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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17 08:57:56| 人氣76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當代最優的十位散文家( 之一) 潘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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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最優的十位散文家( 之一) 潘煊作品展讀   
教富濟貧、濟貧教富,讓人心富有愛
慈濟四十.溯源慈善

一九六六年的世界——
美國青年反對越戰;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開始……
一九六六年的台灣——
美援終止第一年;為吸引外資,在高雄成立第一個加工出口區;
每一百人有一具電話;私家轎車突破一萬輛;
成立中華文化復興委員會……

相較於二十年前終戰後的赤貧,
一九六六年的台灣,是個經濟正要起飛的年代;
曾經在台灣投注大量關懷的國際慈善組織,
完成階段性任務後,陸續將資源轉向世界其他更需要的地方。
在本土慈善組織尚未茁壯、青黃不接的時刻,
台灣仍有一百三十萬人口,處於政府的貧窮線下,需要援助。

時年二十九歲的證嚴上人,
在台灣貧窮的「後山」花蓮,克難地將「慈濟」組織起來。
慈濟,是當時少見的本土慈善組織,意味著台灣這塊土地,
有了舉起自己的力量……

慈善行履四十年來,人性善的良能不斷被啟發,
從家庭主婦日存五毛錢的胼手胝足,到各行各業共襄善舉;
從一念悲心始的濟貧模式,發展出組織嚴實的社區動員;
從提供身體的溫飽救治,擴及關照心靈的匱乏與不安。
溯源來時路,
正是見證台灣豐沛、善美的慈善生命力。



站在吳阿通家門前,證嚴上人望著傾斜嚴重的簷頂,彎身進屋。

這個低矮得幾乎要用爬行才能入內的屋子,一貧如洗;吳阿通雙眼失明,
妻子徐秋妹精神失常。一個眼盲,一個心茫,三歲以及五歲的兩個孩子,
長年營養不良而疾病纏身。上人前來訪視,看到孩子形銷骨立,上前輕輕
牽起孩子的手,一握,心中大震——第一次摸到那樣骨瘦如柴的手,皮肉
鬆衰,手腳彷彿就要脫落。上人暗暗大吃一驚。

「三餐都吃什麼?」上人問這家人。

吳阿通指了指,「在那裏。」黑漆漆的屋裏無燈無燭,藉著窗口透進的一
線微光,上人才看清角落三塊石頭架起的爐灶上,放著半片破鍋。掀開鍋
蓋一看,裏面是枯枯黑黑的番薯藤,「你們就吃這個?」

「是啊!」吳阿通回答。

失明的吳阿通無法謀生,靠著鄰人雇為長工,每月工資三百元維持著一家
生活;徐秋妹經常必須撿拾番薯及番薯葉,四人才足以果腹。枯黑的番薯
藤,枯黑的人生,上人默默酸鼻、意志堅實:「濟貧工作一定要繼續,讓
苦難人有米煮、有菜吃。」

這是一九六七年的一樁個案。一年前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創立,上人親身
訪貧,走入一處又一處的破落門戶,彎身的姿勢,是一切悲心最初始的姿
勢。

吳阿通的個案,只是無數時空拼圖中的一塊,顯影了社會中的赤貧、赤貧
中的慈善。數十年後,上人回顧慈濟最起始的志業:「因為做慈善,讓我
眼界大開。若不是親自與苦難人接觸,我無從知道這樣的世間疾苦。」

出身優渥門庭,而成一介寒衲,上人自述出家心境:「因為我覺得人生如
舞台,而每個人都在舞台上扮演一個至多個的角色,我想超越舞台來看人
生。」

看到苦難的人生,慈濟功德會創立;慈濟功德會創立,看到更多苦難的人
生,蝸居在社會底層。這樣的人生,上人不只「看」,更要「扭轉」,於
是從東台灣的貧困底層起步,走菩薩道路,開始凝聚扭轉的能量。


