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發的疏離緊弦…〈恐怖份子〉
粟子
恐怖,可以粗分兩類,一是出乎意料的驚嚇;一是懸浮緊張的氣氛,前者總是突發,屬娛樂效果;後者著重營造,餘醞反思不絕。〈恐怖份子〉(1986)單看片名,以為主角十有八九「恐怖份子」,劇情不外陰謀破壞,正邪衝突的二元對立。然而,再定睛一看,編導是「台灣新電影」主將人物楊德昌(1947~2007),事情可就沒這麼簡單,恐怖不定是你我心中的恐怖,份子也不定是哪一個!
八0年代中,走商業路線的童星殭屍片濫拍粗糙,慢工細活的新銳導演躍升新希望,不只國內連年獲獎,國外亦屢傳佳評。另一面,電影越拍越有「深度」,卻也越來越難懂,又或著說各有各的體悟、各有各的解讀。至蜚聲國際的〈恐怖份子〉,平行發展的多線劇情,收在多重開放性結局,把問題交給觀眾思索,實驗性的敘事架構為楊德昌贏得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儘管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
說實話,新電影我看得少,因為偏愛輕鬆超過沈重,喜歡單純多過複雜。對楊德昌的認識,也是感情糾紛多過創作理念,每逢蔡琴不忘再提一筆。一如張毅、楊惠姍、蕭颯的三角難題,可惜才子腸思枯竭、嘔心瀝血拍電影,仍比不上私底下的愛情引人矚目。
中央廣播電台「
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8年11月13日播出〈電影筆記:回顧
第23屆金馬獎及獲得最佳劇情片獎的「恐怖份子」〉專輯。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
台灣紅不讓」點選11/13
節目摘要:電影〈恐怖份子〉
播放歌曲:〈恐怖份子〉插曲「未來的未來」(李壽全演唱)
本文同時刊登於「
玩世界‧沒事兒」部落格
文章網址:
【廣播】一觸即發的疏離緊弦…〈恐怖份子〉該處有更多〈恐怖份子〉的電影劇照及旅遊文章可以欣賞唷!
「藉一個外在力量的介入,來探討當代婚姻中潛伏的危機。」記者被迫以三言兩語介紹〈恐怖份子〉,只得選戲份最多的男女主角作代表,權宜犧牲編導多不勝數的意象。儘管在此之前的電影未必人人感觸相同,但至少會產生最大公約數的想像,譬如:文藝片〈不了情〉,怎麼看也是主題明確的愛情悲劇。偏偏〈恐怖份子〉一類新電影,複雜多層次,每個人記憶的部分與解讀的角度不定相同,因而產生相異的體悟。
〈恐〉片裡,繆騫人與李立群雖是夫妻,實際卻什麼心裡話都不說,前者在婚姻中創造「新的開始」未果,選擇對前男友坦白寫作焦慮;後者表面上支持妻子,實際強忍滿腹牢騷。兩人天天見面,情緒心思卻異常疏離,以致一通模稜兩可的電話,就扯裂脆弱緊弦,故事從此脫序發展。另一面,逃家少女寧願鋌而走險,假賣淫真搶劫,也不願接受母親照顧;富家子瞧不起家財萬貫,只想到處拍照愜意度日,年輕人拼命逃離原生家庭,對親情不屑一顧……。最親密的關係成為最亟欲擺脫的束縛,寧願信任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卻對親人存疑仇視,這未嘗不是恐怖中的恐怖。
最後,揚起蔡琴演唱的主題曲「請你假裝會捨不得我」。疏離至極的電影末了,卻是她低沈厚實帶著些許無奈與灑脫的歌聲,與〈無間道〉(2002)的「被遺忘的時光」頗異曲同工,配著它回想情節,內心酸楚更深。
