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磊瑄的，心情左岸 ●關於愛情的：散文／小品／小說／電影／戲劇等創作，與一些個人出版品的簡介。 ●現從事小說／兩性／心靈／職場等書籍的撰寫工作。 ●── 詳情請看「關於本站」裡的台長個人資料 ── ●2009年入圍中時主辦，最佳藝文類部落格。

964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17.
　　教室內，學生聽著台上老師的講課，一到中午十二點，鐘聲噹噹響起，許多肚子餓或昏昏欲睡的學子好不容易捱到了這一刻，全都清醒過來。
　　午休時間，值日的同學抬著蒸好的便當回到教室，大家就爭先恐後找著自己的便當盒。嫣然是班上最後一個到講臺拿便當的人，所以根本不用找，一眼就望見自己的便當盒孤伶伶的被丟在講臺上。
　　歆然拿著便當在嫣然班上的窗口張望，尋找妹妹的身影。
　　「這位同學，麻煩妳幫我叫一下董嫣然好嗎？」
　　「妳是嫣然的姐姐嘛，妳等一下喔。」
　　「謝謝妳。」
　　女同學在窗口大喊，「嫣然，妳姐姐找妳。」
　　嫣然回頭，見是姐姐，朝窗口走去，心裡十分不願意見到歆然。只要一見到歆然就會想起旭熹，一想起旭熹心裡只有歆然，她就嫉妒歆然的幸運。不平的是，上天給她們相同的臉孔，甚至是一樣聰明的腦袋，為什麼旭熹不喜歡她卻只喜歡自己的孿生姐姐，為什麼呢？

　　雖然同屬於玫瑰，卻有著嬌豔紅玫瑰與溫柔黃玫瑰的分別。
　　即使她與她看起來同一個樣子，身體裡住著的，終究是相異的兩個靈魂。

　　「我們一起到涼亭吃便當好不好？」歆然笑問。
　　「我又不是妳的『絕配』，幹嘛來找我吃便當？」嫣然一腔妒意無處宣洩，只能用這樣尖酸刻薄的言語酸著自己的親姐姐。
　　「妳怎麼這麼說？妳是不是不開心？」
　　嫣然勉強一笑，「沒有啊，我哪不開心了？」
　　「妳說話這麼酸，我聽了心裡好難過。」
　　「我說話本來就酸啊，如果妳聽不下去就不要聽嘛。我可沒像旭熹那樣的本領，說一堆『絕配不絕配』的好聽話。」
　　「妳是不是為今天早上我跟旭熹說話的事情生氣？」歆然問。
　　「妳別自做聰明，胡說瞎猜好不好？」
　　「對不起，不要生氣好嗎？」歆然知道姐妹倆除了這件事，不會再有其他事情來影響她們之間的感情。
　　嫣然聽到「對不起」，更加惱怒，「妳幹嘛可憐兮兮的對不起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妳呢。我告訴妳，以後上學我不跟妳一起了。」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已經跟妳道歉了。」
　　「道什麼歉？妳真要道歉的話還不止這一次呢。妳自己想想，從唸國中以後有多少次早上上學碰到旭熹？妳只顧著開心跟他說話，有沒有想過把我一個人丟在後面我的感受？」
　　「對不起！」歆然低頭。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妳除了『對不起』難道沒有別的話可以說嗎？以後上學妳跟旭熹一起就好，反正他本來就喜歡妳。」
　　「嫣然──」
　　「妳自己吃便當吧，我要進教室去了。」她旋即轉身走進教室，留下愕然又難過的姐姐獃在走廊上。
　　國中一年級的課業不是很重，姐妹倆倒也應付得來。不過兩人卻因旭熹的事情心生芥蒂，不再友好，姐妹倆愈來愈沒交集，感情也自此愈來愈疏遠。

　　　　　 ※　　　　　　　　　　　　　※　　　　　　　　　　　　　※

　　轉眼間，歆然與嫣然已上了國中二年級。
　　星期六下午，董父正在董家餐館招呼客人，歆然則忙幫客人點餐。旭熹騎著腳踏車從不遠處緩緩而來，到了餐館停好車子便走了進去，一進館子就見到董父正在忙。
　　「董伯伯，今天店裡很忙是嗎？」旭熹問。
　　「有點小忙，你也知道星期六客人不少。呃，你剛下課來找歆然是不是？」
　　「嗯，只是過來看看會不會遇上她。需要我幫忙嗎？」
　　「你坐你坐，怎麼好意思讓你幫忙呢？」
　　「沒關係啦。」
　　歆然端菜出，見到旭熹，走近，「咦，怎麼有空來？」她見到他，開心微笑。
　　「下午課上完了，剛從學校回來，順道過來看看。」（註：90年代的高中生，有的星期六還得上課；或補習。）
　　「那你吃了沒？給你煮碗麵還是燴飯什麼的。好嗎？」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來看看順便幫你們忙。」他拉著她，「走，到廚房去。」
　　歆然被旭熹拉著往廚房走，董父則繼續招呼客人。幾個男同學來到董家餐館，帶頭的是鵬飛。鵬飛走向董父，禮貌問道：
　　「董伯伯您好，不好意思，我是嫣然的同學張鵬飛。請問嫣然在嗎？」
　　「你就是張鵬飛啊？住這附近的嘛，好像聽嫣然提過。有事嗎？」
　　「我們跟她約好要到圖書館找資料，XX課要做分組報告，她跟我們同一組。」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等等啊。」
　　歆然又自廚房端了餐點出來，董父見她走來，便說，「妳去叫嫣然下樓來，說有同學找她。」
　　歆然往外瞥了一眼，見到幾個男孩子與鵬飛，走近，「嘿，你們先等等，我去叫嫣然喔。」她轉身走到樓梯口，大喊，「嫣然，有同學找妳。」
　　「知道了，叫他們等一下。」她拉開嗓門朝樓下回應。
　　一會兒之後她下樓來，見旭熹正端著份餐點給客人。
　　「嗨，嫣然……」旭熹見到她，打了聲招呼。
　　嫣然生氣他心裡只有歆然，蓄意在他面前裝酷，面無表情地掠過他。因自尊心強，她裝做毫不在乎，不讓他感覺到她因他而難過。她一句話也不吭的就走到館子外，故意熱絡對等在外面的幾名男同學說，「嗨，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不會啦，才剛來。」鵬飛笑說。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走吧。」要離去的時候她轉身看向旭喜，「就麻煩你幫歆然，我今天要去圖書館沒辦法幫忙，『真是不好意思』。」她夥同一群男孩子，像虛張聲勢，好強炫耀，又像是一種剌激，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沒關係，妳去忙功課的事吧。」
　　她見他一臉微笑，毫無所謂，就睹氣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掉頭與幾名男同學離開董家餐館，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她驕傲的離去，內心卻自卑不已，黯然傷心。
　　她其實脆弱，脆弱得一點也不剩，剩的只是披在肩上驕傲的外衣。

