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日 驚蜇 (2006/3/6)
我一直等著這天,乍寒又暖之際,土底下有蜇伏的生物要開始活動,似乎只差一聲春雷.讓不肯醒的也知道該動身了.
但我卻還在等,只見這天來,然後又見他走.
初六日...驚蜇
我知道我不是等著春雷,這乾燥的沙漠沒有雷,很久前下過雨,除此之外,
只有風沙的蕭蕭.
今天和明天的風聲沒有什麼不同.沙也一樣乾.
我的每一天也是.
今天初六日...
也許會有一天,我厭倦了這片沙漠,還有那沙塵的聲音,
我會起身,離開這個沙漠.
但我知道,那天是時間成了灰燼,掩過你我的過去的時候.
Ashes of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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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邪西毒》是江湖哲理片的頂峰之作，用一種故意模糊的語言講述忘卻、銘記、背叛、疏離、殘忍、放棄等許許多多人生難題。因為模糊，所以答案在似是而非之中，非常的誘人。這部電影色澤豔麗明亮，有許多柔媚的唯美鏡頭，比如那裏面的三個美得驚人的女子：桃花（劉嘉玲）、慕容嫣（林青霞）和歐陽鋒的嫂子（張曼玉），都很淒美慘澹，也異常地強大堅韌。《東邪西毒》裏男人都是哲學家，飽受終極思維的折磨，東邪梁家輝、西毒張國榮、盲眼刀客梁朝偉，還有一個流浪殺手洪七張學友，個個古怪、沈默、冷酷、暴戾。看似金剛不壞之身，卻都被點到死穴，或是為了眷戀女人、或是為了忘記女人，或是因為憐憫，或是因為虛無。
節錄 2001年 南方都市報 潔塵
1994年《東邪西毒》殺青，歷經三年，用 48萬呎底片剪成不到1萬呎的一小時三十分威尼斯標準版在台北首映。人潮擁擠，一時盛況讓戲院老闆直呼好久未見，首映會的主持人還是現在當紅的蔡康永。
2005年初，我看了這部《東邪西毒》。
年底，我又看了一次。
原本我就不相信，金庸的小說能拍藝術片，而且能拍好。認為武打跟情愛，才是一般人拍這部小說能拍得出的，只是，每一部金庸精裝武俠大戲的出產，便像注定得不到金庸迷的正面回應一樣。在隱而未發、不悅的目光下生出來的作品，得不到幸福。那些強調幸運得到蓋世武功一再重提的過程，愛特寫美麗女子們與主角的愛情故事，讓人既倦了也累了，但是俗套自己是不會懂的，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便重拍的電視劇，裡面的男主角與女主角換了新面孔，新面孔等於新內容。不悅的目光也就一直沒溫柔過。
王家衛夠聰明，竟用金庸射雕英雄傳裡已成血肉的人名，重塑他們的人生，不以原著故事為藍本，巧妙背離金庸原著小說的既成事實，重新塑造故事，讓走出電影院的觀眾，閉起嘴不發一語，也使混入看完影片人群裡的金庸迷想牢騷也牢騷不得。《東邪西毒》沒有金庸注入的血肉，多了王家衛式的疏離。讓某些只看見了山，山的後面是什麼沒去想過，當然也不會想翻過去山的後面的人，低迴不已。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后面，你會發覺沒有什麼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
在我的記憶中，歐陽峰他不是個有情的人，他甚至是一個瘋子。但當我知道他也曾經愛過一個女人時，我就覺得他就不配叫毒，至少在他還愛著那女人的時候。但說來你也不信，西毒是在她病死後自封的。
歐陽峰隱居在沙漠，經營一家小旅店，結識往來過客，也做為他人找殺手的工作，每年，都會有人找歐陽峰喝酒，每次都從東邊而來，那個人叫黃藥師。每次見了歐陽峰後，他就會回去看一個人。
「我還以為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不會有忌妒心的，因為他太驕傲，在我出道的時候，我認識一個人，因為他喜歡在東邊出沒，所以很多年之後，他有個綽號叫東邪。」
黃藥師在喝了半罈「醉生夢死」醉酒後，忘了很多東西，有天，去了間小店，遇見故友盲劍客，盲劍客深愛妻子桃花，黃藥師請他喝酒，但黃與他之間有誤會。
「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別嗎﹖酒﹐越喝越暖﹐水會越喝越寒。」