打開第一道門

成立慈濟,緣於一個心願——將「佛法生活化」。把佛法拉回人間,讓人
在生活中力行慈悲喜捨,解決心靈和世界的苦難。

——證嚴上人



一九六六年,上人出家的第四年。一天,來了三位天主教修女。

她們來向上人傳福音,談到彼此的教主、教旨、教義;天主的博愛與佛陀
的慈悲,坦然相遇。修女臨離去前,提出了一個問題:「佛陀的慈悲普及
一切生命,確實很偉大。而天主的博愛雖只為人類,但我們在社會上辦養
老院、醫院、學校,即使遠在深山、海邊、離島,也有教士、修女去救助
貧困人群,提供麵粉、衣物。而佛教有嗎?」

佛教有嗎?大哉一問,重重觸動上人的省思——如何才能把佛教無形的精
神能量,化成有形的行動力量?

上人如此回憶他當年的心路歷程:「二十世紀時代變遷很大,經歷了第一
、第二次世界大戰。台灣戰後十多年,人民生活辛苦、思想保守。民國五
十年後,社會漸漸穩定,人心對宗教的需求逐漸增加。然,當時的佛教,
大小乘都偏向於精神層次的提升。比如日本研究《法華經》很用心,但是
再怎麼研究都是在學問上、精神面打轉;而東南亞泰國、緬甸、越南一帶
的修行人,總著重於生活細節。這兩者對於人們現實的生活,有多少幫助
?那時候我不斷在思考。」

上人所思考的台灣,是一個從殖民與戰火脫身後的虛疲島嶼。一九四五年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砲聲遠去,日本政權遠去,而來臨的是,社會的蕭條
、人民的貧窮,以及從大陸播遷來台兩百萬軍民的人口壓力;一切百廢待
舉。此時,美國的挹注如及時雨露,從一九五一年到一九六五年的十五年
間,共提供台灣十五億美元的經濟援助。

當時台灣一千兩百萬總人口中,貧民佔了一百二十萬至一百三十萬人。政
府經費絕大部分用在軍事國防與工業發展,以維持政經穩定;對災害救濟
、貧民救濟等社會福利支出,僅佔年度總經費的百分之五到八。還在發酵
期的社會福利,以軍人、公教與勞工的社會保險為主,德澤尚未普施於一
般人民。

處身其間的上人,親歷時代的困頓步履,他思考的軸線不只近觀眼前社會
,遠溯佛陀時代更給了他穿透性的眼界。

兩千多年前的印度是個不平等社會,佛陀雖生於富裕皇宮,可享奢華生活
,卻能體會賤民苦難、洞見婆羅門教的階級歧視。出離家世、修行成道的
佛陀,赤腳、托缽、說法,隨緣度眾,穿走在當時當地的人群裏。這是佛
陀本懷的原始佛教。

然而,佛教經過兩千多年的演變,原始法教中慈悲為懷、力行實踐、濟世
利他的精義已逐漸式微;代之而起的是自修自度、隱居山林、與世隔絕的
叢林生活。

「此時,此地,此人」的關懷,到中國的清末民初已蕩然無存,社會知識
輿論強烈質疑:佛教講的時間,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推拓遙遠,但「此
時」的問題沒有解決;佛教講的空間,有東方世界、西方世界、十方世界
,但「此地」的社會問題沒有解決;佛教講的眾生,有佛、菩薩、聲聞、
緣覺、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等十法界,但「此人」本身的
問題沒有解決。

面對如此評議,正是當時的印順導師憂思中國佛教的痛處——佛,真的遠
在遙不可及的天上嗎?《阿含經》:「諸佛皆出人間,終不在天上成佛也
」一語,讓印順導師拈出「人間佛教」的思想內核;人間佛教的種子,開
始播灑於當時的一九四○年代。

而在一九六○年代切切尋思佛教之用的上人,承接了這一線綿延的法脈內
蘊。師父印順導師叮囑他的六個字「為佛教,為眾生」,讓上人貫通了整
體視線:「佛陀從一己所處時空,深思人類的不平等現象,從而尋找人生
真理,解救人們身心痛苦。這給我很大的啟示,使我覺得,佛教不單止於
研究,也不是靠形態上的苦修,而是要把握生命的時間——亦即時代脈動
;利用所處的空間——所生、所長的台灣。『台灣這個環境』以及『現在
這個時代』應該連成一體,也就是說,台灣這整個空間就是我的道場,我
應該把握此時此刻,去發揚、落實佛陀的精神。」

