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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09 19:53:43| 人氣71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維摩詰經》的「緣起論」對蘇東坡禪意詩的影響 -*林文欽*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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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摩詰經》的「緣起論」對蘇東坡禪意詩的影響 -*林文欽*居士 

前言   

面對現實人生的困挫,尤其是坎坷的仕宦生涯,東坡對於人生觀、世界觀的本質在佛禪的思想啟發下有了更深切的把握與領悟,在其禪意詩中,就常抒發無常苦空之感,佛教的緣起論更對他產生深刻的影響。 

無常苦空,宴坐以觀   

東坡有〈贈眼醫王彥若〉一詩,詩中有「形骸一塵垢,貴賤兩草木。世人方重外,妄見瓦與玉」之句。佛家以為,此身無我,此身無知,軀體形骸本不值一提,且終將歸於消亡,富貴皆不可免。《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是身不實,四大為家;是身為空,離我我所;是身無知,如草木瓦礫;是身無作,風力所轉;是身不淨,穢惡充滿;是身為虛偽,雖假以澡浴衣食,必歸磨滅……」東坡認為世人不悟軀骸皆如草木瓦礫之事而有貴賤輕重之分,世人執著於眼「貴」肉「賤」的觀念,故而於眼目之事患得患失,見針鋒施於眼,則驚懼不已,顧慮頗多。而東坡本詩要旨在於王彥若論醫眼之道,王生施鋒鏃於眼目,大刀闊斧,乾脆俐落,且能談笑自若,其要訣便在於王生並不以眼為貴,反以尋常皮肉視之,故能眼界澄明,詳辨目、翳。東坡津津樂道於此,其意在指出,萬法皆歸於虛幻,本無分別,但人們卻不能視之以空,又往往偏執一端,患得患失,因而不能自在無礙;恰如明月盈虛交替,世事亦變化無定,眼前的花花世界,不過是翳障之下的幻象罷了,若以無疾無礙之眼觀之,一切皆空。

又,其〈吊天竺海月辯師三首‧其三〉詩云:

    欲訪浮雲起滅因,

   無緣卻見夢中身。

   安心好住王文度,

   此理何須更問人。 

此以浮雲起滅喻指生命變幻不定,一切現象都是因緣和合而成,出自《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是身如浮雲,須臾變滅。」「夢中身」,後秦僧肇選《注維摩詰經》卷二:「是身如夢,為虛妄見。夢中妄見,覺後非真。」講的就是色空的觀念。《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中多處提到「是身如聚沫」、「是身如泡」、「是身如焰」、「是身如幻」、「是身如夢」、「是身如影」、「是身如電」等等譬喻之語,而東坡的作品中這種比喻亦隨處可見,可見東坡對於人生的虛幻變滅體悟之深。此詩之作乃東坡因海月禪師之卒而發之慨嘆,以為是身如雲似夢,須臾變滅,而無處覓得端由。然其深信因緣報應不爽,故而表示無需禪師現身誡告,自己亦當安心好住,勤修道德。有些人面對生命的無常選擇的是消極以對的態度,但東坡卻用安心順變的積極豁達去接受去面對政治理想破滅的惶恐,進而對人生大徹大悟,達到「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境界,這就是東坡的曠達。   

他於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辛亥十一月發潤州,赴太常博士直史館杭州通守任,至五年壬子七月作〈吉祥寺僧求閣名〉:

    過眼榮枯電與風,

   久長那得似花紅。

   上人宴坐觀空閣,

   觀色觀空色即空。 

電與風,比喻世事無實,變幻不定。宴坐,即坐禪。見諸《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所以者何?憶念我昔,曾於林中宴坐樹下,時維摩詰來謂我言:『唯,舍利弗!不必是坐,為宴坐也。夫宴坐者,不於三界現身意,是為宴坐;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是為宴坐;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為宴坐;心不住內亦不在外,是為宴坐;於諸見不動,而修行三十七品,是為宴坐;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是為宴坐。若能如是坐者,佛所印可。』」

