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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14 23:45:59| 人氣2,090|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聖母瑪麗亞的五朵雞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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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歲阿雄今年六月從花蓮慈濟轉來台東聖母醫院的安寧病房,他罹患肺癌,淋巴已轉移全身,肺部腫脹積水,喘氣嚴重,必須長時間配戴氧氣罩,面容已明顯消瘦。阿雄有便秘的情況卻拒絕下床,因曾經在移動時管子鬆脫會痛的緣故。總之,阿雄總是臭著一張臉,個性很ㄍ一ㄥ。
負責照顧阿雄的護理師毓倫主動表達善意,笑著與他握手,說:「我好像認識你哦!」毓倫是排灣族人,她從資料上知道阿雄住在她家的隔壁村,便胡亂找話題,沒想到後來發現阿雄真的是她家的遠親。
毓倫知道阿雄怕痛不敢翻身,身體總是側一邊,肩膀一定很酸,便說要幫阿雄按摩。阿雄答應。兩人就這樣慢慢聊開了。
阿雄是職業軍人,病例上的照片十分英挺,骨幹魁梧。沒想到女朋友卻發生兵變,不告而別。這件事對阿雄的傷害很大,阿雄說他很怨,便開始亂交女友,當作報復。
「這麼多年了,你還會想她嗎?」毓倫問。
阿雄點頭:「 如果有機會,我想對她講我要祝福她!」
是真的嗎?進一步了解後,毓倫發現阿雄的前女友正是她的學姊,她也知道學姊住哪裡,但此時此刻她實在又不方便多說。只是看到阿雄這般沮喪的模樣,毓倫真希望能為他作點什麼。
「我可不可以安排你坐輪椅?我保證不會讓你痛。」
阿雄答應了。其實他已經兩個星期沒有下床了。當天下午,毓倫安排了四個人一起幫忙,包括阿雄的爸爸和妹妹,他們在阿雄生病期間一直照顧阿雄。而後,毓倫建議阿雄的家人去休息,阿雄交給她照顧,讓病人家屬有個喘息的機會。她推著阿雄的輪椅到交誼廳,還偷偷地把氧氣管關掉。毓倫知道阿雄是因為害怕而不是真的喘,她不希望阿雄太依賴儀器,不過要先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交誼廳有一尊小小的聖母像站在水甕之前,水聲不停。牆上還有一件三位一體的原住民木雕。阿雄看著木雕入神。毓倫告訴他這是我們達仁鄉的師傅做的。
「原來我們那裡也有這麼優秀的人,」阿雄覺得很奇妙,隨即語氣一沈,「優秀又有什麼用?」毓倫猜想阿雄應該是聯想到自己的狀況。
「那我們來畫畫好不?」感覺對了,正是療傷好時機。毓倫把畫紙攤開,拿出一盒蠟筆給阿雄。阿雄握筆很費力,但畫得很認真。畫面裡有三棵椰子樹。毓倫稱讚他畫得很好,阿雄臭屁說他讀軍校的時候,素描成績很好呢。
「葉子本來可以更多的,但現在只有這些了,而且還會掉下來。」
「這三棵椰子樹是不是代表你和你的家人?」毓倫問。
阿雄點頭,說最右邊最大的一棵樹是爸爸,他和妹妹在左邊。
「這畫面看起來有點枯燥,你要不要再畫些什麼?」
阿雄又拿筆畫了一抹看來像是夕陽的雲彩,他說這是太陽,但是它很害羞,也沒有力氣上昇了。突然,阿雄手上的筆掉了,毓倫也刻意不幫他撿,想知道阿雄的反應。兩人沈默了將近一分鐘,直到阿雄開口要求,毓倫才幫他將筆拾回桌上。
夏天的陽光耀眼,隔著隔熱窗都還能感受戶外的高溫。阿雄說他想吃冰棒。毓倫到冰箱裡取出聖母醫院特製的「吸管冰淇淋」。台東的水果多,護士先打好果汁,再將果汁裝入吸管、送進冰箱,結凍後再剪成一小段一小段,方便安寧病人享用。
阿雄漪漣吃了幾根冰棒,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毓倫問他身體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阿雄說沒有。毓倫便進一步問他要不要到外面走走。
「我帶你到一個特殊的地方」,毓倫這麼問,是想勾起阿雄的好奇心。阿雄點頭答應。毓倫便推著阿雄的輪椅坐電梯到一樓,走出醫院,沿著小徑繞了一圈,然後停在醫院門口前的小花圃,花圃裡有一座低頭禱告的白色聖母像。