佛陀法教、印順導師思想,成為上人行動背後的歷史縱深;他觀察社會困
苦,回應台灣時世,理出了第一步:「我認為,我應該從最貧窮的地方開
始做起。所以,慈濟的第一道門,開的就是『善門』。」


凝聚善的光焰

慈濟成立在匱乏的年代,但佛陀「入我門不貧,出我門不富」這句話給我
很大信心——只要真誠無私地關愛眾生,必然會產生力量;假如沒有真誠
愛心,不論多麼聰明,也是貧乏無意義的人生。

——證嚴上人



一九六○年代的農村,物資匱乏、米糧不足,家家戶戶飯鍋打開,都是黃
褐色的——番薯簽裏米粒寥若天際晨星。三餐配菜脯、醃瓜,番薯葉吃到
牙齒發黑、腸胃厭膩。庄腳囝仔的衣褲,用美援麵粉袋裁製;天寒地凍裏
,還是打著赤腳,以免穿壞鞋子;割草餵牛、「水肥」澆菜,已是童齡孩
子的固定農活。

一家人擠在殘破茅屋,床上睡人、床下養雞,床邊擺著夜壺,狗兒踡在角
落。雞犬相聞,到處狗屎,餐桌上盤底朝天,幾葉剩菜無油無味,兩顆魚
頭蒼蠅繞飛。這樣的時代影像,在上人帶著慈濟人的訪貧行腳裏,歷歷出
現。

人間寒苦,需要人群溫度。一九六六年創立的「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
誕生在經濟困頓的年代,就是上人為社會架起的篝火,點一片光、鋪一層
暖。最初成員的三十位家庭主婦,在上人帶動下,凝聚善的光焰,在每天
出門買菜前,投下五毛錢到竹筒裏,用作濟貧。她們這樣想:「雖然自己
也是艱苦人,但還有人比我們更苦,將心比心,能不跟著師父做下去嗎?
想到窮人,不忍心啦。」

人們大多貧窮,只是「窮」或「更窮」的差別而已,上人本身同樣刻苦至
極。

幾叢豬母乳草、幾株鼠麴草莖,下鍋清炒的野菜,是上人的餐食。

一塊豆腐切成許多薄片,用鹽醃在罐子裏,每一餐拿出幾片煎來配飯。因
為很鹹,吃得很少,所以一塊豆腐可度蠻長一段時日。豆腐這樣醃、筍子
這樣醃,許多食物都這樣醃。上人形容:「只差沒有把石頭拿來醃了!」

佛教克難慈濟功德會,「克難」二字,如實標記了窮中救窮、苦中濟苦的
艱難。單純的人心、佛法的力量,在社會底層,漸漸升溫。

這個溫度,意義特殊。因為,這是來自台灣民間出錢出力的自助,於外來
援助機構如家扶基金會、世界展望會之外,成為當時少見的本土慈善組織
。在政府社會福利功能發展健全之前,凝聚出一股重要的社會救濟力量。

慈濟正巧出現於美援終止的次年,意謂這塊土地有了舉起自己的力量,在
台灣現代慈善史上,是一個象徵起跑飛躍的光點。


經典化為行路

恆持「靜寂清澄」的心,堅定志向;立下「志玄虛漠」的願,拓展生命的
寬度與深度;還要「守之不動,億百千劫」,即使辛苦、受委屈也無怨尤
,以堅定的意志為世間苦難人拔除痛苦。

