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黎景風風火火地標下政府標案後,黎振洋也出獄了。在獄中,他從黎彬和沈青辭的口中,知道林薇莉和黎初雪失蹤的消息,雖然恨她們無情無義,侵吞了黎景,甚至害死趙明潔,也差點害死了黎晏。但黎初雪畢竟也是他的女兒,不能不擔心。
沈青辭說,警方已經在尋找,應該不久後就會有結果。而且誰知道是不是那對母女作孽太多,怕東窗事發,捲款逃到了對岸呢?
這的確是她們母女做得出來的事,黎振洋也就不多說了。
沈青辭為了替黎振洋接風去霉氣,在米其林三星級酒店擺下筵席,還特地替黎振洋煮了一碗豬腳麵線。
黎晏「死」後,沈青辭的痛苦和表現,黎振洋全都看在眼裡,他好幾次想脫口而出,告訴沈青辭黎晏其實沒有死,卻都被黎彬制止了。
黎彬私下說,姊姊現在很快樂,而且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不可能再回來,爸你要是說了,就是給大家添亂。
黎振洋沾染了林薇莉,才有後續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跡,自己也身陷囹圄,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添亂,既然黎彬這樣說,那他就只能把黎晏沒事這秘密,吞進肚子裡了。
黎彬帶他去恆商總部巡視,又去剛贖回來的黎景大樓看看,也見了Chloe這個世侄女,黎振洋欣慰,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
回家休息了一天,該見的人都見了,只剩下黎晏了。
黎振洋知道阮郁的存在,知道黎晏能夠獲救都是因為他,他們現在在一起,在天涯海角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他想看看黎晏。他已經兩年多沒見過這個女兒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他也想見見阮郁,雖然黎彬在他面前把阮郁捧上天了,但他還是想親眼看到才能放心。
黎彬說,他也一年沒見過黎晏了,不如一起去西撒哈拉看看。
Chloe很懂事,她說世伯和彬彬若想去見姊姊,新黎景總部這裡,她可以幫忙照看,請他們不必擔心。
黎振洋對這個未來媳婦真是滿意得不得了。他和Chloe的父親原本交情就不錯,他打算從西撒哈拉回來後,替黎彬去美國分部善後,並見見老友,談談兒女婚事。
若是黎彬和黎晏都穩定下來,他這輩子就再無遺憾了。
這天,沈青辭正在總裁辦公室裡批閱公文,汪子欽手裡拿了一大袋東西走了進來。
那是一大袋養身補氣的高級中藥材。獄中吃得不好,沈青辭準備給黎振洋補氣養身的。
「你怎麼又提回來了?不是要你給我岳父補身的嗎?」
沈青辭眉頭一皺。
「黎前總裁和黎總裁都不在家啊,傭人說他們大概半個月後才會回來,我擔心這些中藥材受潮變質,這才拿回來請示boss你啊。」
「半個月?我岳父剛出獄,照理說,應該要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怎麼馬上出門了?還一去半個月?到底去哪了?」
沈青辭念叨道。黎振洋不是年輕小伙子,剛出獄又能到處趴趴走,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才驅得他必須馬上離開半個月。
何況,連黎彬都不在。到底是甚麼重要的事?