參考資料:
1.藍祖蔚,「新銳導演大家一起來」,《聯合報》第九版,1986年6月6日。
2.台北訊,「繆騫人返國演新片」,《聯合報》第九版,1986年7月8日。
3.藍祖蔚,「女主角都詮釋婚外情」,《聯合報》第十二版,1986年10月31日。
郁芬與昔日主管沈維彬(金世傑)見面,維彬希望她復出工作,難忘她過去精明能幹的模樣。郁芬笑言那已是多年前的事,自己數年在家寫作,成果也只有一本自選集,維彬邊翻閱邊說:「我還知道,這裡頭的短篇男主角是我。」
傍晚,郁芬點煙尋求靈感,聽到丈夫開門聲,急急熄煙、藏煙灰缸。她向立中提出維彬離婚,也離開老闆獨力創業,想找自己幫忙,郁芬漫不經心道:「他還說像我這麼能幹的人,放在家裡太浪費了。」立中四平八穩答:「其實再出去做事也好,有工作找上門總是好的。」立中告知妻子即將升任組長,並說同期的小金出了大紕漏。
淑安被母親鎖在家中,只得打電話問同夥去向,從朋友口中得知男友大順遭管訓,槍擊要犯老歪送外島……。與此同時,攝影師小強在淑安逃跑時,拍攝許多她的照片,引起女友不滿,兩人大吵一架。小強索性搬離,並留下「我是不會回來」的字條,使深愛他的女友想不開自殺。反觀閒極無聊的淑安,開始亂打電話惡作劇,她謊稱自己服下大量安眠藥,惹得對方一陣緊張。
郁芬創作遭遇瓶頸,以往都以曾經經歷或身邊朋友的故事為主軸,但現在發覺這樣寫,越來越沒意思,並感嘆已用光過往三十幾年的情緒,郁芬約維彬見面,向他發洩生活圈日漸縮小,導致作品總圍繞夫妻瑣事的牢騷。維彬安慰郁芬,說看到她寫得文章,才明白當初和別人結婚,對郁芬竟是如此大的打擊。兩人憶起往事,不禁舊情復燃、發生關係。事後,郁芬態度冷靜,請維彬另找他人幫忙,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
甫升上代理組長的立中,聽到小金向他抱怨人事課調查自己與一宗標購舞弊案有關,還要被主任記大過,忿忿不平道:「我連哪天開標都不知道!現在可好,高組長死了,死無對證!」小金直指是小薛告密,立中則是一臉無辜。
深夜,郁芬抽煙苦思,被丈夫看見,他語調平靜問:「不是好不容易戒掉了嗎?」卻見妻子情緒激動痛哭,立中趕緊安慰:「寫不出來明天再寫就是了。」
淑安按電話簿姓名表撥打,在一排李立中裡隨機挑選,碰巧被正在重新擺放家具的郁芬接到。淑安謊稱有要緊事找立中,或著也可與他的妻子見面,她說出先前遭警察查獲的地址,還沒提其他內容,就因母親返家急急切斷電話,引起郁芬不安。郁芬按圖索驥,找到電話所說地址,開門的卻是新搬進的小強。此事導致郁芬對立中不信任,決心搬出獨居。立中下班回家遍尋不著妻子。
三日過去,立中無計可施,找在警局服務的舊友老顧幫忙,他不願張揚此事,老顧只得努力想辦法。透過老顧查訪,立中得知郁芬曾與出版社編輯聯繫,「可能」想清靜幾天趕稿,才會突然避不見面。老顧邊安慰立中,邊說真想不到郁芬會嫁給他,立中坦言明知妻子喜愛過舒適的生活,但自己卻是能力有限,好不容易近期才獲主任內定為下任組長。隔日,郁芬人雖回來,卻投下要搬出去住的震撼彈,她表示有能力重返職場,不想繼續寫作。
立中不明就裡,拼命追問理由,郁芬卻是一語不發。立中被逼急,忍不住翻舊帳,稱妻子婚前答應「不寫了」,但婚後卻又把工作辭退、足不出戶寫作,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立中抱怨自己也變得神經兮兮,連她的書房也不敢跨進一步……郁芬緩緩解釋,之所以關在房間寫作,就是想忘記之前失去孩子與其他生活中的痛苦,但丈夫不是誤解就是責怪。本想結婚、生孩子、寫小說都是新的開始,而現在離開也是新的開始……郁芬不願生命在「毫無變化的重複」中度過,但立中就是活在日復一日中的人,兩人思想差距太大,可惜丈夫永遠不會明白。