——證嚴上人



轉動善的滾輪,從善門入佛門,上人以《法華經》為中軸,教導慈濟人。

法華因緣,起始很早,上人細說從頭:「在我年輕時,就常感覺世間存在
很多矛盾。我也曾與一般年輕人一樣,有著對未來的藍圖;但儘管有構想
,卻也看到了世間真實的現象——小時候,我經歷戰爭的恐怖,見到人性
的殘暴,心裏充滿了『為什麼?』的疑問。對應少年心懷的藍圖,使我經
常感到迷惑。」

後來,父親往生。面對人生無常、死別之苦,「心中仍是一再的『為什麼
?』直到在《法華經》裏發現了生命的價值,了解生命應該用在何處。」

迷惑的生命之航,《法華經》引渡了方向,上人從此將經典化作行路。他
認為,經者道也,道者路也;經,就是佛陀指出的修行之路。循著這條路
,走入人群,才有機會發揮良能為人付出,才能學習消除煩惱的方法。

「法華三部」的《無量義經》,是上人體悟法華思想最貼切的一部經典。
其中〈德行品〉有段經句:「靜寂清澄,志玄虛漠,守之不動,億百千劫
。無量法門,悉現在前,得大智慧,通達諸法。」上人詮釋如此的菩薩境
界是「心不動盪,意念清淨,志節明亮開闊,生生世世守護眾生。在堅定
的願力中,無量智慧法門,朗朗明現,而能了解眾生心性,通曉世間萬相
。」

經中法句,慈濟人在跋山涉水、破屋陋巷裏悟讀。曾經為了探視一對山中
祖孫,訪視的慈濟委員從鳳林搭鐵牛三輪車到溪邊,野溪沒橋可過,渡船
沒槳可划,得用繩子跨河拉到對岸。下船之後還得爬山,荒山無路,揮起
鋤頭,走一步掘一階,抓住草木,慢慢上攀。上山不易下山難,下到平坦
地方,折過一條路,又要爬山。

彎彎曲曲水,層層疊疊山,終於找到這對祖孫。祖父黃阿惡已八十六高齡
,年老多病;孫女黃菊,四十四歲,精神失常。兩人住在危危欲墜、風雨
飄搖的茅草屋裏,處境堪憐。

上人帶著慈濟人再度探訪黃阿惡祖孫時,遊覽車陷入溪中,所有人全都下
來,站在天寒水冷中,合力推車。暗沉天色,寒風絲絲,細雨綿綿,大家
冷得發抖。溪沙鬆軟,車子愈推愈沉、愈陷愈深,只好由司機前去求援。
眾人等在溪邊,直到傍晚,才順利脫困。

難行能行,難忍能忍。慈濟人領悟行菩薩道,對外是行善助人,對內是藉
事練心。在上上下下的荒山裏,為什麼能夠不苦惱?在天寒水冷的溪流中
,為什麼能夠不畏懼?在車子愈推愈沉的當下,為什麼能夠不抱怨?每一
刻都在鍛鍊轉念的功夫,直接面對自己念頭的起伏。

荒山、茅屋、祖孫、寒溪、冷雨,車子陷在漠漠荒野間……「靜寂清澄,
志玄虛漠,守之不動」,上人用具體的事相,引領慈濟人把慈悲喜捨的抽
象精義,落實在具體的行動裏。


親耳、親眼、親手、親腳

慈善是慈濟志業的根基;而慈善工作要達到「直接、重點、務實」,就必
須借助訪視。進行訪視可說是福慧雙修——走入案家,看到人間疾苦進而
伸援,就是造福;看盡人生形貌而有所悟,智慧即能提升。

——證嚴上人



親到案家,深入訪視,這樣的場景,也出現於十六世紀的中國明朝、十九
世紀上半葉的蘇格蘭小鎮、十九世紀下半葉的英國倫敦。

一八六○年倫敦的慈善組織會社(Charity Organization Society,簡稱
C.O.S)成立,這一個跨越基督教與天主教教派的團體認為,幫助窮人不
應該只是施捨金錢,長期的目標更要藉由「科學的慈善」(Scientific
Philanthropy)來恢復受助者的工作尊嚴,使他們能夠自給自足。