「我大概問了一下傭人,他們說總裁去了法國。」
「法國?」
聽到這個答案,沈青辭更加莫名其妙。黎彬在法國沒有生意啊!若急著回分部善後,那也應該是美國才對。
「你確定是法國?」
「傭人是這樣說的。會不會是黎總裁想在法國開發新據點?」
「台灣本部都還沒站穩,開發甚麼新據點?誰都沒帶只他們父子二人能做什麼?」
沈青辭越想越奇怪。但他已經習慣把黎家的事當成他自己的事,他就是黎家的家人,黎家的女婿,於是道。
「子欽,你找人跟去法國,看我岳父和小舅子去法國幹甚麼。如果真是像你所說,想在法國設立新據點,就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沈青辭交待道。
黎振洋父子在法國巴黎轉機,飛了三個小時,降落在簡陋的迪利馬機場。黎晏知道他們到達的時間,開著臨時醫院唯一的一輛吉普車,到機場門口接他們父子。
看見風塵僕僕的父親和弟弟,黎晏但覺恍若隔世,相逢在異域,黎晏忍不住抱著黎振洋哭了起來。
「對不起,晏晏,都是爸爸的錯,如果不是爸爸,妳不會受那麼多的苦。」
黎振洋嘆了口氣,撫了撫黎晏的肩。
「不要緊,我們都好好的,那就好了。」
黎晏抬起頭來,擦去眼底的水氣,笑道。
「一路趕來肚子餓了吧?今晚吃烤雞,學長從昨夜就用醬料醃到今天下午,肯定入味,然後,佐貝托湖的涼風。」
黎晏開著車,迪利馬的路修得不是很好,柏油路有一段沒一段的,吉普車經過,揚起一地黃塵。
黎振洋看著窗外的景致,商店沒幾家,還有許多民宅一看就是被燒過的樣子,也沒有重修,短短的路程就看到兩三支隊伍在示威抗議,有的丟石頭有的丟破鞋子,倒是沒丟汽油彈的,那得有錢的國家才有,那標語都是法文寫的,黎振洋也看不懂。黎晏告訴他,這些非洲百姓很喜歡抗議,動不動就抗議,大概是對生活太不滿了,政府一個換過一個,沒一個有作為的。
黎振洋蹙起眉頭,這麼亂的地方,他的寶貝女兒在這裡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才好?
不過後來想想,台灣有比較安全嗎?如果有,她胸口那一槍,又該怎麼算?
想著想著,黎晏已經將車子開到臨時醫院。下了車,診間裡還有病人,阮郁在看診,稍微跟黎振洋打了個招呼後,黎晏便帶著父子二人進了宿舍。
宿舍裡只有兩間套房,一間會議室兼交誼廳,黎晏讓黎振洋和黎彬住在阮郁的房間,而阮郁跟她住。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黎振洋聽了,也覺得「喔,原來已經進展到這樣的地步,也是意料中事」而已。
看完診後,阮郁也回到宿舍,他說他忙了一天,身上不大乾淨,先洗個澡再來和黎振洋黎彬聊天。
他們非洲醫療團的醫師甚麼病都看,難免看到一些罹患傳染病的病人,阮郁這麼做是謹慎起見。
黎振洋父子趕路趕了幾十個小時,也回房間洗漱休息一番,黃昏時,大伙便到貝托湖畔烤雞吃。
阿道夫就快把雞烤好了,他也準備了啤酒,把一切安排妥當後,再由阮郁接手。
他知道這是見家長的聚會,他這個外人在場有些奇怪,便藉口太太找他走掉了。
阮郁一邊翻動烤雞,一面跟黎振洋說,這醬汁裡調了貝托湖特產的湖鹽,有一股鹹中帶涼的味道,別的地方吃不到,待會可以多嚐嚐。
黎晏笑道,爸您多大面子,您一來,學長就提前醃了雞,醬料都還是自己調的。我剛來的第一餐只有吃pizza,還是剛到又馬不停蹄處理過傷患累死了,才吃到兩片pizza。
阮郁看了黎晏一眼,那天因為恐攻是真的忙,沒想到她對第一餐是pizza這件事這麼在意啊?
