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4-08-04 18:38:01| 人氣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稿集眺牆】七月第四週─羊 《無人》(二)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24歲,服務生,汽車。

  他看見路旁有一隻流浪狗,他想把手上正在喝的牛奶倒給他喝,他可以建構一個畫面關於那隻狗和他,狗的舌頭沾滿了他慷慨贈與的牛奶瘋狂的舔著他的下巴,他彷彿看見那隻狗白艷的嘴在笑,而他沾滿狗唾液的臉也無法控制的笑,他拉著狗的掌蹄旋轉跳舞歌唱,他轉著轉著牛奶噴灑在他們外圍成一個圈,他覺得自己像是粉紅色的棉花糖旋繞成一股遠遠傳開的甜美嗅味,在那個人人嫌惡流浪狗的街角,路人們紛紛避開他們粉白的牛奶弧圈而各自施放出他們多樣的體臭,他覺得自己是一枝獨特的棉花糖,甚至是一本神聖的傳說。
  畫面突然終止,他怔忡著看著密集的車陣和他昂貴脕錶上的分針秒針和數字,他馬上一口飲盡手中的牛奶,隨手放置在一旁的架上。
  他已經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有靈魂的傀儡,他可能有木造的關節與四肢,有彩繪的西裝與笑容,這些華美的虛矯卻突顯出他的活靈魂是多麼可悲,就像他想照顧流浪狗一般,他埋伏在無生命體下的靈魂鼓動著他的想像,但他總只能在被鋼琴線虛懸的尷尬姿勢中從美夢裡醒來,他終究是個木造傀儡,從沒有人知道他這個如此驚人的秘密,他就這樣成功的擬態在傀儡居住的城市,與其他傀儡使用單調的幾套動作度過他的一生。他想這種扭曲卻理所當然的情境將會逐步木化他的靈魂,這個世界的價值觀已經不明言的把靈魂歸納在價值體系之外,他常常感受到這股沉默的對靈魂的集體斥力,比如說當他看著社會新聞哭泣,而赫然發現週遭的人們都面無表情的時候,他感覺他和他的眼淚瞬間變成一團漩渦,那些時常看到的面無表情死魚般的臉因他的轉速而被拉長成模糊的長條色塊,他不停打轉最後啵的一聲被彎折進水管廢棄,他猶然記得在漩渦停止他跌進水管的那一刻那些人是怎樣一個個傀儡般操持著同樣的表情俯視他的消失,讓他深深的感覺自己像是隻巨大的蟑螂。
  他此刻傀儡般的坐在車上,若放眼望去一個個車窗映現的都是複製的表情與姿勢,他們的指令是構造簡單的迴圈,看到綠燈就前進,在那之前他們都會以同樣的方式停擺,這儼然是一種傀儡的秩序,好像他們集體正步整齊列隊前進,那樣規整的行伍不容許任何平面的解構失序,秩序已經成功的探入神經中樞掌控了肉體,精神與肉體完全脫離,他完全符合這樣的情況,但他知道只要他還擁有這副傀儡的身軀行走在這個城市裡,總有一天他的靈魂會快速老去而成為一段失憶的空白(且持續空白),儘管他的軀體依然有簇新的木色光澤。
  在紅燈前無法動彈的車子一輛緊接著一輛,救護車的聲音空虛的在半空中左晃晃,右蕩蕩,像是在幽寂無人的古街巷弄裡玩著一個人的迷藏,就是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其實腳下卻是一整片古戰場的屍堆(那像極了正在車子裡的他們)。身為一個仍然擁有靈魂的末裔,他極想加速為救護車衝撞出一條空路,但他左右張望發現沒有任何的移動正在發生,他馬上接收理解了城市的訊號,所以他維持著停擺的指令,靜靜等待行伍再度起腳跨步的時機。

