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漢勳專欄 蔡漢勳新聞日記、電視專訪「線上影音檔」 書獃子《生活日記》1983-1984中國時報連載。 「誰」書系列：《誰出賣了台灣》、《誰破得了尹案》等書摘(增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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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密帳風暴前夕訪阿扁(22/08/2008時報周刊)

我是在八月十一日上午十時三十分，約好與阿扁見面。那是馬英九總統注銷「絕對機密」等級後，特偵組約談阿扁的前一天；也是媒體和立委接踵引爆海外密帳風暴的兩天前。

比較耐人尋味的是，阿扁卸任後在凱達格蘭學校他的私人辦公室牆上，分別懸掛聖嚴法師送他的兩副對聯：「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放下萬緣時，眾生一肩挑」。

第一副對聯是有故事的。二○○○年阿扁在開票獲勝隔日清晨前往拜訪聖嚴法師，在農禪寺大殿寫下「利益眾生」四個字，表示上任後將為百姓眾生尋求最大利益。聖嚴大師於是回贈他「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兩句話，希望他身為領導者，能時時反省自己待人夠不夠慈悲，處事夠不夠智慧。據說，阿扁在二○○七年六月，總統罷免案表決的那天早上，還曾去向聖嚴法師懺悔自己的慈悲與智慧都不夠。

如果沒有兩天後的密帳風波，這種慈悲為懷、智慧處事的情操，倒是很符合一個卸任總統應有的心境。

事後回顧那天晤談的氛圍，還真有點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不過，在風雨正烈時重新整理訪談內容，也隱約發現阿扁當時的「寧靜」，其實有更多無力與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強弩之末」。

原訂會面的時間，因為阿扁可能與律師研商隔日的特偵組答辯，延宕了十五分鐘。幾句平常的寒喧後，阿扁便直接將話題聚焦在馬英九市長任內被控貪污特別費時，提出「大水庫理論」（主張支出大於收入就無罪），與他的國務機要費案所受到的被差別待遇上打轉。

這些觀點，正與第二天偵訊後，他在記者會上發表的說法大同小異。顯見過去口若懸河、辯才無礙的阿扁，雖然事前為這次答辯花了不少心思，仍想不出更具說服力的說辭，又回到最本能的溫情、弱者、被打壓的訴求；這與他仍任總統時，每遇考驗必展現強硬魄力的性格大相逕庭。

在談到「不惜動搖國本也要辦到底」的拉法葉案為何辦不下去時，阿扁的言語及表情不斷透露著無力感。

諷刺的是，對照拉法葉案與剛爆發的密帳風暴，不論偵辦的檢察官、情資來源的管道，都有著天注定似的巧合。我想阿扁大概怎麼也沒想到，這番「不惜動搖國本」的豪語，最後竟然動搖「扁本」。

首先，訪談中阿扁在談到拉法葉案時，曾有點無奈兼憤慨地說：「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但就是沒進展。」雖未明說，但言下之意似乎有點指責當時承辦「拉案」的特調組檢察官蔡秋明及林良蓉兩人。在接受採訪時，我想阿扁也沒想到，幾天之後，現任檢查總長陳聰明便將陳致中夫婦帳戶的分案，交由蔡秋明負責。

事實上，在今年七月阿扁的密帳風暴尚未完全引爆前，蔡秋明才與目前已調任經濟部辦事檢察官的林良蓉一同赴美。名義上是清查拉法葉案汪傳浦在美國可能的資金流向，但據了解，兩人也對第一家庭在美國的資金進行調查。

其次，阿扁上任後強力要求追查拉法葉案，為了要求瑞士司法機關提供所查扣與汪傳浦有關的不法佣金相關資料，台灣最高法院檢察署特別調查小組在九十年十一月，向瑞士提出「司法互助」的請求。

歷經多次協商，我方的代表層級也一路從法務部長陳定南、檢查總長，一直提升到行政院長謝長廷，並依照國際斯法互助慣例出具保證函，瑞士聯邦預審法官才於九十二年十一月底，裁定准許這項司法互助的請求。