　　歆然看著妹妹與幾名男同學離去的背影，明白她的少女情懷，不禁暗自歎息。

　　　　　※　　　　　　　　　　　　　※　　　　　　　　　　　　　※

　　夜深人靜，靜得只聽見蟲鳴；暗得只看見天上的月亮與星星。嫣然在房裡書桌前專心唸書，適巧歆然走來，放輕腳歩來到她身旁。
　　「妳忙寫作業嗎？」
　　「呃，沒呀。明天小考，正在溫習考試的功課。」
　　「可以跟妳聊聊嗎？」
　　嫣然放下書本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可以啊。」
　　歆然坐下，覺得有些尷尬，她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從唸了國中以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很，很不和諧。嫣然，我好希望能夠跟妳回到從前……」
　　「『不和諧』？我們有吵架嗎，怎會不和諧？」
　　「妳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她撇撇嘴裝作一臉無辜，「對不起　我不知道。」
　　「為了旭熹。」
　　嫣然一聽，稀鬆平常毫不在乎道：
　　「旭熹？他怎麼了？他又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我怎麼可能為了他，跟妳有什麼不和諧？」
　　「從小學五、六年級開始，妳就常為了他跟我鬧彆扭，現在又因為他跟我變得生疏。我知道妳其實很喜歡他。」
　　嫣然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別以為妳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就自以為跟我有心電感應亂猜我的心事，我喜不喜歡他不是妳說了就算。」
　　「妳不承認喜歡旭熹也沒關係，如果可以挽回我們姐妹的感情，我可以不讓他喜歡我，如果妳喜歡他，那我就告訴他。」
　　「妳夠了沒？我不需要妳來可憐我！我小手一揮班上多的是男同學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不需要妳那麼委屈把妳的朱旭熹讓給我，好像我欺負妳一樣。」嫣然一直認為自己不輸歆然，加上好強倔強的個性，一聽到姐姐要將旭熹讓給她，就更加憤怒。
　　「能當姐妹，尤其是孿生姐妹，同學都羡慕我們，為什麼這份姐妹親情要因為旭熹的存在就變淡了呢？」歆然疼妹妹，在她心裡嫣然一直佔有極其重要的位置，甚至遠超過宇然。
　　「為什麼我們是孿生姐妹？」嫣然對於命運的安排一直很不滿意，不滿的情緒藉此爆發開來，「老天生了妳為什麼還要有我？為什麼要給我們相同的臉孔？朱旭熹？妳以為他有多瞭解妳？哪天我們要是角色互換，我騙他我是歆然，妳以為他能分辨得出來嗎？他喜歡的只是我們這張臉而已。」
　　「旭熹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為什麼妳要把他說得這麼差勁？」
　　「他差不差勁不關我的事，我說的事實。」她一臉不耐，「好了，我不想再聽妳提到他。妳跟他這麼好，開口旭熹閉口旭熹，很煩妳知不知道？」
　　「我只是……」歆然輕歎，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吧，既然妳不想聽，那我，我就不說了。妳溫習功課吧。」
　　嫣然瞥了歆然一眼，繼續溫習明天小考的功課。
　　歆然見嫣然溫習功課的背影，內心愁悵，黯然離開。嫣然察覺歆然離開了房間，回眸偷偷的望著她。回想剛才狠心對歆然所說的話：「妳以為旭熹有多瞭解妳？哪天我們要是角色互換，我騙他我是歆然，妳以為他能分辨得出來嗎？」她神情落寞，對於自己的言重，對於歆然毫無反駁的承受，內心竟有些不忍。

　　哭了，她哭了！兒時的姐妹倆不是在桂花樹下信誓旦旦的說要永遠相親相愛嗎？怎麼如今，她居然違背了誓言，背叛了姐妹情？
　　凝望遠天一片闃黑，只悽慘的星芒在閃耀。
　　童稚的天真，搭乘天使的船離開。
　　如今的她，內心只充滿因愛而嫉妒的怨恨。

　　此時的嫣然再怎麼也沒想到幾年之後，自己所說的這句話竟一語成讖！一句無心的話成了殘忍的事實，世事如此多變，怎不令人噓唏感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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