夕陽西下,月出東山,雞也烤得差不多了,阮郁將兩隻雞分成了四個部分,大伙便隨興地坐在湖邊的休閒椅上,一面聊天,吃雞,喝啤酒,吹涼涼的晩風。黎彬說他新黎景殺回台灣之路如何艱辛,阮郁則說些西撒哈拉有趣的習俗。黎晏原來很擔心阮郁會提到戰爭或恐怖份子之類的話題,這樣父親又該擔心了,也是兩人心有靈犀,黎晏擔心的部分阮郁一個字都沒提,只說有趣好笑的部分,惹得湖邊笑聲不斷。尤其聽到房震那一段,黎彬很有興趣,說明天阿道夫來他要問問他們村子裡還有沒人要結婚,他也想去聽牆角。
接下來的日子,黎晏開車帶著父子倆四處繞,西撒哈拉並沒有很多人工建設,他們飆沙,看動物,學養雞養羊養豬,騎駱駝,在貝托湖上划船,划到湖中心,就躺在小船上睡個涼涼的午覺,徹底抽離了在台灣的勾心鬥角,只剩悠閒自在。
黎振洋原本怕黎晏在這裡吃苦,但在這裡生活了幾天,雖然很多硬體設備不方便,但精神上卻是滿足的,而阮郁看上去也是個穩重可靠的人,他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了。
汪子欽去了一趟新黎景,看了看Chloe有什麼需要後,便回到沈氏大樓,總裁辦公室裡。
借不到錢的廣清,面臨倒閉的命運,總裁曹廣清見苗頭不對,把剩下的錢捲到國外去,爛攤子丟給集團裡剩下的幹部,一個被掏空的企業,理所當然煙消雲散。
沈青辭想做的事,都已經做到了,現在,剩下扶植新黎景。只要新黎景穩定了,他就會把總裁之位,還給他的父親沈琛。
沒有黎晏,他坐在再高的職位上都沒有意義。
而且,這段期間,他幹了那麼多殘忍的事,未必不會東窗事發,而卸下沈氏總裁身分,才不至於連累沈氏。
自己造下的孽,自己來扛。
「Boss,咱們派去法國的人,有消息回報。」
汪子欽道。
「黎總裁父子到了巴黎後就轉機了,法國並不是他們的目的。」
「喔?轉到哪裡?」
沈青辭一面問,一面批閱著公文。
「一個叫『西撒哈拉』的非洲國家。」
「『西撒哈拉』?他們去那裏幹嘛?」
一聽就是個荒涼的國家,去那裡能幹什麼?騎駱駝?看野生動物?
那麼一個荒涼的地方,黎景是做物流的,在那種地方發展不起來。不可能是為了事業去那裏。
「不清楚。因為巴黎機場飛西撒哈拉的航班,三天才有一班,而且機票需要事先預定。我們的人來不及和黎總裁搭同班機。」
「是嗎?去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應該沒有甚麼重要的事吧?算了,我有空再問黎彬好了。」
沈青辭道。
「上次黎彬說建構新的線上系統,要跟沈氏貸兩千萬,我已經簽了,最速件處理。」
沈青辭指了指茶几上的紅色卷宗,讓汪子欽去辦。
今天還是被工作填滿的一天。自從黎晏離開後,為了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中,也為了讓自己強大起來為黎晏報仇,他每天高強度工作,回到家都已經十一二點,差不多是就寢的時候。
但不管他是如何忙碌,每晚都一定會回家,睡在他曾和黎晏耳鬢廝磨的那張king size雙人席夢思床上。
抱著黎晏躺過的枕頭入睡,那怕那枕頭已經消散了黎晏的髮香。
不這樣做,他睡不著。
下班後,沈青辭回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在落地窗前,黎晏喜歡坐著看書的沙發上坐了一下,發了一會呆,才爬上床,抱住黎晏的枕頭。
從前的黎晏,就這麼躺在他身邊。他們在睡前會聊天,因為相似的家境和求學經歷,什麼都能聊,從國際情勢到身邊的人,還有未來的期望。
他記得黎晏實習的時候總是很忙,忙到他們連一般新婚夫妻最期待的蜜月都沒有。儘管爺爺說了只要是跟黎晏一起去度蜜月,請多久的假都沒關係。
但沒假的不是他,而是黎晏啊。他們之所以走到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因為沒有好好度蜜月的關係?
早知道死拖活拖,也要把晏晏拖去度蜜月。也許做了這件事,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對了,那時的晏晏說了,想去哪裡度蜜月呢?他記得好像也是個荒涼的地方。當時他聽了還覺得很特別,晏晏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去一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度蜜月?
今天汪子欽好像也跟他說了一個荒涼的地方,西撒哈拉。
當年晏晏提的,好像也是這個地方。
沈青辭瞿然坐起!
黎振洋一出獄,就去西撒哈拉。那裏到底有什麼,讓黎振洋和黎彬,連重振新黎景都顧不上?
不可能是為了拓展事業。
那麼一個天涯海角,偏僻的國家,為什麼晏晏提過,而黎振洋一出獄就去了?
那裏肯定有很重要的存在,吸引著黎振洋。
晏晏想去西撒哈拉,岳父去了西撒哈拉,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想到這裡,沈青辭睡不著了,掀開被子,他從床上翻身而下,去抓床頭櫃上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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