這一管道開通後，台灣方面不僅順利取得瑞士當局所提供的六大箱汪傳浦帳戶資料、凍結汪在瑞士帳戶裡的六億美元，更在去年取回郭力恆上校的十億多新台幣的贓款。

最諷刺的是，中瑞司法互助最近一次啟動，竟然是瑞士凍結陳致中夫婦帳戶裡的二千一百多萬美元，並要求台灣協助查詢阿扁一家海外帳戶的情資，進而引爆震驚國內外的洗錢醜聞。

如此的因果巧合，不知是否正是阿扁心中最大的無力感。對於「拉案」的力有未逮，相較之下，在談到與「拉案」連結的尹清楓命案時，阿扁所顯露的無奈與遺憾，就顯得較為真誠。

畢竟這宗他在立委任內就窮追不捨的命案，不僅特調小組查了八年沒結果，就連追封尹清楓晉升少將的努力，包括指示海軍追贈雲麾勳章以了卻心願，國防部居然也「礙難照辦」。讓阿扁在空大畢業典禮演講時，提及「尹清楓在天之靈保佑得以入主總統府」的感性談話，彷彿是夢囈一場。

除了對「拉案」、「尹案」表示無力感外，阿扁對國務機要費風波之前的國安密帳，也直言不諱透露：「這八年的國家元首任內，對前總統李登輝之『保護』不遺餘力。」

阿扁表示，儘管「鞏案」、「奉天」、「當陽」等專案陸續被曝光了二十五件之多，但他還是壓住其他七十五顆未爆彈，否則以國務機要費前身之總統特支費，或總統私房帳的「國安密帳」之流向，事後證實李登輝手下一魚兩吃，並將千餘萬美元流入「台綜院」帳戶，這些年又有誰去追究？

然而，阿扁這番「保護」李登輝的一席話言猶在耳；僅隔三天，他便於八月十四日記者會上丟出「新瑞都案中，李前總統透過人頭匯出十億元」之馬後砲，顯示他似乎已準備玉石俱焚；而李登輝也在隔日憤怒地發表聲明否認，甚至揚言不惜提告。

這與民進黨執政初期，李登輝還想邀請阿扁聯袂攀登觀音山，塑造父子般形象，水乳交融的情景委實不可等日而語。

提到爬山，阿扁在卸任前一個月，即使已知道卸任後可能將面臨一系列的風暴，還曾興致勃勃為準備爬玉山而勤練腳力，而目前他的辦公桌旁，也確實擺放了一台電動踏步機。

當我問到：「征服玉山的雄心壯志，是否會在九九重陽節履行？」

阿扁苦笑地表示：「尾椎被蘇安生踹傷後，這個總統任內的未竟之志已不可能實現。」

再問他是否考慮跟隨宋楚瑜在省長任內的模式，先搭直升機到排雲山莊再攻頂？阿扁馬上表示：「絕不會這樣『空降』，要爬一定從阿里山起點開拔。」似乎強調他做事必然腳踏實地的務實態度。

這個爬玉山的心願，其實還在蘊釀中，因為卸任後的他，不僅在辦公室內放置電動踏步機；事實上，他重返北門扶輪社的例行活動中，也常與社友踏青，意味著爬玉山的念頭仍未停擺。但前提是，他要能夠安然度過這場醜聞風波。

相較於運動器材擺設在辦公桌旁的突兀，阿扁座椅後的平檯擺設，除了全家福、陳致中一家三口沙龍照，以及扁珍在演講台上互動的相片外，較令人意外的，是他也在平檯正中間放置一尊橫臥的木刻佛陀，優閒的模樣與他身陷的海外密帳風暴極不搭調。這，或許正是他目前最企盼的境遇。

台瑞司法互助.凍結王又曾一億

█台瑞司法互助管道在2003年開通以來，除了最初順利從瑞士司法單位取得汪傳浦等人收受拉法葉艦購案不法佣金之相關資料，以及這次瑞士要求我提供陳致中夫婦帳戶匯入大筆資金的情資外，另一次啟動就是去年瑞士應我方要求，凍結了王又曾在瑞士銀行裡約新台幣1億元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