的作品裏，就我個人的多次閱讀經驗底下，整部片子強烈呈現儒家所灌注的武俠精神，有著師徒一脈相承的舐犢情感，傳統中國的人倫綱常，其中雖沒有所謂的「港劇」裏激烈的打鬥，但是武藝中的精髓倒是發揮的淋漓盡致了。曾經跟一位學過武術的朋友問過，這樣的功夫是可能的嗎？他曾經看過這部片子，就武術部分，他是讚不絕口的，也曾這樣對我說，在武俠裏是絕對可以到達這樣的境界，絕非虛晃幾招。這部份若要做嚴肅的影評，還是留待專家來做，暫停於此。

倒是有一個人物——玉嬌龍，李安與劇本改編者王蕙玲對他注入了最富現代精神的一個特殊的腳色。

玉嬌龍，有一個最不安的靈魂，彷彿時時刻刻期待著自己的能夠走出自我的藩籬，渴望著身心的自由。在府裡，貴為千金小姐的他，不耐煩自己的身份，他與化身家中的「碧眼狐狸」學著武當功夫，他卻早已超越師父，不耐師父的一種師徒情感的束縛。正是他待嫁時節，卻欣喜遇見俞秀蓮，對話裏處處透露出，不願意接受家中安排的婚姻，羨慕著江湖兒女的可以自由選擇個人所愛的一種自由。遇見俞秀蓮是他渴望生命自由的開端。

當玉嬌龍見青冥寶劍，眼睛散發的光芒，盜劍心喜狂歡的模樣，無非是一種自由的展現，企圖脫離「碧眼狐狸」口口聲聲的一種共偕放浪江湖的情感背負，玉嬌龍心中的自由，他的師父始終無法理解，就如同碧眼狐狸完全不知道玉嬌龍的武藝已遠遠超越了自己一般。當他把玩寶劍後，並且受到了嚴重的盜劍警告，企圖還劍時，巧遇武藝高強的李慕白，李慕白的心中見才若渴，急切的想把自己的武當正統武學，交給傳人，殊不知玉嬌龍並不承情。玉嬌龍所渴望的只是自由，一種任意而行的自由罷了！這非李慕白所能設想，因此玉嬌龍處處與李慕白過不去，只是在掙脫著束縛，強烈的渴盼著一種武術上的自由。

因此在玉嬌龍的靈魂裏亦正亦邪，他甚至於再度盜劍，浪跡天涯，與武林的幫派，所謂的江湖裏的老大們作對，殺傷各門派之人，因為玉嬌龍要的自由，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反倒顯出，玉嬌龍的蠻橫，不近情理，不按一套武林倫常作息，徹底顛覆著武林的規範。似乎是打出江湖名號，骨子裏所展現的是一種追求靈魂自由的渴望。

遇見羅小虎，是屬於玉嬌龍的情感解放。玉嬌龍一心一意的想要奪回梳子，奮不顧身的模樣，如同他對自由的渴想，一直是奮不顧身一般。對愛情絕對的奔放，與羅小虎的愛情，啟蒙了玉嬌龍靈魂自由的渴望，玉嬌龍嚮往著自由，喜歡羅小虎的生活，但是他們兩人終將無法逃避團團包圍而來的現實，羅小虎仍把玉嬌龍交給了社會，交給了倫常。但按耐不住相思之情，並得知玉嬌龍即將出嫁的羅小虎，從新疆不遠千里跋涉來到北京城，企圖帶走玉嬌龍。但如此企盼自由的玉嬌龍，豈是會追隨羅小虎？他一如自己的特質，掙脫愛情的束縛，趁著羅小虎攔花轎，玉嬌龍飛出了牢籠，飛出身心的藩籬，遺棄一切，追尋著渴盼已久自由……

玉嬌龍對自由竟是如此的不顧一切，當「本我」超越了一切，卻讓他陷在受到利用的危機裏。求助於俞秀蓮雖只為浪跡江湖的另一個準備，但也是「自我」再度在他生命裏有了清楚的作用，與俞秀蓮的對壘，李慕白的竹林間追逐爭鬥，這兩相的拼鬥喚醒了玉嬌龍的「自我」。碧眼狐狸利用了他過於專注於尋找自由，傷害了李慕白，更進一步的喚醒玉嬌龍的「超我」，發現過度的自我索求自由，已經造成他人生命垂危，這又是玉嬌龍的另一個奮不顧身。

但當死亡已成為事實時，玉嬌龍面對著自由，面對自己靈魂的思考有著另一番的念頭，選擇上武當山見小虎，跳入身山谷底，是玉嬌龍清楚的確知一件事情：所渴望的自由，不在別處。身體的解放、情感的解放，才能使他這始終惴惴不安的靈魂得以安頓。我不說解脫，因為在整部充滿著濃郁的儒家色彩的武俠作品裏，難以看見有解脫這樣的意識存在，而是，玉嬌龍找到了生命、靈魂自由的解放的方式，他期待著理想可以實現，期待著自由的來臨，跳入谷底可以實現願望，正是他對自由渴望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