36歲,傷者,救護車。

  在她死之前她一定要知道是誰害死她的。
  她已經陷入昏迷狀態。血染濕紗布滑過擔架漸漸在地上匯聚成一汪血澤,她聽見救護車為她焦躁的聲音。她模糊的看到死亡。
  她的血在流,有一把刀插進她的肚子再插進再拔出,血用噴的,那些面無表情站的遠遠的旁觀者的臉上,除了有她的血滴還有遺棄她的神色,一張張沾了血滴的臉各自拼裝成一整幅的殘暴畫面,搶匪跟路人,她的血極力證明這場陰謀的成功,他們成功的逼殺了她,她呼救了一整條路,刀依然在她體內瀟灑來去。
  她頭緩緩側倒,看見滿地的血,那些血緩緩的流,圍觀人群的鞋底沾了她的血之後嫌惡的背向她一個一個離去,搶匪帶著亮晃晃的刀在太陽下綿延著她的血遠遠逃離,腳印很凌亂,哪一個是兇手的鞋印呢?警探懊惱的問著,她倒臥在血泊裡看見兇手的身影呈顯在這些路人的眼瞳,但他們相繼離去,她像是剛收播的連續劇,落寞的覺得整個世界只有她和她被踩廣的血跡。那些眼眸都是兇手,她很想這麼憤怒的對警探說。
  救護車從遠方奔來,她要被抬走了,漸漸失去意識,她想起垃圾車,她每日都與那群死靈般的鄰居在巷口沉默的等待著垃圾車,她們用僵硬的表情在送葬,將漸漸發出臭味的垃圾鄙夷的扔進垃圾車裡,她此刻看見那些身著白衣的人趨近她將她看成一個大型垃圾般的抬起,然後扔進一個廂形空間,她原來亦是被嫌惡的漸漸失去生命而發臭的屍體。她看見人群投予她一如她曾經投予垃圾的眼神,他們是鄙夷著來給她送葬的,她心灰意冷的發顫,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一袋垃圾,就讓自己長蛆也是可以的,她可能此刻就正要被送到某處開始這個過程,她的血還在漫流,遲早了遲早,她也不欲在這個人人都是兇手的城市生存。
  她看見她的血緩緩流出了救護車不斷滴在路道上,越流越多成為一大攤血,靜止的在繁忙的路道上越暈越開,那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入口,將路上的流浪狗和人以及那些靜止不動的車體全部吸進去,甚至整個城市,在一片全然荒寂的虛無裡,她在停止的救護車和救護車的嘈雜中流盡自己的血,然後她的死膚開始發癢,蛆就快長出來了。

最初:17歲,學生,腳踏車。

  這個世界似乎只有她的眼淚沒停過,其餘都各自安分的停駐在紅燈下面,包括喔咿喔咿的救護車。
  那裡面的人已經快要死了吧,她悲哀的想著。她的父親是不是也困在車陣裡死去的呢?她很想對著這些駕駛吶喊說:那是一個危急的生命甚或是家庭!面前依然是濃濁且不透明的空氣,她像是陷在霧裡卻深切感覺死亡正在某處發生,這樣明確又模糊的感知讓她惶恐的以為這大霧的世界裡全部都是死亡,霧裡連續發生著死亡在她視覺之外,其實都死光了吧,爸爸媽媽還有人類動物以及植物。她無從確認。
  她讓開的路有很多機車馬上填滿,回頭看去沒有一個罅隙,她是唯一一個為了救護車讓出空間的人,卻也馬上流沙似的被其他車體填滿。她夢魘般的激烈喘息,覺得空氣在密集的車陣裡被擠兌的稀薄,人與排氣管融合一體幻化成霧狀的氣體毒殺來自過去鄉野綠草的淳樸氣息。她看不見人,他們想必都變作獰笑的幽靈在城市飛竄,與五彩繽紛的現代高科技產物攜手決心顛覆世界。
  一間全自動大工廠啟動了綠燈運轉鈕,冰冷的日光燈照在機器上散發著金屬的色澤,車子卡在紅綠燈前像是塞了塞子的洗手台水只能無所適從的匯在固定空間裡,水的思考以及非人的思考使得救護車在遠遠的後頭進退不得。
  綠燈。
  救護車生氣了,要不然它怎麼會把她的腳踏車撞倒呢。
  她想她也將會配給到一輛救護車了,她的血被救護車的輪胎輾轉了長長一條。
  她看見流浪狗走近她,她虛弱的用沾滿血的手去撫摸牠顫抖而冰冷的身體,狗也溫順的舔著她,突然她使勁掐緊狗的頸子,讓牠在她掌裡掙扎嗚咽著最後沉寂。
  她也快要死了,她仰望著天空,看見那些之前坐在車子裡的人們圍集在她身側,他們果然不是人,她看見他們瞬間像是熔化了一樣變做骯髒的黏液,崩解堆積在她身上,而城市上漂浮的污濁氣團也渦集到她上方掩蓋住她。她感到無法呼吸,那些污穢的空氣和液體閉塞了她的口鼻,她緊緊摟抱著死掉的狗,在這一層又一層的城市穢物下寂寥的長眠。
  她彷彿又聽見救護車的聲音。

台長:
人氣(97)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