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摸頭殺是只屬於你的權利
暖秋一直是近年地球的一種抗議方式。
韓知城礙於安全感不足，不管天氣多熱，外面總會多套一件薄外套。
但可能是因為買不到合適的大小，
長度夠就太大，大小剛好長度又太短，
所以一件淡灰色的外套披在身上像斗篷，李旻浩還會玩笑幾句問他是不是麻瓜。
這會可能是前一天淋雨回家了，鼻子和喉嚨都泛起癢意。
韓知城出門前順了一盒感冒藥，仰頭吞了幾顆就開始昏昏欲睡。
看著隔壁空空如也的座位，李旻浩大概又去樓下打球了。
鬆了一口氣，畢竟怕傳染。
這季節感冒不容易好，還好拖，可能一拖就是大半個月。
韓知城拿了水壺要去裝水，剛站起來就是一陣暈眩。
倒下的動靜太大，所有人回頭的時候已經看到人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說巧不巧，李旻浩一行人也是這時候回到教室。
從後門這個視角看，以為韓知城掛了都不為過。
李旻浩就這樣愣著，手上的籃球和水瓶都滾落到地上，
視線內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身子，和印象中某個片段重合。
一瞬間，背後咻咻的竄起冷汗。
還沒等大家驚呼聲停止，李旻浩箭步向前，一把將人抱起就往醫務室衝。
「太輕了」
李旻浩知道韓知城喜歡吃巧克力，尤其是不二家的。
但是因為家裡沒有辦法讓他有額外的開銷，李旻浩就捉弄他
再用「補償」的名義塞一堆巧克力在他抽屜裡。
這下他得一次塞五袋。
腦袋裡的構思都還沒結束，回過神已經到醫務室門口。
護理師做了一系列檢查，低燒低血糖，大概還沒吃早餐的緣故。
「不是很嚴重，讓他在這裡躺一下就可以」
護理師拉了隱私簾，試圖把李旻浩趕回教室上課。
他也是偶有耳聞這位校霸的事蹟，叫他回去上課可能有點難度，
但形式上還是要走一下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旻浩就自顧自的拉了護理師的升降椅到床邊，
一屁股坐得心安理得。
「我就在這等他」
護理師看看李旻浩，又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韓知城，只當是護崽情節，點頭就當默許了。
或許是韓知城身體素質本來就差，這一時半會竟然沒有清醒，
連護理師都有點著急，想著要不要通報的時候韓知城才悠悠轉醒。
李旻浩幾乎是一瞬間捕捉了韓知城纖密的睫毛綻開的那一剎。
他心裡在放煙花。
護理師沒有多說，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台詞被李旻浩搶去。
「要不要多躺一會兒？」
「還有哪裡不舒服？」
「吃點糖好不好？」
得了，沒有見哪個混混老大這麼關心小弟。
護理師瞭然，默默退到辦公桌後面去了。
-
韓知城回班的時候，有一小段的糾結。
離開醫務室要下床時因為躺太久又暈眩了一下，李旻浩蹙眉，
二話不說就把韓知城攔腰抱了起來。
這就讓韓知城很不知所措，在半空掙扎無果，最後用「多吃一碗飯」換來改用背的。
李旻浩身上是柔軟精的味道。
韓知城小巧的鼻尖埋進頸後那塊乾淨的白領。
幾乎是脫口而出，想問是哪個牌子，好好聞呢。
兩隻腳丫晃呀晃，因為太不安份還被李旻浩捏了大腿。
到了教室前，李旻浩把韓知城放下來。
「晚上我送你，別自己回了」
「我還得打工」「請假」
韓知城沒有打算爭下去，他也怕給老闆拖後腿。
一進門就有許多同學前來問問情況，看韓知城唇色紅潤許多，便也沒有多做打擾。
反觀徐彰彬，又用奇怪的表情盯著自己了。
韓知城最搞不懂的就是徐彰彬。
黃鉉辰這個人很好懂，講義氣，有時候又有點傻，算是幽默的人，也很善良。
徐彰彬這個人，表面上情緒起伏比較小，其實城府挺深的。
就好比上次，黃鉉辰和李旻浩一起去辦公室，後面座位只剩他們倆的時候。
「你覺得，性別會影響愛嗎？」
這句話太突如其來，連韓知城都被嚇唬到了。
