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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 佛陀酒吧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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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13
佛陀酒吧【聯合報/文/鐘文音】


 她注視著人們那不可毀滅的生命以及他們改變著的臉孔,以及他們為自己和上帝所建立的房子。──佛斯特《印度之旅》

    四周昏暗暗的,入夜無光,偶爾行經某戶山城人家,油燈明晃晃地隨風玩著吐舌縮舌遊戲,我漸漸習慣行走在這樣的暗度空間,之前常冷不防跌了一鼻子灰。
    有時到了落腳旅店聞到氣味才知方才踩到黃金了。在暗夜行路偶爾我會想起在巴里島北方貧窮村落的暗夜。也是到了隔天清晨,才發現我所行經的竟常是一大片風化屍體區域的小路,當時靠月光星辰引路外,還有小街上流洩出的甘美音樂讓我聽音辨源。或者這樣的暗夜,我也會想到印度瓦拉那西那濕濕漉漉的河階小路,當時的微光靠的是小小的打火機。
    風中之燭,人命在此環境更昭顯出這樣的微弱稀薄。
 
    尼泊爾偏遠山城子民的小孩常常必須利用白天才有光線可讀書,然白天他們又必須幫忙農事,因之讀書之事就常蹉跎了。
    在暗暗的小徑走,要學會辨聲聽源,學習像原住民尋著發亮的葉子認路。連葉脈都不發亮時,那就不斷地在打火機的瞬間火光中,極目地撐大瞳孔以目視所走的路。了無月光的小徑,又從未行過黑暗陌路,夜半臨深淵大約就是如此了。
 
    適應了這樣深黑的四周後,迎面有個黑影窣窣行經身旁,突開了嗓出了聲問著:「要不要大麻?」
    水煙大麻,在山城是人們勞動後藉以全身休息的媒介。在加德滿都塔美爾區(Theml)的夜晚大麻卻是和酒精一起沉淪的氣味。塔美爾區宛如我們的西門町人影晃晃,終日忙碌,白天滿滿的商家逛之不盡,夜晚酒吧音樂價響,年輕人全在街上無盡溜達。
 
    夜晚,當我在古都的酒吧裡聽著樂團唱歌,周邊滿滿是西方旅客,我當下真有忘了身處尼泊爾之感。瞬間這座古都和我所經歷的紐約下城或是巴黎巴士底附近的暗巷酒吧是無所不同了。觀光為加德滿都人開了一線接觸國際化的窗口,但是我見到所謂的國際化都是環繞在這樣的酒吧行為上,反而許多加德滿都青年在此沉淪,夜夜飲酒抽麻,魂聳魂墜,通宵達旦,不知酒醒何處。
 
    一家名為佛陀酒吧(Buddha Bar)的主人帶著我和幾個當地年輕人在巨大菩薩座像的後面燃起大麻煙,在此古國「佛陀」已成符號,在佛陀酒吧聽佛陀音樂(Buddha Lounge)和涅槃音樂(Nirvana),就是菩薩真是在此也只能低眉垂目了,祂恐怕要不忍心見著人們盜用其名卻做著和覺者背道而馳的墮落行徑。
 
    我是又清醒又墮落的落單旅者,聞著大麻煙想到的是火葬場巴格瑪堤河的死亡氣息,河流和塔美爾充溢著生之熱情相反,然塔美爾的生之熱情其實不過是藉由酒精、大麻和縱樂所燒出來的幻影,水月幻象迷人,入底一探卻是不堪。
 
    塔美爾區四處是循著東方足跡的嬉痞與歐美女人。我在酒吧裡每天見這些歐美女人如何和尼泊爾人搞在一塊,就是再醜的外國女人,尼泊爾男人也趨之若鶩,因為只有遇見他國女人才能改變他們自身的命運,尼泊爾長期鎖國政策的影響下,城市青年懷有強烈的外國夢,「帶我走吧。」那是他們內在的心聲。首都男人懷有這樣的夢,至於女人是想都不敢想,因為對她們那已是近乎妓女的行徑了。因之我在尼泊爾遇見大量的當地年輕男子企圖結交外國女子,卻顯少見當地女子和外國人交往。塔美爾區幾乎是個小縮影,日日酒吧喧囂,歐美旅客不論是跟團的或是背包客入晚定會來此夜夜笙歌。此間廉價的旅店,一天一百五十元盧比(約台幣一百多元)即可住到,簡直是背包客的天堂,歐美人士到此都成了有錢人,看得尼泊爾男子的自尊突然揪在一起,面目不禁哀傷起來。
 