為此,慈善組織會社發展出一種「友善訪問者」(Friendly Visitor)的
服務模式,透過友善訪問者探訪貧困者的方法,除了收集貧民人格與行為
問題的成因、建立相關的診斷資料外,還要給予這些受助者所需的輔導和
相關的協助。

親自帶領委員深入社會暗角、關懷貧病的上人,身處一九六○年代的「後
山」花蓮,不可能有宏觀的「資訊」可供參考,但卻有宏觀的「心眼」煥
發力道,這等敏睿,完全來自「親耳、親眼、親手、親腳」田野調查的經
驗。

西方發展出來的社會學個案工作原則,對照於當年跟隨上人訪貧的那一群
中高年齡的家庭主婦,這群老委員,正如曾經被賦予的形容:「台灣歷史
上最有創意、最有遠見、平均年齡最高、平均學歷最低的社會工作者。」

這樣的形容,來自於她們的行動。而行動,是高度喚醒內在的讀經。


透視貧、病、殘的根本需求

慈濟人稱貧戶為「感恩戶」,並非要對方感恩慈濟的幫助;而是慈濟人感
恩對方示現貧、病、殘,使人警惕世間無常,從而知足惜福。付出的同時
要「感恩」,才能真誠地去疼惜苦難人。

——證嚴上人



經典入心,是思想的鋼骨結構,穩持一股行菩薩道的力量,這是上人為慈
濟人的「內修」架梁。而「外行」慈善的志業結構,在行動中步步架設,
每一次經驗都成為下一次經驗的基底骨梁。從第一個個案開始,守護眾生
的機制,一層一層應運而生。

林曾老太太,就是一九六六年慈濟功德會創立後,第一個長期濟助對象。

這位孤寡貧病的八十五歲老婆婆,蝸居在三個榻榻米大的破屋中。早年,
曾經收養一個兒子,不料養子早逝;之後,又收養一個孫女,以為晚年有
依,無奈孫女離家流浪,不知所終。老婆婆從此孑然一身,年老力衰加上
患有哮喘,讓她經常飢寒交迫。

獲知老婆婆際遇,慈濟按月濟助白米一斗、現金三百,並請人為她燒飯、
照料起居,直到一九七○年老婆婆往生。

收養兒子、收養孫女,皆寄望落空,生命最後的四年,是溫暖的人心,「
收養」了這位無依的老婆婆。

患有青光眼的婦人盧丹桂,是慈濟的第二個個案。她有四個孩子,先生是
撿字工人,收入微薄,原本靠她賣菜貼補家用,但自從失明後,既無法工
作,也不能理家。

上人前往訪視。一進門,看見盧丹桂坐在床沿,床鋪凌亂,棉被裏的棉絮
被孩子們灑落一地,兩隻老鼠正在床上跑來跑去。

看著盧丹桂雙目空茫,一家六口的命運彷彿都已失明,上人決定再難也要
為盧丹桂治療,找回這個家庭的眼睛。遂送她到醫院開刀,負擔了五千多
元的費用。

不料,後來盧丹桂因用三顆高麗菜煮粥,被先生責罵,竟自殺了。這件事
,讓上人對濟貧有了更綿密的眼光——他深深有感,即使受助戶境況好轉
停止補助,仍需保持關懷、後續輔導。盧丹桂的往生,催生了慈濟的「個
案複查」制度。

制度來自於守護,守護悲涼命運、風雨人生。比如在木瓜溪的溪床上。用
蘆葦桿編成的破爛草屋,伶仃獨立、八十一歲的孤苦老人李阿拋住在裏面
,靠著每月一百元的政府救濟金過日子。

上人和慈濟委員進門探望時,失明的阿拋伯正蹲在屋角,佝僂著身子,用
手摸找一把草束,準備在石頭小灶上升火煮食。灶裏是草,全屋是草,火
舌跳躍,萬一星火飛燃,眼盲的老人如何求救?上人非常擔心。颱風將臨
前,上人冒著豪雨再度造訪,決定為阿拋伯蓋一間屋子。

