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個不冷的星期四，我和K坐在長凳子上。我把剛剛抽完的煙屁股踩熄，然後放進捏皺的空煙盒裡。接著我和K拿出剛買的車輪餅吃。「好好吃喔，」K忽然說，「我最喜歡吃蘿蔔絲的了。」她看看手裡的餅，然後再把視線投向騎樓。我點點頭，似乎輕輕地應了一聲。
天空上的雲層緊緊地綁在一起，從下面看，很像是放在回收區的舊報紙堆。厚厚的雲朵透露著可觀的水氣，但即使如此，還是有零星幾處的破洞，夕陽斜射的陽光從破洞滑進來，那光線照在前方公寓的水塔上，讓水塔似乎成了獨自在舞台上表演的魔術師一般。
「我希望再也不用聽到他的事了。」K說，「幸不幸福、快不快樂，一切有關他的事，最好跟土撥鼠一起滾回地底下去，埋得愈深愈好，即使是找到什麼地底寶藏也行，總之，不要再聽了。我過得很好，不是因為不去想了，而是…」
我看著她，「是呀，我了解，我也希望你能忘記。」
幫不上她，這點真讓我感到無力。就像我阻止不了母飛鼠在待產時吃掉公飛鼠跨下的肉一樣。那種回答既不專業也不道德，好像人們都只能接受宿命的安排似的。
一陣不算短的沉默忽然降臨，我和她靜靜地接受沉默，當然，沉默也是宿命性的。
「嘿，想知道前十種聰明的動物嗎？」我忽然說。
「什麼？」
「就是動物的智商排名呀，想知道嗎？」
K點點頭。
「第十名是狗、第九是蜜蜂、第八是豬、接下來是馬、第六是猴子，」我停下來想了一下，「嗯，第五是烏鴉、再來是章魚、然後是海豚、第二是猩猩，你知道第一名是什麼嗎？」我問。
K聳聳肩。
「鸚鵡。你能相信嗎？是鸚鵡喔。是有羽毛的鸚鵡喔。好神奇吧。」
「嗯，對呀。為什麼不是猩猩呢？」
「不知道耶。節目是這樣演的。」我從包包裡拿出一包新的煙，拆開後，點了一根。
「土撥鼠真的會把他的事埋進土裡嗎？」K問。
「會呀，」我說，「土撥鼠雖然不聰明，但是很專注喔，牠會很認份地填埋呢。這一點我敢跟你打包票，因為我從沒聽過人家報怨土撥鼠的工作態度呀。」
「就像優良員工一樣嗎？」
「是呀。」
十二月一個不冷的星期四，就像一般的星期四。沒人關心的星期四。卡在星期三跟星期五中間的星期四。一板一眼的星期四。吃完車輪餅後，我跟K並肩走向捷運站，連一句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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