徐彰彬看著眼前呆住的年下者，嘆了口氣又轉回頭去。
「完蛋囉」
「？」
韓知城回了一個歪頭不解，徐彰彬又看看李旻浩，
對上眼又嘆著氣轉回身子了。
李旻浩和韓知城面面相覷，都是不解。
「好了，大家聽我這邊」
放學前的時間是班導的談心時間，通常老師會一個一個把人叫出去。
檯面上說是心理輔導，問問每個人的學習狀況，
其實私底下是問有沒有早戀、有沒有做壞事。
壞事的舉例李旻浩都做完了，所以老師也不會叫他出去，他也通常會翹掉。
這時候老師還看到李旻浩就覺得稀奇了，挑挑眉，還是沒說話。
「今天沒有談心時間，找大家說說運動會的事」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實在輕鬆得多，也代表可以早點回家。
「有報名參賽的人，在比賽當天…」
韓知城聽到一半才想到自己根本沒報名。
但是這不他們全班都被半逼迫的報了名，自己托了李旻浩的福才逃過。
這樣自己要去哪啊？班級座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不是很孤單嗎？
正在苦惱之際，椅腳被踢了幾下。
「還 會 不 舒 服 嗎？」
李旻浩一字一句用嘴型描出，韓知城勉強讀懂，搖搖頭。
年上者扯了嘴角，又轉頭回去。
台上老師交代完，喊了一聲放學頃刻之間就鳥獸散，剩零零散散的幾人散佈在教室各個角落。
李旻浩還想得寸進尺提出要送韓知城回家，門外就傳來敲門聲。
「李哥，那女的來找你了」
李旻浩皺眉，連站起身都帶起一陣風。
韓知城就這樣愣愣的看著那人離去。
剛叫完人的徐彰彬抿唇，坐到黃鉉辰位子上，正面對韓知城。
「那是他前女友，呃、前前女友」
韓知城似乎還沒拉回意識，懵懵的點頭。
「他不是很單純的人」
「適合做朋友，不適合談戀愛」
徐彰彬俐落的轉過身，語氣輕到他都不確定這句話是否真的被說出口過。
「你斟酌，你們不是一路人」
「李哥說不動」
「你聰明，應該會懂」
燥熱的秋天。
-
運動會當天，晴空萬里。
走完方陣韓知城便打電話訂了伙食和飲料，這活是他主動攬下，畢竟自己真蹭到了不用參賽，還是得付出點什麼。
打完電話後就呆呆地坐在棚子裡，看著正在登錄的同學們。
好青春啊，早知道報個什麼了
精緻的側顏被精準捕捉，纖長的睫毛緊緊貼著紅潤的上頰。
李旻浩看著台上的韓知城，喉結上下滾動。
腦子熱就做，行動快於言語，是李旻浩的本性。
雙手虎口彎了個圓，用盡力氣嘶吼：
「那邊那隻小松鼠！看我拿第一給你看！」
韓知城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摔下看台，對上那雙彎彎的笑眼。
「…」
這什麼，有點像言情小說的情節。
一股熱流從後腦流到臉頰，他沒眼看，假裝沒聽到。
李旻浩索性一步跨做兩步跑上看台，溫熱的氣息籠罩在韓知城的耳邊。
「我得第一，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徐彰彬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默了一瞬便轉身走了。
反而是金昇玟激動多了，要上前就被黃鉉辰攔住，
死纏爛打的把金昇玟忽悠走了。
他黃鉉辰再怎麼沒眼力見，這會兒也懂了十之八九了。
那什麼，他能理解啊。
畢竟韓知城真的算可愛，還比多數女生討喜的多。
就像他喜歡金昇玟。
韓知城意識回籠，用力搖頭，兩隻小手在空中揮來揮去，滿身抗拒。
李旻浩笑著沒繼續糾纏，反正約定這種事他單方面立約，韓知城這個性盧一盧也會給獎勵。
「等我回來啊」
韓知城還想反駁，一隻溫度過高的大手揉了一把自己的頭頂。
是滾燙的，熾熱、還溫柔繾綣。
好像指腹踏足過的地方都留下火種，分秒燃燒。
他抬頭，對上年上者清冽的臉龐。
他又笑，瞬間春暖花開，連帶韓知城都看迷了眼。
他不喜歡人家摸他的頭。
對他來說，摸頭是一種安慰、一種鼓勵，
這種情況僅限於自己已經失敗，或是正在往失敗的路上前進。
但這一次，是一種陌生情感的破蛹而出。
