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度城郊,尹大善人宅邸。
一股強大的正氣和妖氣還氤氳在這棟空曠荒蕪的宅子裡,讓他穿越這裡的空氣時,肌膚有著割裂般的痛楚。
那是一只膚色泛藍的,強壯的男夜叉。
他來到女夜叉的屍身前,呆立許久。
「夜羅......夜羅.......」
那只名喚「邪歧」的男夜叉,與名喚「夜羅」的女夜叉是戀人。同時也是夜叉國的前驅大將,因為夜叉國看上雲度山的靈氣,想把雲度山據為夜叉國的據點,夜叉以血為食,勢必不能見容於蘭花,在山上和蘭花鬥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不敵蘭花,只得撤退。
但夜叉國對這塊靈氣滿滿的山頭仍不死心,夜羅佔領了尹大善人宅邸,就是為了伺機奪取雲度山。
今晚,邪歧感應到夜羅有危險,兼程趕來卻已經來不及。
夜羅,已經死在蘭花和盈清手裡。
邪歧悲痛地喚著夜羅的名字,將她的屍身輕輕抱起,恨不得立時將蘭花打得魂飛魄散!
這裡的仙氣和妖氣都很濃厚,表示那兩人應該不會走得太遠,可邪歧和蘭花交手過無數次,他知道別說蘭花聯合盈清,就算一個蘭花,他也是毫無勝算的。
邪歧抱著夜羅的屍身,飛上空中,他幾乎能看見,蘭花與盈清隱隱約約,相偕而去的背影。
一腔幽憤,讓他很想爆吼出來,然而,他不能。
他知道加上盈清,蘭花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他不能死,他得為夜羅報仇,為夜叉國王攻下雲度山這個據點。
強自壓抑心中怒氣,讓他的雙眼綻放著懾人的紅光。
「悲哉人道異,一謝永銷亡,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邪歧正自出神,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吟誦之聲。
回過頭,他看見一名白衣神祇,背著一把仙琴,與他一般浮於空中,隨風蹁躚。
「雖然知道世上萬物總有窮盡的時候,但活著的人又怎能不感到憂傷呢?」
神祇看著他懷中的夜羅,眼神中透著悲憫。
「你是誰?」
邪歧問。
「你想報仇嗎?」
神祇並不回答他的話。
「自然想。只恨那蘭花修為已達四千年,我和夜羅聯手時,都沒能奈他何......何況現在,只剩下我了......」
邪歧咬牙道。
「你不用在術法或武力方面戰勝他,也有與他一鬥的本錢。」
神祇笑道。
「是嗎?我該如何做?」
邪歧鬥志高昂,恨不得馬上殺了蘭花。
「夜叉國都東北三百里處,有一座魔羅山,是嗎?」
神祇道。他的周身氤氳著白色的霧氣,在月光下如夢似幻。
「是,那是我們夜叉國的聖山。」
「在魔羅山背陽谷地,有一種藤,叫做三毒藤,你知道嗎?」
「知道。只是,那藤沒什麼作用,和我報仇有什麼關係?」
「那藤對你們夜叉沒什麼作用,對其他修真者來說卻不一樣。」
神祇道。
「你取了它的種子,想法子潛回雲度山,將它種在蘭花真身後面的雪松樹下,就能心想事成。」
「我如何能信你?」
這麼容易?邪歧疑惑道。
雖然雲度山是蘭花的勢力範圍,但他們夜叉身上並沒有氣,無法用望氣察覺他們的存在,他想辦法趁蘭花巡山的時候,混進去一下子還是有辦法的。
只是,種一株藤就能報仇?邪歧不明白其中道理。
「蘭花引了天地之氣來保護他的真身,要破壞他的真身來對付他,是不大可能的事,你要與他正面對決,勝算也不大,但他的真身畢竟還是一株蘭花,還是得餐風飲露,吸收養分。」
「三毒藤本身無害,但你可想過,它為什麼會有這樣令人聞之驚心的名字?」
為了取信邪歧,神祇道。
「三毒即為貪嗔癡,是修真者之大忌,三毒藤本身無害,但它身上滴下來的露水,會觸發修真者的惡性與欲望。」
「你殺不了蘭花,不過是因為他修的是正道,沒有破綻,能夠讓你有機可乘,若他行了惡道,就無法催動天地之氣,更無法見容於天道。」
「只消他無法催動天地之氣,守護他真身的結界就會被削弱。接下來,你會知道怎麼辦的,不是嗎?」
神祇的話,讓邪歧彷彿看見曙光。
「我知道了,多謝閣下指點。只是閣下是誰?為什麼要如此幫我?」
要知道神祇和夜叉彼此間,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存在啊!