東坡此詩提出世間萬法變幻無常、遷流不止,實不應「住色生心」,故指出不若宴坐以觀,把握空色不異、諸色皆空這一真諦。不過,從他取《維摩詰經》維摩詰對「宴坐」之闡釋,可知他所重視的不是一般坐禪的工夫而已,他重視的是禪定的修養境界,亦即心的無住內外、寂然不動。意謂禪道不假外求,只能靠內心的領悟,是心靈主體的自認自證,禪家追求的「空」是開放的,它能使人把能量發揮到最大,要用如實的心看世界,不為世界的呈現而得意,亦不為事物的消亡而傷唄。這種宴坐禪定的工夫,體現在精神上的徹悟就是一種解放的力量,而這種精神解放使東坡得以化解世俗的紛擾,求得心靈的無念與清淨,使他終不為外物所擾。故宴坐以觀即是修心、安心、洗心、無心的具體實踐。

其〈臥病彌月聞垂雲花開順闍黎以詩見招次韻答之〉云:

    道人心似水,不礙照花妍。

   宴座春強半,清陰月屢遷。

   平生無起滅,一念有陳鮮。

   嫋嫋風枝舉,離離日萼蔫。

   病吟終少味,老醉不成顛。

   向必遨頭出,湖中有散仙。 

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正月,在龍圖閣學士充兩浙西路兵馬鈐轄知杭州軍州事任,至十二月作。起滅,謂事物之生與滅。因緣和合則生起,因緣離散則滅謝。《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應作是念,但以眾法合成此身;起唯法起,滅唯法滅。」東坡一生喜與僧人交游,身邊不乏著名詩僧。道心似水,不事繁華為本詩之旨,亦即修道之人所達到的心如止水境界,即是生滅心不起、無所攀著的禪定境界。   

其〈贈月長老〉云:

    天形倚一笠,地水轉兩輪。

   五伯之所運,毫端棲一塵。

   功名半幅紙,兒女浪苦辛。

   子有折足鐺,中容五合陳。

   十年此中過,卻是英特人。

   延我地爐坐,語軟意甚真。

   白灰如積雪,中有紅麒麟。

   勿觸紅麒麟,作灰維那瞋。

   拱手但默坐,牆壁徒諄諄。

   今宵恨客多,污子白(疊+毛)巾。

   後夜當獨來,不須主與賓。

   薄團坐紙帳,自要觀我身。 

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辛未八月,在龍圖閣學士知潁州軍州事任,至七年壬申三月充淮南東路鈐轄移知揚州軍州事,罷潁州任作。「語軟意甚真」,語出《維摩詰經‧佛國品第一》:「大富,梵行,所言誠諦,常以軟語。」軟語,說話誠懇,言語溫和。「自要觀我身」,語出《維摩詰經‧見阿閦佛品第十二》:「爾時世尊問維摩詰:汝欲見如來,為以何等觀如來乎?維摩詰言:如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由此詩中可以看出,東坡心中的禪法要義在於自我觀照,功名富貴,世事如浮雲。詩人認識到只有內心沉靜,心如止水才能達到禪宗自我解脫的最高境界。   

其〈王鞏清虛堂〉云:

    清虛堂裏王居士,

   閉眼觀心如止水。

   水中照見萬象空,

   敢問堂中誰隱几。

   吳興太守老且病,

   堆案滿前長渴睡,

   願君勿笑反自觀,

   夢幻去來殊末已。

   長疑安石恐不免,

   未信犀首終無事。

   勿將一念住清虛,

   居士與我蓋同耳。 

此詩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己未五月,在尚書祠部員外郎直史館權知湖州軍州事任,七月,中使到湖追攝,八月,赴臺獄,十二月,獄具,責授檢校尚書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至出獄作。「水中照見萬象空」,謂觀心以見萬象皆空。《維摩經玄疏》卷四:「觀心因緣所生一切法,心空則一切法空。」詩中東坡以為王鞏雖醉心佛法,參悟萬象皆空,但是像他這種懷才有志之士,是不可能終老於清虛之境的,其早晚要向公孫衍、謝安等人一樣投身社會,建功立業。當然,這也是蘇軾自己在清修與入世之間所做出的抉擇。可知他在觀法界空相之後,並未住於清虛之一念,而是用此無念無著之心境,積極面對其仕宦與人生,故其人生與詩作始終充盈著生命的智慧與灑脫的率性。   

其〈送杜介歸揚州〉詩云:

    再入都門萬事空,

   閑看清洛漾東風。

   當年帷幄幾人在,

   回首觚稜一夢中。

   采藥會須逢薊子,

   問禪何處識龐翁。

   歸來鄰里應迎笑,

   新長淮南舊桂叢。 

空,佛教最基本要義,因緣所生之法,究竟而無實體曰空,又謂理體之空寂。《維摩詰經‧弟子品第三》:「諸法究竟無所有,是空義。」夢,夢中所現無實事,以譬世間之諸法無實性。《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是身如夢,為虛妄見。」此詩為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丁卯正月,東坡在翰林學士知制誥任上所作。東坡歷經長時間的顛簸流徙,思想有了深刻的變化,此次還朝任京官的他沒有絲毫的沾沾自喜,將功名利祿視如過眼煙雲。在他看來,離京赴鄉不但不是悲傷惆悵之事,反而可喜可賀,因為這樣可以解脫藩籬、遠離仕宦煩擾,實現生命精神的愜意與自由。   

其〈和陶王撫軍座送客(再送張中)〉云:

    胸中有佳處,海瘴不能腓。

   三年無所愧,十口今同歸。

   汝去莫相憐,我生本無依。

   相從大塊中,幾合幾分違。

   莫作往來相,而生愛見悲。

   悠悠含山日,炯炯留清輝。

   懸知冬夜長,不恨晨光遲。

   夢中與汝別,作詩記忘遺。 

宋哲宗紹聖五年(1098)戊寅正月,在責受瓊州別駕昌化軍安置,不得簽書公事貶所,六月改元符元年,至元符二年己卯十二月作。愛見悲,「愛見大悲」之省。意為雖然自己未斷煩惱,卻運用大悲救濟眾生。愛是「思惑」,見是「見惑」。《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于諸眾生,若起愛見大悲,即應舍離。」鳩摩羅什注:「見有眾生,心生愛著,因此生悲,名為愛見大悲。」張中晚東坡數月到儋州,甫一到任,就安排修建「倫江驛館」,供蘇軾居住;在任近三年,對東坡一直非常照顧。當卸任離開的時候,對東坡還依依不捨,頗為記掛。東坡雖然一生仕宦經歷坎坷,卻總能遇見心地良善的好人、言行投機的朋友。因此,面對惜別的張中,他特作此詩,既是話別,更有勸慰。張中憐東坡身陷如此艱苦的環境,年近花甲卻遠離故土;但東坡卻毫不自苦、自傷,「汝去莫相憐,我生本無依」,「懸知冬夜長,不恨晨光遲」,對一切苦難都有心理準備,都能安之若素。不僅如此,更勸張中不要因愛見而悲。利用簡單的一句佛家語,就將張中的勸慰、對張中善良心地的讚賞、對自己想法的闡述等數重含義表達無遺。 

結語   

蓋東坡對於佛教無常苦空、世間一切實相皆由因緣和合而生滅深有所悟,通過宴坐禪觀恢復自心的清淨明朗,在在表現於其禪意詩中所顯露的人生信念、處世態度上,其內心的安然與超塵脫俗的澹然心境,皆有得自《維摩詰經》的啟發與影響。

          

台長: 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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