骨折康復的淑安再度逃家,她與在舞廳認識的男子開房間。想趁淋浴時偷取現金反遭發現,淑安一不做二不休,拿刀刺殺對方後逃離。淑安四處流浪,因淋雨患上感冒,她無處可去,想起先前與大順躲藏的套房。怯生生打開門,裡面已被攝影師小強貼滿黑紙,成為毫無光線的暗房。淑安開燈一看,牆上竟是自己的大幅拼貼照片,嚇得又累又病的她暈倒在地。
小強細心照顧淑安,待她甦醒後,才說出先前目睹淑安逃跑、送她進醫院,甚至知道她亂打電話作弄李太太的事。兩人躲在不知白天黑夜的暗房,進而發生關係,即將入伍的小強要淑安務必等他。一夜過去,淑安偷走所有相機,由收贓物處得知大順出獄,便將東西還給小強。小強在樓上見淑安乘男友機車離去,表情木然將貼在窗戶的黑紙撕去。小強回到豪華的家,沒多久收到兵單,又跑去找先前為他自殺的前女友。
郁芬得知小說獲獎,維彬得知苦笑:「那表示妳又要改行了。」她接受電視台訪問,表示這本小說是在普通夫妻間加入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子匿名電話,報導碰巧被小強看見,他直覺見過此人。小強愛看小說同居女友,向他鉅細靡遺介紹內容,稱女主角因電話與丈夫分開,丈夫不僅感到莫名其妙,更承受巨大壓力,最後他只好殺死妻子,以結束所有的壓力。她補充道,評審委員稱讚這篇小說夠生活化,也很曲折,看了叫人渾身發冷。現實生活裡,立中想與郁芬重修舊好,無奈她稱兩人問題並未解決,並坦白:「我不是有心傷你,你一定要明白。」
知道其中始末的小強,踩在連載郁芬小說〈婚姻實錄〉的報紙上說:「太恐怖了,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小強決定要將始末告訴當事人,以免誤會延續。
立中接到小強電話,趕緊拿著小說與照片找老顧,表示一名男孩稱此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導致郁芬離家的原因。另一面,淑安與男友大順以仙人跳賺取生活費。立中看完報紙,認為只要找淑安對質,便能獲得妻子諒解。只是,當他找到在維彬公司工作的郁芬,試圖解釋清楚時,郁芬卻說問題不在匿名電話,而是兩人本身。立中聞言爆怒,大吼要妻子回家,唯受維彬阻攔,才一臉挫敗離開。回到醫院,得知小薛升為正式組長,立中神情漠然赴主任辦公室等候。無奈對方堅持不見,他只得從樓下隔著玻璃窗冷冷望向主任。未幾,立中開車尾隨維彬和郁芬,精神壓力已至臨界。
晚間,立中找老顧談天,謊稱已高升組長,他若有所思道:「老婆跑了,還好有事業,否則真是人財兩空呀!」老顧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催促老友「多喝酒、少說話」。隔日,立中偷取老顧配槍,先赴維彬仁愛路住處,開槍擊中對方腹部,唯獨放過妻子郁芬。立中在西門町找到釣凱子的淑安,兩人入旅社後,他卻遲遲沒有動作。此時,老顧等一群人趕到,正踹開門時,就聽到一聲槍響……老顧遭槍聲驚醒,原來先前只是夢境,立中在浴室飲彈自盡,而與維彬同居的郁芬,也在同時因突然的嘔吐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