那是一九六七年,慈濟功德會雖然尚在草創的艱辛中,仍縮衣節食籌措六
千多元用作建屋費用。當時服務於花蓮鐵路局南華站的站長張榮華,感動
於這一分悲心,慨然捐出自家甘蔗園裏的十坪地,讓阿拋伯終於有了一間
空心磚、水泥砌、鐵皮覆頂的新屋。

阿拋伯的新屋,空心磚裏滿是實心的善行。這是慈濟為貧戶援建屋舍的首
例。


一切方法,立基在誠正信實

我期待每一位慈濟人,都要內修「誠正信實」,外行「慈悲喜捨」。慈善
救濟的方式有長期濟助與急難救助;善款的運用則秉持「誠正信實」,且
要一元當作兩元用、親手遍布施。

——證嚴上人



如林曾老太太,如盧丹桂,如李阿拋,許許多多的苦難人,是社會底層幽
幽疼疼的痛處;陰影中的命運,需要一個扶持的力量,扭轉向光。

這樣單一的濟助個案,到了一九六九年,慈濟動員了第一次大規模的急難
救助。

那年中秋節,強烈颱風艾爾西來襲,上人正在豐原為母親祝壽。從收音機
裏得知台東卑南鄉魯凱族部落大南村(今東興村)發生空前大火,全村已
成廢墟。上人憂心如焚,打算立刻啟程東返。母親告訴他:「颱風才剛過
,你就是想走,車子也不知能不能通行?」他回答母親:「即使用走的,
我也要趕回去。」

這場大火一夜之間,燒燬房屋一百四十八戶,死亡四十四人、輕重傷五十
五人,七百多人無家可歸。上人一回到花蓮,立刻和慈濟委員趕赴台東。
由於颱風剛過,多處交通受阻,鐵道橋基顫顫巍巍,從疏落的枕木下望,
湍湍急水轟然奔流,大家咬緊牙關,趴著爬過一格格懸空枕木,過橋勘災
慰問。

上人思量僥倖逃生的人,雖食宿已有著落,然而身無長物,尤其時節已過
中秋,天候漸寒,最需禦寒之物。於是購買一百四十八件毛毯,每戶一件
,並有救濟金與衣服。

溫慰苦難的毛毯,進入了時間底層。

一九九五年,在慈濟全省委會員聯誼會上,上人見到了沈為信先生。他手
中捧著一條毛毯:「這條毯子我要送回來還給師父。」

上人一時納悶,拿起仔細一看,原來就是二十六年前大南村火災時發送的
救濟品。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上人撫著毛毯:「當年那些毛毯,從我手中一一贈送
給災民,厚厚實實的新毯子,體積龐大。經過二十幾年,洗滌再洗滌,已
變成薄薄的一件毯子了。」

毯子薄了,歷史厚了。沈為信說:「很感恩慈濟,當年一家七個人全靠這
條毯子活下去,陪我們度過二十幾個寒冬。」

其實在送回毛毯的前一年,沈為信曾從台東到花蓮,參觀了慈濟的建設後
,捐了一萬元善款。他悄悄而來,悄悄離去,隨之生起一念,要把毛毯送
回慈濟,「因為它是最珍貴的紀念品。」送回毛毯那天,沈為信又捐了一
萬元:「孩子都大了,做得到就要做啊!」

善的回流穿越毛毯,毛毯記憶了當年的溫度,記憶了一九六九年慈濟第一
次急難救助的思慮過程和決策心路。

一九七三年十月,強烈颱風娜拉的外圍環流,為東部帶來豪雨,引發嚴重
水災。上人面臨慈濟創立七年來最大的艱鉅——災域廣泛、交通中斷,東
部嚴重的災情傳不到正在慶祝國慶的西部;號召救災,十分困難。

卻在這克難時刻,賑災規模一舉建立。當時上人剴切呼籲,募得善款六十
多萬元;如何嘉惠最需憫恤的災民,他的觀點正在運生制度:「這些錢,
分分都是心血,許多人的精神勞瘁,才累積了這筆款項;如果我們用得不
適當,不但失去了賑濟救災的意義,更對不起捐款人的善念。如何做到受
施者得實惠、布施者得安樂,需要用心。」