    青年們當中,清晰可辨的面目是西藏流亡者第二代年輕人,他們在此彼此慰藉,麻木身體,麻痺靈魂。
 
    餐廳酒吧一家家地開,以前的樸素民宅全都轉成生意場,有不少人家的頂樓陽台撐起陽傘,露天座椅上男女老外打情罵俏,哈煙嬉鬧,吸引著未曾出過國的許許多多加德滿都年輕人來到此地沾身洋味,塔美爾區在加德滿都人的口中是都市叢林,他們覺得在此的夜生活宛如叢林般刺激。
 
    而酒吧外,尋常是乞討的婦女小孩,我多回見到爛醉如泥的年輕人倒在路邊呢喃咆哮嘔吐,也多回看到西藏流亡者的後代在此集體迷惘失落。他們流的是西藏血液,但是從來沒有到過西藏,而在尼泊爾他們同樣感到自己是個外來者。因此在酒吧裡我見到許多藏裔年輕人渴望交到歐美女郎,然後一圓他們的出國夢。和在此不少年輕人聊天,驚訝發現有的已經在巴黎或紐約住過許多年了,原因是他們和來到加德滿都的歐美女生結了婚,到國外住了些年,也取得了居留權,我遇到他們的那些日子,他們不過是回來度假。至於還維持原來的異國婚姻嗎?他們搖頭,都離婚了。說著,並抄了電話給我。當然,許多的夜晚,他們抄電話的動作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這是集體的狂歡與失落,發生在夜晚的加德滿都塔美爾區酒吧,而我所在的座標是佛陀酒吧。
 
   而白天的塔美爾區,人車川流,一輛三輪車老者企圖追著我做生意,搭上一小段路,只為了讓他有點收入。此老者卻獅子大開口,四分鐘路程索五十盧比,搭計程車也不到十盧比,他以為我是日本人便亂喊價,我給他二十盧比要他閉嘴了。
 
    塔美爾區讓在此兜轉做生意的人都多了虎豹之心。尼泊爾人、印度人、喀什米爾人、西藏人……每個人都流露著精明的目光,殺向落單的旅人。
 
    塔美爾區由主要三條道路貫穿,主道路之外有無數的小徑穿插,人多路狹,縱橫交錯,由於路窄,感覺整個空間的音樂密度無限壓縮,不斷的車聲喇叭聲,不斷的音樂CD店高分貝放送歌曲,街角永遠有人蹲在一隅閒聊……在加德滿都巷弄行走,我的耳膜增厚,我的心卻變薄,有時還得變冷。雖然這座城市比起印度諸城簡直已是天堂,但是長途旅行已讓我心疲憊。
 
    沿街隨時可以見到背著行囊的年輕人尋找落腳地,而這還是最冷清的一年,當地人說要不是尼泊爾共產黨猖獗,來此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呢。住宿此地確是方便,是外國旅者的理想居所,民宿便宜,餐廳咖啡館多,缺點是一出旅店的門即成了目標物,小販不斷遊說,有時還會遇到乞者的包圍。
 
    幾年前我去大陸桂林陽朔一帶旅行時的場面突然跑到眼前,陽朔老街的異國風情吸引著無數的老外,許多餐館寫著英文,許多老外身旁搭了個當地姑娘。加德滿都是倒過來,是歐美女郎身旁搭了許多壯男,現在日本女生也很受歡迎,這是旅遊的經濟地理學,經濟強弱已成為兩性投懷送抱的主宰,不免讓在一旁極為清醒的我感到噓嘆與虛無。
 
    塔美爾區的變化可以說是加德滿都的未來縮影,隨著外國遊客的增多,過往的鎖國政策遭到全球化的空前考驗,城市人的嚮往開始擴大,家家客廳成餐廳,房間成民宿,雜貨鋪轉型成工藝品店,登山用品店和網路咖啡館更是新興產業。在住的旅店窗戶往下望,夜晚一點多了,網路咖啡館的仍坐著一排排的當地年輕人與外國人,他們眼前是一部電腦,每個人敲打著鍵盤,正在接收傳送著E-mail。
 