「失去所愛的悲傷,不是只有你曾經歷過......」
神祇答得隱晦,至於姓名,那神祇怎麼也不肯說。
「我知道了。」
既然神祇不願多提自己的事,教他的辦法也沒什麼危險性,邪歧朝神祇微一頷首表示感謝,便抱著夜羅的屍體,朝夜叉之國的方向飛了回去。
這夜,盈清睡不著,對於蘭花心性大變的情況,她真的很擔心。
寂遠是上仙,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吧?他也許會知道應該怎麼辦。但蘭花和寂遠彼此敵視著,她也不喜歡和寂遠打交道。
盈清走出戶外,遠眺夜空中象徵寂遠那顆星星,幾度想叫寂遠的名字,最後還是作罷了。
如果不是寂遠,她還能找誰呢?
想著想著,盈清迎著夜風,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雪松谷。
蘭花說過,在以前,心裡如果有疑惑,他都會來問雪松爺爺。
雖然雪松度劫失敗,不過他的身軀還在,盈清下意識地,就想來瞧瞧雪松。
今晚月圓,月色分外明亮,寒蘭和雪松身上,灑滿了銀色的月光,看上去有些夢幻。
盈清伸手去摸寒蘭。雖然蘭花在寒蘭四周布下了結界,但結界是依殺氣來做反應,盈清對寒蘭沒有殺意,寒蘭便乖乖地,讓她輕輕撫摸。
現在是春末了,寒蘭的花期已過,瞧著像株雜草。
盈清蹲在寒蘭跟前,抬頭望向雪松黑黝黝的身軀。他身上那株翠綠可愛的藤,已經繞了雪松兩三圈。
「雪松爺爺,聽說蘭花最聽您的話了,所以我只能來找您了。最近,他殺了很多修真者,雖然他是為了保護雲度山,而那些修真者也是咎由自取,但我覺得蘭花的心性跟以前似乎很不一樣,我有些擔心。」
盈清的聲音有些顫抖。
「以前的蘭花恬淡溫和,與世無爭,就像他的真身那樣。就算為了守護雲度山,對進犯的修真者,也是只傷不殺。」
「他說過去的他心存仁慈,以致於修真者不能得到教訓,所以他決定改用非常手段,現在的殺戮是為了阻止更大的傷亡,聽著似乎有理,可是......」
「雪松爺爺,您是最了解他的人了,請您告訴我,這樣的蘭花真的正常嗎?」
「蘭花這樣,看著像是入了魔,可蘭花修的是正道,怎麼可能入魔呢?究竟哪裡出了差錯,雪松爺爺,您能告訴我嗎?」
盈清一直和雪松說話,就像一對在月下對酌的老友。
因為一直看著雪松,盈清突然覺得,雪松身上的藤,和她上次見的的模樣似乎有些不同。
盈清沉默了下來。
她走向那些藤蔓,發現那些像小孩手掌的葉緣變尖了。紅色的花瓣張開著,原本藍色的花心變成了黑色,就像一張張的嘴巴。
相由心生,不只是是人,動物也是,植物更是。
原本覺得可愛的藤,現在在盈清眼中,看起來很不舒服。
這藤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知道蝌蚪會變青蛙,毛蟲會變蝴蝶,但那些都是動物。怎麼植物也會完全變態嗎?
這種藤葉脈很深,葉上的露水,能夠順著葉脈向下滴落。
有幾片葉子葉脈上的露水,正好滴在寒蘭身上。
盈清細細地感應藤上的氣息,卻什麼也感應不出來。
盈清眉頭一皺,將藤蔓連根扯下,在一旁成了一小堆,喃喃持起丙丁咒,一把火將藤蔓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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