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女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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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記得我國小三年級是民國幾年，但算算，距離今年也有二十七個年頭了，也就是我媽媽已經和爸爸離婚二十七年了，獨力撫養我已經十一年了（大學畢業後就自食其力），替我擔心了三十幾年，未來還是會一直擔心下去吧。如果把兩個弟弟的份加進來，媽媽的擔心程度，可以plus到哪裏呢？

前陣子一直無法和媽媽好好相處，尤其是小弟領了第一份薪水，請我們吃飯後，媽媽說了一句「人家第一次領薪水就請客，不像有人第一次領薪水，叫她請，她都不請」的話，我們的關係就急凍到了冰點，那是我高中時打工的事了吧，還記得家裏的洗衣機是我的打工費買的，聽到這句話，真的心都涼了，我真的不曉得我媽媽在想什麼，我不想跟她吵架，離開家門，在朋友家聊天，很晚才回來，回到家，發現媽媽和小弟都留紙條給我，叫我不要生氣，媽媽還跟我道歉。

那，應該是去年八月的事吧。這樣說來，好像也過了將近半年。

我一直一直在調整我自己。

我很容易被我媽惹毛，也不曉得為什麼。那天去剪了頭髮回來，洗加剪加護髮，回來自動調降價格，跟媽媽報說一千多元，媽媽就開始找話題要跟我聊天。「怎麼會要一千多元呢？這麼貴？一般洗髮一百五十幾元，二百元就算貴了，怎麼這麼貴呢？」「你看我，我就只花多少錢，人家我那間洗髮店也是滿大間的。」

還有一次是我開車回家後去買宵夜吃，回來後，我跟媽媽說走路去的，我媽媽就說「那你是把車先停在車庫，然後再走路去的哦，為什麼要走路去，為什麼不開車去呢？」

其實，這些話也許就當做是老人家問話就好了，可是，不曉得怎麼的，我就是會突然冒火，生她的氣，以前會馬上臭臉，覺得她怎麼都不長進，老問這些笨問題，為什麼要拿她的標準來看我？到底是想了解我，還是想惹我生氣？到底是誰和我聊天，還是想和我吵架？她難道不知道，這種問法，只會讓我根本不想理她嗎？只會讓我的心情變壞，到嘴的話題通通塞回去，腦海中除了火氣之外，就是一片空白？

最近一直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無聊，我又何嘗不是在用自己的標準要求她呢？她已經依她自己的模式活了這麼久，孤單了這麼久，還辛苦的把我養大，甚至也省吃儉用幫我兩個弟弟交了很久的理財型保險費，換做是我，我能做得到嗎？

如今她年紀大了，腦海裏也不想再裝什麼新概念了，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和賺錢糊口，每天念經，初一十五吃素，有空去慈濟幫忙，就算有什麼企圖心，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我為什麼還這樣嚴格的要求她呢？

於是，我決定，自己不管怎麼都不能沒耐性，就算生氣，也只能氣在心裏，對於老媽的問話，一定要有問必答，而且，那天還聽到一個國中同學，要和朋友出去玩之前，她媽媽還硬要留那個朋友的手機電話，才准她出去，我才覺得，我媽媽，真的不是最低標。

我心想，她的問話，不管怎麼問法，都是關心我，都是為我好，只是問問而己，實際上也沒怎麼管我，我幹嘛這麼無聊呢？這樣想就好多了。

只是，現在，我生氣的對象竟然變成自己了。
我明明知道我媽就是這樣子的人，為什麼我還要生她的氣呢？我為什麼不能再有耐性一點？為什麼不能多陪陪她看電視？為什麼不能多回答她無聊的問題？為什麼她一問話我就要在心裏偷偷生氣？

今天，我準備好，聽到她開門的聲音，我就心裏暗想她可能會問什麼問題，然後提醒自己，不可以生氣，果然，有好多了。比較沒有生氣了。

我想，以後應該要改成，我不再想要跟她講什麼話題，只要準備好不生氣，心情自然平順，平順就會有話題，就算只是一起看電視也好，她也會不那麼寂寞。

畢竟她是那種，離婚成全我爸的人，但是，簽字的時候，還被我奶奶罵「為什麼要簽字」的人，簽也不是，不簽也不是。使得她的自信，在那時候完全消失了吧。這樣的人，我怎麼還要苛求她？

這樣想著，我每天就告訴自己，要更加油。讓她有存在感，應該就是對她的孝道吧。我應該會更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