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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2-10 02:29:12| 人氣1,129| 回應21 | 上一篇 | 下一篇

風沙星辰-北非印象之卅五.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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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用語言的對應關係企圖來呈現並論說事物(例如說我們看到陸地外有一大片水,我們稱它做『海』,如果第一個人把這片水域稱之為『馬』,我們今天就會把『海』稱之為『馬』 … );也用線條與圖形來指涉空間與地理。就符號學的角度看來,地圖和語言都是一種文本,一種對真實世界的摹擬與翻譯。

  正如語言的指涉與它對應的事物有其限制,語言本身無法精準的表達出同一事物在不同向度中衍生的其他意義,就這點而言,語言無法完全地呈現事物的真實;同樣的,地圖也不可能完全表現地理空間的精確樣貌。

  西晉斐秀著有《制圖文體》,要求地圖的繪製必須在「分率」、「准望」、「道里」、「高下」、「方邪」、「迂直」等各種對應條件求其精確。儘管如此,古代無論是西方的素描、中國的水墨畫地圖,或是日本浮世繪式的鳥瞰圖,都停留在「表意」的層次,距離「真實」還相當遙遠。直到十六世紀投影式地圖的興起,意指與所指之間的距離才化整為零。

  不過這樣的地圖就精確的呈現世界的風貌嗎?未必。以十八世紀的古地圖為例,歐洲置於世界的中心,它的平面因為圓椎投影的關係而被放大,側面的東方和美洲大陸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而被縮小,這不僅僅是繪圖比例失真而已,更觸及了歐洲中心主義的意識型態。

  所以說,以圖和線條來指涉空間地理,正如使用語言來說明世界一樣,在語意符號學上都面臨同樣的哲學式困境-這個難題的源頭來自於表達方式的無限分歧

  《舊約.創世記》第十一章有記載:創世初人類受造時,人們聽從並使用著「上帝對亞當所說的語言」,直到後人「為了要頌揚我的名」,建造了一座比天還高的巴別塔,於是乎,耶和華變亂人們的口音,使人無法溝通。在這裡,『完美的表達/前巴別塔式的語言』我們可以做這樣的詮釋,它是一種神學意義上的鄉愁、語意符號學的嚮望。

  在語言不通的國度(或者說:在經驗陌生的國度),最需要的,是一副標的鮮明、比例精準的地圖,還有堅定的意志,上述條件都具備之後,方能正確地把你從A 引領到B。

       *       *       *

  居家的時候,不只一次一個人坐在公車上、咖啡廳裡,一個人看著地圖發呆,天馬行空的幻想同時具體而微地規劃下一次旅行的移動路線,如何從這裡到那裡,如何在有限的時間中體驗漫遊的樂趣,不只處心積慮,簡直是樂此不疲。

  旅行途中,地圖就成了我最信賴的夥伴,靠著它,將我的想像力推展至極限,讓我勇於邁開腳步去探索未知。

  當然,最好的朋友有時候也荼毒你最深,這句話不僅套用在人際關係上極其受用,就連旅行者和地圖之間也很恰當。在國外,不止一次,因為地圖的愚弄而迷失在卡夫卡式的夢魘,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那種希臘悲劇式的困境之中 … 不過這種情形畢竟屬於少數,只會發生在被時間追著跑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我倒是很享受迷路帶給我的樂趣。

  每當我到一個全新的國度或是城市時,第一件事,就是在報攤或是書店買份地圖,找個地方坐下,把目前所在的位置、投宿的地點、接下來的旅行動線,先在腦中彙整出個大概,然後才會繼續我的旅程。

  在馬拉喀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掉了(還是被偷了 … )一袋的地圖(我習慣用另外的袋子放置地圖),這對我可是晴天霹靂,除了遺失了部分旅行的記錄,只有「俞伯牙痛失鍾子期」的傷感才可以比擬我心中的痛。不過,日子總要繼續下去吧!當下只好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繼續我的旅程。

       *       *       *

  旅行者都是以自己為出發點,意圖繪製一幅承載一切意義的完美地圖,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他相信「完美旅行」,這種終極形式的可能性,但這樣主觀的絕對主義勢必將使旅人面對自我質疑:旅人自己如何評鑑個別經驗的意義?旅人如何了解訊息的真實性?如何分清旅途中幻想與真實的界線?當個別的經驗累樍時,他又如何能揣摩出旅行所賦予的形而上意義?當零散的訊息介入越來越多時,完全而又完美的旅行地圖最後將成為不可預測、不可預知的尤里西斯之旅。

  在這裡,絕對的形式及其終極的意義被現實完全消滅,旅行者的夢被解消,最後旅行者會解放了自己:一個人的旅行,是一場自我詰問與內省的哲學夢境,緣起緣滅,旅行者和地圖之間的問答,是他意識變化的寓言。

  最終,就如維根所坦(Ludwig Wittgenstein)所說:「我就是我的世界。」旅行者永遠在時間與空間中追逐,直到世界的盡頭。

台長: 哲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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