「我曾經發過誓﹐如果再讓我碰到這個人﹐我一定會殺了他。但是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見他的時候﹐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慕蓉燕和慕容嫣是一對面貌相同的兄妹，慕容燕出重金請歐陽峰殺黃藥師，而慕容嫣也要求歐陽峰殺慕容燕。實際上他們同是一人，對黃藥師又愛又恨。有次錯把歐陽峰當成黃藥師。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裡有多麼不願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嗚嗚嗚。。。」
洪七是路過的刀客，他的刀很快，歐陽峰和他一起做了一次生意。期間他老婆跑來找他，洪七趕他走，說闖江湖哪有帶老婆的道理。只不過，經過一些事後，洪七改變主意，帶著老婆離開旅店，去闖蕩江湖。洪七走後，天下起雨，歐陽峰回想起一些記憶。那女人成了自己大嫂的記憶。
「我終於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喜歡洪七，可能是因為他夠簡單。看著他們走的時候，我的心在妒忌，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為什麼卻放棄了。」
一次，歐陽峰的大嫂去見黃藥師，那是每年桃花開的時候。也因此，他才去找歐陽峰。
「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後來，歐陽峰離開了小旅店。旅店用火燒了。
「沒多久，我收到一封白駝山來的信，我大嫂在兩年前的秋天，因為一場大病去世了。我知道黃藥師不會再來，可是我還繼續等，我在門外坐了兩天兩夜，看著天空在不斷的變化，我才發現，雖然我到這里很久，卻從來沒有看清楚這片沙漠，以前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很多年之後，我有個綽號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甚麼叫忌妒，我不會介意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
《東邪西毒》不是我深深感動的電影，我只是一直忘不了它。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經典對白，我取的盡是男人說的話，因這是一個心思不簡單的男人拍的電影，片中人物也因為著不簡單而有煩惱。
有煩惱就想解決，自己解決不了就想找人幫，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知道要人幫不是很容易，更何況總有他們幫不了你的，現在不知道怎麼解決，可能後來也不會有機會。但你來找我就對了，我知道怎麼幫你，我有個朋友，他腦袋非常好，最近想投資一種賣酒的生意，酒名沒有意外的話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包括你的煩惱。如果你投資他一點錢，讓這生意能夠順利，到時候，你的好處就不只有賺錢而已。你儘管考慮一下，其實解決煩惱並不是很容易，很多人因為錢有了煩惱，沒錢的想有錢，有錢的也沒解決完煩惱。
《東邪西毒》只靠王家衛是生不出來的，正如片中若只有張國榮的歐陽峰，就沒有故事可講。看電影的人，不僅是半個男人，對影像有了反應，也成了半個女人，對聲音有不可思議的依賴，用文字形容影像會失準，每個人對同一種形容會生有不怎麼一樣的畫面，這說來很抽象，聽音樂也是。暫時扣去跟你告白般的獨白聲音，片裡的配樂，商業一點的說法叫非常成功，但我們有感情的人管它叫能發思古之幽情，引入人物之心境。金庸「射鵰英雄傳」的時代是在宋朝，距今也有七百多年，七百年悠遠如大漠，時代雖換但人心不換，樂曲聲激起的浪吹來的風，依舊能使人動搖。王家衛說的故事活在他的「時間」「空間」「記憶」裡，這整個故事又封存在我們的記憶裡 。若我們有了王家衛《東邪西毒》的記憶，片中的配樂，在影像出現時配合影像，在影像消失時，就像擁有開封鑰匙的列車，列車一串串的開進我們的記憶，繞一圈已裝滿存在於我們記憶裡的《東邪西毒》 。
當初的角色，其實不是現在的安排，各個主角也因為後來的剪接而形成不同的個性，曾是主角之一的王祖賢，更因為剪接，只留下一個不到一秒的側臉畫面。48萬呎的底片能變出多少不同版本的《東邪西毒》？電影不像小說，改個字句故事那般輕易，金庸能在多年後重新更改小說，但王家衛若在多年後想重新更改《東邪西毒》，只怕不是48萬呎底片還在不在的問題了。
很多年後，當年的演員有的仍在螢幕上發光，有的洗手作了羹湯，有的已光茫隕歿。只不過1994年這部影片裡的終極思維，到現在依然在某處盤旋，那下過雨的沙漠依然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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