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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04 23:20:17| 人氣8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華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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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像是被賦予了睥睨的神氣似的,持著一副永不結束的韻律,繚繞於整座會場。一首「I SWEAR」西洋抒情老歌,因為音量過大,反倒像是一名憤恨的男子在極力嘶吼所有的不滿。「葛鍾聯姻」的殷紅跑浪金邊的告示板旁,散落適才火熱喧沸的鞭炮殘餘。永銘樓二樓的宴客席,已經有零星的來賓入座。距離正式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左右,葛祿著急盯審腕錶,擔心來賓人數可能不如預期。
  帖子會不會發的太多?葛祿記得自己曾向舅父質疑過這一點,然而舅父麻皺起他那張老臉,兩眉扣沉地斥責葛祿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禮俗。自從喜奉觀音與仔細眾神佛祭辰的舅母撒手,原本視這些瑣碎的祭拜為苦差事的舅父,竟然一筆一筆全繼攬過來,什麼天公生、媽祖日,年老的舅父沒有一項會遺忘的。反而是舊母的冥誕,舅父常常記不得,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這回事的模樣。聽聞舅父祭祀不綴,鄰居親友們不知悉的祇說他舅父老來開竅,可是只有葛祿知道有可能是鬼上身,老番癲了。
  他的八字真正太硬,會剋父母。葛錄的舊母生前帶著年幼的他去批算命運,那時葛祿剛喪了父母,簡單浮濫的一場無主車禍,送醫後回天乏術,應驗了楊鐵嘴爾後的直斷。臃腫福態的舅母立即握起葛祿白瘦的手臂,注視著葛祿茫然又敏圓的瞳眸,復轉頭詢問楊鐵嘴有無消解之道。總之,葛祿就是因為引下那一杯燒黃符浸的符水,才終於讓舅母無後顧之憂的接納入門。當然葛祿自始自終忘不了那焦噁的味道。
  他和舅父的感情慢慢的形同父子,即便當初要認養葛祿時,舅父一臉不置可否,但也正是此份對凡事懶怠的態度,使得他們爺倆的感情遠較舅母熱絡。
  葛祿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帖子應邀的賓客們幾乎在六點上下入場。招待桌上的薔薇色簽到簿,密密麻麻簽滿字跡迥異的名姓。他沒想到原本以為不會來的人,今天都來了。還有一位賓客趁葛祿目光逡掃全場之際,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小葛,你在幹嘛?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楞在這邊做什麼?趕緊過來招呼一下。」 
  是葛祿之前的同事,叫胡揚的投機份子。從前和葛祿一起跳槽的搭檔,那時候胡揚與他一塊兒在房地產公司當仲介員,葛祿學生時代做過直銷,練得口齒伶俐,八面玲瓏。至於胡揚,對外跑單幫使不上葛祿七分口才,對內處理法拍私契等事宜又往往遺漏細節,雖不犯大錯,卻屢踐瑣碎煩擾的小毛病。只是這樣笨拙的胡揚唯一的才能便是識人,甚至葛祿還沒有胡揚會如此精準的判斷人性,也或許基於此項因由,他們披靡了北台灣房地產界好一段榮景。
  被胡揚重重拍擊了背,葛祿的身軀前後搖晃了幾下,葛祿生得一副削瘦骨凸的架子,什麼衣服掛他身上都顯得大,即使無風吹拂亦會衣衫飄逸,著實的仙風道骨。又因為昨晚熬夜忙於籌辦婚禮的確認事宜,睡不安穩,一對眼珠子在黑眼圈與孱陷的面頰襯托下,恍似百鬼圖裡鑽竄來鬧事的餓鬼。
  步入會場,人聲喧嘩,嗆紅的雙喜扣嵌主桌之後的壁面,字面團耀著一炸一炸的金紅燈泡,眾親朋嗑瓜子兼閒談敘舊,除了胡揚促狹地推著葛祿走近首席,其餘的人皆不甚在意他的存在。的確,如今的葛祿長的過於蒼白薄弱,近乎透明,即便穿上租得的劍領翻襯燕尾禮服,依舊突顯不出他與賓客的差別。若說與平日的他有無差別,那就是今天他不可以自由來去,必須箍制在眾人的目光裡釘死一整晚。
  幾位霸坐在主桌的賓友,或陌生或熟稔地朝坐在嗆紅雙喜前的葛祿迭道恭喜。想從前,葛祿在房地產界也是風光一陣的,上下班不用跟其他同事一樣呆板打卡,遲到早退也沒問題,因為單單他一人的業績就佔了全店總營業額的二分之一強。葛祿的手腕高,口條俐索擅說服,那時期的他,飽胖著一張圓臉,白白綿綿的手,活似佛祖豐腴潤澤的朵朵碩大渡化人心的蓮瓣。然而他終究非佛祖座下客,既耽於女色,又流溺在酒國之中,不可自拔。漸漸地,葛祿愈來愈少在公司出現,就連開會檢討一週銷售概況他都不一定列席。有一次葛祿睡夢中遭一柄桃花木劍穿刺胸膛,因而驟然醒轉,醒來乍見床畔一名嬌小黃麻髮披散又臉龐脂粉殘糊的女子,軟攤紫蔻丹的手爪,葛祿立即沿床壁座直,那手爪紫煙火似地滑墜白色被單上。經驗豐富的他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明白究竟是在哪個時間點完成了昨晚的事。這時他的手機尖響,受到鈴聲索命般的疾呼,葛祿驚得渾身抖顫,他真的回溯不起昨夜的完整面貌,與身旁熟睡女子完整的臉,包括她的名字等等基本資料,他一概不清楚記不得。往昔的他,縱使放縱肉慾,亦不會輕心到忘卻詢問上床對象的基本資料。葛祿恨及自己過分貪杯,那一刻他接起了手機,急急沖了澡,去夜店的衣服連換都沒換,就直奔公司開會。
  正在開檢討會的同事們詫異瞪視葛祿的倉皇闖入,唯有王老闆將一份草綠色卷宗流星一般拋在葛祿的位置上,然後不發一語,絲毫不理會葛祿內疚羞愧的表情,碰的一聲,閉門離去。
  那是葛祿八年房地產生涯的結束。
  葛祿依稀記得剛才在翻簽名簿時,有見到王老闆的名字。他下意識搜尋過往房地產老闆的影子,人頭黑壓壓一片,根本無從找起,當他想問胡揚之際,竟然連胡揚也不在旁邊,空氣似的消失無蹤。
  「來來來,新娘子坐新郎倌旁邊。」麗姨和一堆人簇擁著喬紗雪紡裙墜金銀珠的新娘子出來。麗姨將新娘的手搭在葛祿的手,眾人吆喝聲齊作,頻頻向兩位伉儷敬酒。
  爾後有人作興要新郎吻新娘,拗不過大家的興致,葛祿撩開新娘面紗,只見新娘原本黝黑的皮色,用粉撲的死白死白,雙頰兩團橘粉紅,紫綠交纏的眼影,愈加使腫脹的眼睛暴突,而最恐怖的莫過新娘油紅的血盆大口,闊嘴吃四方似的,要吞盡世間作孽的小鬼,比到安徽內村見面時的模樣更糟,活像個女鍾馗。葛祿憶不起當初為何會信任舅父和麗姨的審美眼光,說什麼寬膀子能肩能挑,屁股大生孩子不會難產,還說她粗糙的皮膚恰恰是能吃苦簿隨便花錢裝點自己的憑證,娶回家當老婆的女人,要這等模樣的比較有幫夫運。

台長: 廖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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