根據台東提供的詳細災民資料,逐一過濾、深入複查,確定出六百七十一
戶災後無法復原,於是,造冊列為濟助對象,隨即進行發放。

至此,一套賑災的模式——「勘災、造冊、發放」,首度建立起來了。建
立在風雨飄搖之後、構築在迅速動員的執行力裏,成為慈濟日後對應災變
的根本程序,於急難時從容運作。

隨著經驗累積,慈濟建立的「長期濟助」、「急難濟助」、「房屋修繕」
、「冬令發放」、「大型賑災」等五大基本模式,至今依舊是最主要的慈
善工作型態。

慈濟這最初的十餘年,與西方學者將一九六五年到一九七四年視為台灣經
濟發展的「黃金十年」,彷彿兩條隱形線,隱約相合,在時代巨輪的轉動
中,同時綻現金色光澤。


結合醫療,讓慈善更徹底

貧民如乾涸土地上的小草,需汨汨水源才得存活;因此我以「掘井人」的
精神建設慈濟醫院——集合眾人的力量挖井,直到掘出清泉、水源沒有枯
竭的顧慮,病痛苦難的眾生就能長期得救了。

——證嚴上人



「四十年前我決定做慈濟時,就告訴自己:救世要從救心起,人心不救,
世間難救。」上人指出心是根源。

救心下手處,慈善第一步。然而苦難愈救愈多,上人愈走愈遠。從一九七
○年開始一年兩次的全省巡迴,上人經過六年的個案累積與探究,「我分
析他們的家庭人口、生活背景、身體狀況等等。除去孤老無依、孤兒寡婦
,其餘歸納原因,結論是『貧因病起,病由貧生』。」

特別是在經濟日漸起飛之際,卻有許多中年人士成為救濟對象。本該事業
有成的年紀,也不是找不到工作,但卻因為意外或生病,讓家庭失去經濟
支柱,甚至影響下一代的就學。既然是「因病而貧」,那就從醫療下手。
上人興起一個大膽的念頭:「慈濟除了救濟之外,必定要建設醫院。慈善
與醫療結合,從根本終結貧病相生的惡性循環,這才是徹底的救濟。」

對救濟有了更透一層的定義,一九七九年夏天,建設醫院的構想正式提出
了。上人這個決定,加速了慈濟的脈搏,激揚著每一位跟隨者的神經。

慈濟委員奔走大街小巷勸募,挨家挨戶匯聚愛心。募款之外,還兼差當清
潔工、到夜市攤販當洗碗工;甚至凌晨兩點掃街賺錢、四點到果菜市場批
菜賣菜,接著再去勸募。從五元、十元、一百元地慢慢累積。

日本人士提出捐款兩億美金的時候,上人感謝但婉拒了;因為他認為,慈
濟要蓋的這所醫院,是讓生活在台灣的人感到最貼切、最親近的,要達到
這個理想,必然得匯聚很多人的愛心。上人決定以「福田一方邀天下善士
」,相信只要台灣人願意,人人一分小小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必能凝鑄起
一座醫院。

整地的時候,主婦帶著菜刀、柴刀、鋸子,壯丁開進推土機、挖土機、怪
手。跟著紮起長衫、戴著斗笠的上人,彎腰整平土地,為一座醫院的成形
奮進不息。

第一次動土的時候,上人看著眼前的土地,那麼平坦廣漠;眼前的眾人,
那麼熱忱同心;東部對醫療的需求,那麼迫切;而實現理想的路,那麼重
重困難。千斤沉重一肩擔,他噙含淚水,咬緊牙關。