「這不是聖母瑪麗亞嗎?」阿雄問。其實毓倫知道阿雄是天主教教友,刻意帶他到這裡。人在脆弱時,信仰經常能發揮很大的撫慰效果。
阿雄望著聖母,突然哽咽了起來,原來他想起了去年過世的母親。毓倫也不多說,只是靜靜的陪伴,讓阿雄好好抒解情感。兩人沈默許久,毓倫又推他走了一圈,兩人又回到聖母花圃前面。
阿雄:「如果聖母戴著花冠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花冠一時間不容易找到,毓倫便從一旁的樹上摘下五朵小白花交給阿雄。
毓倫:「我們都叫這雞蛋花,你看這花外面白、裡面黃,就像雞蛋一樣。」
阿雄好高興,要毓倫轉頭過去。他將花插在毓倫的頭髮上,說:「第一朵花我要獻給你,」然後又把一朵花放在毓倫手上,「第二朵花我要獻給已過世的媽媽,」又放了一朵在毓倫手上,「第三朵花我要獻給聖母 。」阿雄請毓倫將花放在聖母手上。然後又催促毓倫推他進醫院,在大廳的聖母像前,他親手將一朵花放在聖母像前。
「你要不要跟聖母講些話?」毓倫問。
阿雄有些遲疑,然後靜靜地沒說話,就是祈禱。
隨後,毓倫推著阿雄回到三樓的安寧病房,當他們經過剛剛畫圖的交誼廳時,阿雄要求在水甕前停一下。他將手上最後一朵花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然後用力的甩入小聖母前的水甕裡,顯得有點自暴自棄。
「我現在這個樣子,憑什麼要求她回來愛我?」原來阿雄心中仍念念不忘以前的女友,這創傷始終沒有得到平復,但至少他開始承認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知道這輩子大概很難結婚了。
想通了,就比較容易放得下。阿雄似有領悟,回頭對毓倫說:「如果你可以當我的老婆那一定很好。」
毓倫不說話,只是微笑。
阿雄隨即自我解嘲:「你聽聽就好!你頭上的花不要拔下來哦!要留下來,直到枯萎為止。」毓倫答應了。
兩人就這樣散步了將近一個鐘頭,直到阿雄覺得呼吸有點辛苦,要毓倫幫他將氧氣開大些,毓倫才告訴他這段時間根本沒有開氧氣。阿雄楞住了,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星期後,阿雄在神父為他敷油後不久過世,臨死前他緊抓著毓倫和家人的手,要大家不要放手,大家也一直牽著阿雄的手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阿雄走時表情很平安。
再過一星期,毓倫與醫院同仁去參加阿雄的追思彌撒,那天下著大雨,來的人不多,現場感覺很冷清。阿雄的爸爸幾乎崩潰,當場要咬舌自盡,幸虧被及時阻止,現在由堂區的人負責關心。
十一月底,聖母醫院為所有在醫院過世的病人舉行彌撒,許多家屬都來參加,阿雄的爸爸也來了,看來心情似已平靜許多。他跪在聖母瑪麗亞的前面祈禱,滿佈皺紋的輪廓似乎還有著當時阿雄祈禱的虔誠神情。


台東聖母醫院還有很多如此單純而美麗的小故事,因為聖母醫院始終用心在「做別人不願做的事!」為了籌措貧苦老人及台東唯一的安寧病房「恩典家園」永續經營下去的基金,她們需要你的支持,您的任何捐款,不論金額大小,都是支持台東聖母醫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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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亞特蘭提斯的追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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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宏實
您要遠行了
請多多保重

別忘了將您在台東點點滴滴傳回「遺忘的城市」
也請不要將「遺忘的城市」遺忘了
2007-03-14 09:50:06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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