    夜深了,整排人坐在電腦面前,我幾乎忘了我身在古都。好幾年前對此地的印象完全被改寫了。
 
    忽然,有人敲碎酒瓶,怒吼一聲,空氣連靜默一晌都沒有,一切仍如常作樂,見怪不怪。摩托車聲總是不斷發動又熄火,來來去去。
 
    有藏裔尼泊爾當地人找我同去賭場玩,好奇跟去,外型頗壯觀,門口站著兩個大漢。我們一群人,結果載我的藏裔青年不能進入,大家一起來有人不能進不免掃興,藏裔青年問為什麼?門口警衛大漢說,當地人不能進入賭場,賭場是給外國人的。可我想和我一起來的不是有幾個也是當地人嗎?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個被允許進入的都拿外國護照。藏裔青年說他是西藏人不是尼泊爾人,警衛大漢當然不鳥他。我本來以為大漢會把曬黑且穿著當地花裙的我誤認是當地人,結果他問也沒問就讓我進去,對於我而言我自己以為很像當地人,其實對他們而言一看就能認出的。
    後來我們也很掃興地溜了一圈就出來,因為大夥都沒錢賭,且把藏裔青年留在外面很說不過去,藏裔青年一臉烏青的神色,很情緒化地直對我嚷著說:「帶我走吧!」
    「帶我走吧!」這是電影《綠卡》的再版,我,一個異鄉人成了他人的出口救贖?
    這讓我不得不述說起尼泊爾旅程的最初,那時我住在稍好的旅店,遇到一個感覺奇特的經驗。在用餐時,飯店的某男服務生頻頻服務,並向我說飯店的哪個高點是俯瞰整座山城和星光最好地點。我聽了便想那好,有當地人指引自是該上去瞧瞧。夜晚的山城風光迷濛,山嵐不斷,遮去視野又亮出視野,一如油燈。就在感覺淒美時,不知何時那服務生已經在我的身後,駭了我好大一跳。旅行許久我大約都能洞悉他人心事,我想他大約要我帶他走吧。果然他先是(慣例)讚美我一番後婉轉地說,他很想離開尼泊爾,可是靠他自己是辦不到的,只有外國人可以帶他走。
 
   他說他已經向神求了三年,求神送某人至此,然後帶他走。他說我一定是神派來的使者。
 
    他不說我也懂。但在那樣的獨自夜晚,我不能大意處理。遂婉轉地謊稱他很好的,但我已經結婚了,喚他露出極度失望神情。其實尼泊爾人有不少長得顏面深邃,頗為好看,在台灣可能已經是F4樂團了。但旅人改變不了別人的宿命,最後我祝福他一定會夢想成真。
 
    事後,我每想起他失望幾近扭曲的神色,就悲哀地想,我是他試探過的第幾個女子呢?他是不是只要看起來不至於太老的外國女人他都願意試試看呢?而至今他還是在那家飯店吧,他可夢想成真?
 
    加德滿都是一座當地人想出走而外地人想進來的城市。
 
    「帶我走吧!」他們出走的渴望,遠離赤貧的渴望。可惜我不是月光,我自己已是一根不牢靠的浮木,誰也無法攀附其上。
 
    許多的尼泊爾小孩日日跟隨著我,希望向我導覽一些地方,因為這樣他們就有小費了,問他們將來的志願也是當導遊。唱片行播放著英文歌曲,伴隨著當地民謠,在此的CD片皆是拷貝,一如他們的人生也是想直接拷貝自他人,他們沒有自己的原廠,他們渴望有人願意讓他們拷貝,複製他人的生活版圖。
 
    有些旅地讓我有魅惑感,像是著魔狀態一時之間無法定心,只是一直被吸引著再吸引著,不斷地被吸引,只能四處走動無法停止,無法歸納。
 
    這就是加德滿都,我人在入夜的佛陀酒吧聽著佛陀電子沙發音樂、聽著涅槃音樂,並發著E-mail給故里的你。這信的訊息負載著一顆沉重的心,我想你讀出來了。Buddha,Nir-vana……我在此也成了個符號,一個會呼吸的哀傷動物。

台長: Constance 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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