義賣的時候,不論達官貴人,或者尋常百姓,有人捐出全部首飾,有人捐
出所有嫁妝;民眾義買之後又再捐出義賣,甚至有人捐出畢生積畜,或是
房契、地契。

上人講經的時候,隨著他的衲履足跡,引動了人流——委員不斷產生、志
工快速激增、會員遍布全省。

整個社會的廣大共鳴,上自富商巨賈,下至升斗小民,十方傳動,融流千
萬善心,集體凝聚。

一座醫院創造無比光熱。這位自稱「憨膽」的上人,背後緊跟著一群「傻
勁」的弟子,不僅改變花蓮的地平線與天際線,更刷新社會視線。一群中
高年婦女構成的力量,可以蓋成一座現代化醫院,社會意義深邃。

慈濟委員在勸募遭受質疑、嘲諷、挫折時,因上人教導而得到身心淬煉;
以及,人群潛藏的愛因委員奔走引動而釋放熱量,同時都在讓台灣這個島
嶼經歷深層的挖掘。良善之泉,汩汩湧生,在傳統價值逐漸瓦解的社會情
境中,其精神意義,已大層面地鋪展於硬體意義完成之前。

從一九七九年提出建院,到一九八六年醫院落成;台灣正經由十大建設而
邁入現代化國家之林,興建機場、高速公路、鐵路、海港,扶植鋼鐵、石
化與造船等基本工業,台灣經濟快速飛馳。一九八○年北迴鐵路通車,貫
穿東西交通命脈,更為東部帶來了參訪慈濟的人潮,為全台帶去了慈善種
子的擴散。慈濟的慈善理念和工作模式,正是在此時拓展於全台。繼屏東
分會於一九七七年啟用,台北、台中分會也都在八○年代陸續落成。


社區志工,伸出援手的最近距離

我們的社會需要「復古」——恢復傳統社區的溫情。談「情」,不一定是
血緣之情,而是清淨的「覺有情」;若能在社區裏提倡敦親睦鄰,讓周遭
孤苦無依的人得到細心的照顧、在急難來臨時相互幫助,社會就會處處充
滿溫暖。

——證嚴上人



慈濟建院,觸動了台灣社會無數善心;一九八六年慈院落成啟業,慈善工
作由「治標」深入「治本」,實質的濟世行跡,更獲大眾肯定。

以會員人數觀之,一九八七年初總數突破十萬人,到了年底激增至二十萬
人。意即,第一個十萬人以十二年時間才邀集,第二個十萬人,只用了一
年光陰。一九九○年底突破一百萬人,四年間會員人次增加十倍。跨入一
九九○年代的慈濟,會員每月以十萬人的速度成長,由兩百萬而三百萬更
臻四百萬,成為台灣最大的民間團體。

慈濟蓬勃發展的原因之一,與台灣自一九八○年代末期以來,經濟高度發
達有相當關連。慈濟引燃了人心隱藏的感恩與回報。上人瘦弱身軀、宏大
悲願所流佈的強大心靈感染力,社會變遷、道德模糊所導致人心深層的需
求,台灣在傳統社區消失、都市化快速的時刻,慈濟所延續的道德傳統、
創建的嶄新價值,接合了心靈斷層,成為人們精神的歸趨。

十大建設,帶領台灣經濟發展、社會轉型,迸發熱力。那真是一個值得感
恩的年代,台灣的經濟工業,發展為「科技導向」的資訊社會,高居世界
一、二的外匯存底,創造出空前的物質富裕時代,建立了世界所稱譽的「
台灣經濟奇蹟」。

然而,那也是一個值得省思的年代。八○年代中期到九○年代中期的十年
間,許多因經濟奇蹟而致富的人,在物質欲望、金錢遊戲中,迷失心靈,
台灣被外國媒體冠上「貪婪之島」的稱號。精神空虛,價值混淆,道德淪
喪,在脫序的社會中,人們經歷了物質的滿足,漸漸希求心靈層面的依歸
。散布於台灣民間,以「人」為關懷對象的全國性社會團體,已達到八百
個組織。

一九九六年,賀伯颱風重創全台,大水淹沒城鎮,民眾攀坐陽台,等待救
援。慈濟大區域調動人力、物力投入救災;然而交通幾乎癱瘓,行程受阻
。上人由此看到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無可抗拒的因素往往耽誤......

台長: 張詩(李林、楚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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