他突然想到了那把吉他，還有當初那個男孩遞給他後，在他掌心留下的溫度。
差不多呢。
-
李旻浩站上跑道的時候，太陽已經在跟月亮打照面了。
長跑項目一直是壓軸，往年這會都已經剩不多人。
但興許是聽聞校霸李旻浩參加了項目，不少迷妹也是在看台上圍了一個實心大圓。
「這次他要拿第一可不容易」
跑完接力的金昇玟回到看台，坐到韓知城身邊。
「還有體育班的學生，在市賽得過獎的，大部分人都押他」
韓知城的嘴已經圈成O型，
原來這裡還會賭博。
金昇玟擺擺手，表示是賭福利社點數，沒有金錢交易。
但對韓知城來說都一樣，他覺得新奇。
又重新把視線放回李旻浩身上。
他突然很希望李旻浩得第一，即便他知道那人如果得第一肯定會來找自己討禮物。
就這樣，用不同的方式成為大家的話題中心。
在他眼裡，李旻浩就該是這樣正面的形象。
他沒有參與過李旻浩高中生活的前半段，他不知道李旻浩過去的模樣。
但至少現在在他眼裡，他是非常溫柔的存在。
是陽光、是海洋。
講得好像他喜歡他，但應該不太算，
韓知城只是認為，李旻浩是好人，是善良的人，理應被大眾熟知。
要做很好的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突然想到那天徐彰彬說的話，韓知城反而鬆了口氣。
一聲鳴槍，跑道上的選手們爭相出線。
一開始就跑在前面的李旻浩看起來還在笑，韓知城有些不安的扭扭指節。
「這樣到後面會沒力氣…」
金昇玟聽到後挑眉，隨後點點頭。
進度來到第三圈，跑在前頭不相上下的只剩李旻浩和那位體保生。
「李哥真的好厲害」
「要說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成績了吧」
「還有暴脾氣」
「聽說最近收斂很多」
「看！他在超前！」
跑到倒數第二圈，李旻浩開始加速。
然而那位體保生也不是省油的燈，也跟著邁步提速。
李旻浩操了一聲，開始使勁衝。
那個人可能沒想到李旻浩還有這麼多力氣，愣了幾秒才跟著提速。
李旻浩衝向終點線的時候，眼睛是朝向自己的。
韓知城都能用他那0.1的視力保證──
「他好像在和你說什麼」
金昇玟冷冷的道，斜眼瞥了韓知城一下。
那人一時語塞，沒有說話，但晚霞印上的紅暈卻引人遐思。
「等我，小松鼠」
大概是這樣吧。
有些褪色的金黃色髮絲在餘暉的照耀下變得火紅，
他在燃燒。
韓知城眼眶一熱，竟然有些想哭。
太莫名其妙了，認識兩個禮拜不到。
這份執著卻像持續了十幾年一樣。
-
「你說什麼！！」
韓知城不敢置信的摀著自己耳朵，看著身邊已經樂開花的李旻浩。
「呀，不過分吧？就一起上放學哪有什麼」
李旻浩倒是理直氣壯，還有自己的一套理論。
韓知城無語，撇過頭不想再回話了。
這個賭約他本來就沒有答應，是他硬逼的，他也可以不要聽。
眼看年下者真要不當一回事，李旻浩當真板起臉，嚴肅的圈起韓知城纖細的手腕。
其實他有一秒是僵住的。
太細了，腕骨駭人，但那層薄嫩的皮膚若凝脂，滑膩的不行。
「你不能…咳，你不能食言」「我當初沒答應你！」
韓知城沒有發現李旻浩異樣，反而是站在後邊的徐彰彬發現了，嘖了一聲。
「我不會造成你家人困擾，我就在你家門外等你」
「晚上…也送到你家社區外面就行」
問題是他家不是社區。
韓知城不想多解釋，眉頭深鎖。
「不然…一起坐車，到你家那站就好」
看著眼前莫名騷包的李旻浩，韓知城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拒絕的話。
「那我想想」
有考慮就是有機會！！
李旻浩又朝韓知城圓潤的後腦勺揉了兩下，吹著口哨往洗手間走去。
奇了怪了。
這人手怎麼這麼燙。
韓知城感覺他後腦勺要燒起來了，
默默地在搜尋引擎打下，
「人體自然的可能性為？」
走出去的李旻浩和呆在原位的韓知城都沒有注意到
有兩個臉色微青的人站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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