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館】—給失眠的人解解悶 秋夜，微風，細雨綿綿。 推窗，舉頭，尋月。 放眼，尋遍，滿目石屎，明月何曾見﹖ 既暮，八方無聲，俱寂矣。 天地悠悠。 身處斗室，如陷圍城。 唯有扇獨轉。 —隨感錄之廿九〈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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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談過，人人都要拉屎撒尿。現代糞便學家更告訴我們，人的一生大約要放十萬個屁，拉三十噸屎。既然人有這麼多屎尿要拉要撒，對廁所的需求也就很大。故此，在談到眾多屎尿屁故事之前，我不得不花費一些篇幅來講述一下中國的廁所。

「坑深屎落遲」—從古代公廁談起

中國廁所一向簡陋，這個不是一朝一夕的問題。現在香港有不少餐廳都附有廁所，已比內地好得多，只是衛生程度令人咋舌而已。至於古代的公廁，情況自然更差。在古代，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廁所的。普通百姓想去方便，往往得去公共廁所。從《墨子》中，我們可窺見當時墨家對公廁的看法：

一、「五十步一井屏，周垣之，高八尺。」—《墨子．備城門》
二、「五十步一廁，與下同圂。之廁者不得操。」—《墨子．備城門》
三、「城下五十步一廁，廁與上同圂；諸有罪過而可無斷者，令杼廁罰之。」—《墨子．號令》

顯而易見，墨子對城市的理想規劃是每五十步一廁。第一條引文告訴我們，公廁要「周垣之」，要有八尺高的垣圍繞著，以免污穢發臭。第二條引文告訴我們入公廁不得「操兵」—「兵」者，兵器也。第三條引文更妙，「諸有罪過而可無斷者，令杼廁罰之」，即是犯小過的人須清潔廁所作為懲罰。這方法不也頗妙﹖現在香港「隨地吐痰、亂拋垃圾」的罰款是港幣一千五百元，但對於那些「一千幾百，如同垃圾」的人來說，仍然沒有什麼阻嚇力。如果香港政府借用墨子的方法，我敢擔保香港的垃圾蟲必然大大減少。

至於公廁的模樣嘛，那可是千百年都差不多一個模樣。古代廁所「溷廁合一」，糞坑往往挖得很深，下面就是豬舍。你在上面拉，豬群就在下面(用口)接。方便完，豬也就餵飽了。這樣的「坑深屎落遲」，既一舉兩得，也十分便利，可謂一站式服務。

即使是皇帝的私家廁所，也不一定富麗堂皇。西漢時期的宮廁，不但一點也不富麗堂皇，還有一定的危險性。《史記．酷吏列傳》中就曾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

「(郅都)嘗從入上林，賈姬如廁，野彘卒入廁。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賈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復一姬進，天下所少寧賈姬等乎？陛下縱自輕，柰宗廟太后何！』上還，彘亦去。太后聞之，賜都金百斤，由此重郅都。」

翻做白話，簡要言之，就是漢文帝的愛妃賈姬有一次如廁時被一隻野豬「撞破好事」，漢文帝情急之下幾乎想拿武器衝進廁所「英雄救美」。郅都這個大臣上前勸諫，說皇帝龍體為重，阻止了文帝。結果是「人畜平安」，皆大歡喜。

從以上故事，可見漢文帝的宮廁仍然是「溷廁合一」(不一定是「上廁下溷」，也有「平排式」的)，人們在廁所旁邊養豬，故引來野彘來朝(彘即豬也)。這種廁和先秦時期的廁沒有什麼明顯分別。連皇帝的廁所也這般，供平民百姓使用的公廁可想而知。楊絳的《幹校六記》中曾提及在農間建造廁所的方法：

「第一項是建造廁所。我們指望招徠過客為我們積肥，所以地點選在沿北面大道的邊上。五根木棍—四角各樹一根，有一邊加樹一棍開個門；編上黍秸的牆，就圍成一個廁所。裡面埋一口缸漚尿肥；再挖兩個淺淺的坑，放幾塊站腳的磚，廁所就完工了。」—〈學圃記閒〉

楊絳的造廁法門又棍又缸又磚又什麼的，也嫌太講究了些。事實上，農民如有三急，往往喜歡隨便找個地方就地解決，反正工序也不繁複：一挖、一拉、一掩，就是奧利奧餅乾(Oreo)也不過如此。毛主席最愛這種便利的法子了，我們以後再會談到。(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