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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07-01 18:57:00| 人氣58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戰地榮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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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家裡客廳三人座的沙發椅上,沙發椅上由右至左分別掛著:書法”陋室銘”,琵琶”折柳”,還有一面”戰地榮歸”的錦旗。看起來就好像是個橫置的梯形。

  大姊曾抗議那面”戰地榮歸”的錦旗,是”俗夠有力”,不應該和書法與琵琶擺在一起﹔而那面錦旗是X退伍後從金門帶回來的,X也知道的確是”俗夠有力”,不過X堅持不取下來。原因是X在金門當兵時,家裡搬了家,等到退伍回來發現家裡竟然沒有留給X房間,X變成了”浪人”!而浪人X至今在家裡仍是”妾身未明”,暫住在母親的房間裡,而母親則是去睡”姊姊的”房間。為了抗議此種”不平等待我之現象”,X才會故意將錦旗擺在家中最明顯的位置。

  但隨著退伍至今已過三年,X自己也覺得所謂的戰地榮歸,是名不符實的,是有些”厚顏無恥”的。X在金門兩年除了96年總統大選時,中共的飛彈試射導致大家”散兵坑”挖到手軟,其餘的時間根本沒有一點戰地的氣氛。

  而且令人噴飯的是有一次金門的垃圾場發生爆炸,而無法使用﹔這時上頭下了道命令要各單位將垃圾”自行消化掉”。而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自行消化掉”的各連隊,就只好像”賊”一般,趁著月黑風高的夜晚,將垃圾偷偷丟棄在路旁,結果隔天早上不得了!金門到處可見都是垃圾!

  這個時候”上頭”又下了道命令,要各單位在自己營地裡挖掘”垃圾掩埋場”。當時X在還在營部,營部軍官含士官兵也不過才30人,扣掉執行衛哨勤務和一般性事務的人員,只剩下不到10個人去挖垃圾掩埋場。第一天大家都還有一些”鴕鳥”,只是隨便挖挖應付了事,不料才兩天就大事不妙,垃圾已堆積得比人還高,腐敗的食物在烈日的照射下產生了成千上百隻的蛆蟲,臭味四溢,令人作嘔!

  於是在連長的親自指揮下,全連放下所有的手邊工作,全力挖掘垃圾掩埋場,就在大家用”小圓鍬”,”小十字鎬”,”鐮刀”(不要懷疑,正是用鐮刀來”挖土”),還有”萬能的雙手”來奮力挖掘後,挖了整整的一天,所挖的洞正好可以將當天所掃的”落葉”放進去。這時候以上尉之尊仍來幫忙挖掘的營部運輸官,氣呼呼的大叫:我們親愛的父老鄉親兄弟姊妹們,快來看看我們在你們的土地上做些什麼事啊!我們在埋垃圾!運輸官話一說完,全連弟兄也開始不滿的埋怨起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註:金門的軍用營區,有極大的比例都是”強租民地”,隨著金門從戰地轉型為觀光地,且獲利驚人後,大多數的居民都開始要回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因此運輸官才會這麼說。)

  就這樣折騰了一天,垃圾問題仍未能處理。隔天早上5點左右,運輸官決定”見義勇為”的私自派了輛”垃圾車”,就這樣子處理了垃圾問題。(垃圾最後要倒在哪裡,完全看開車弟兄的”心情”!)這是在金門一年又十個月的役期裡,最普遍的處理事情方式,也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上面那張圖是X用掃描器抓下來的一部份,有著戰地榮歸的”戰地榮”三個字,字的上方繡的是金門島嶼的形狀,在島嶼上方的駱駝則是我們連隊的吉祥物。
  許多當過兵的人一定會懷疑,怎麼沒聽過”連隊”可以有吉祥物。你們的懷疑是正確的。據說”全中華民國的陸軍”,只有三個連隊擁有吉祥物,吉祥物分別為駱駝,白馬,大象。擁有這些吉祥物的連隊,正是負責金門重大運補任務的三個運輸連隊。X所在的連隊,就是其中一個,因此別名為”駱駝連”。

  這些吉祥物的由來是有典故的,話說到民國47年的823金門炮戰,中共朝金門兩島狂轟濫炸,由於當時中共並沒有派兵登陸的意圖,因此國軍大都躲在防禦工事內,只有負責通訊的通訊兵和負責運補的運輸兵必須離開防禦工事,通訊兵是要搶修被砲彈炸斷的電話線,以保持通訊暢通﹔而運輸兵則是要將運補物資,送到各個據點,以維持國軍的後勤補給。但是在炮火下的工作使得這兩種兵種傷亡極為慘重。

  後來戰事暫歇,蔣介石和他的夫人蔣宋美齡來到了金門巡視,”聽說”是蔣宋美齡看到在灘頭上不眠不休搶運物資,且傷亡慘重的運輸兵,而心生憐惜,於是”建議”賜與吉祥物給執行任務的運輸兵連隊,並藉此鼓勵士氣!就這樣子透過”皇后”的”懿旨”,這些運輸兵連隊擁有了別人沒有的吉祥物,並沿用至今。(不過這是屬於體制外的”殊榮”)

  還記得95年6月剛到金門的時候,當時一下運輸艦,還在暈船的大家只覺得金門這個島好像也會搖﹔看著滿是標語的料羅灣碼頭,還有集合部隊的軍士官的嚴厲口氣,心理忐忑的X突然想到了木蘭詞裡的兩句─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直到過了人人必稱”坎坷”的菜鳥階段,X才察覺到在這個”戰地”,是沒有太多的戰地氣氛的。也體悟到所謂的當兵磨練─不過就是先在出社會前,提早先體驗社會的種種荒謬罷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尤其是在退伍已滿3年的今日思之,更感到當初思考的幼稚!

  也因此X今天取下了掛在牆上的錦旗,不是因為它”俗夠有力”,而是”戰地榮歸”這四個字,對事實上來說實在是個”諷刺”!

  Xenophon寫於沒有冷氣吹的熱夜/於台中

台長: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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