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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的天氣像是悶在蒸籠裡的包子，逐漸熟到一種讓人覺得過於發燙的程度。

趁著難得不需四處奔走的週末時光，母親和我忙著收冬衣、曬被子與收納整理，以為減少暴露在空氣裡物品的面積，說不定可以稍微降低室內的溫度。


今年春季的天氣很是弔詭，忽冷又忽熱。有時冷氣團翩然到訪，必須慎重地穿起冬衣；有時又熱到令人必須下手買件短褲應急，晾著兩條還沒被陽光染黑的大腿在街頭晃來晃去。

這次可是認真狠下了心，決定把衣櫃裡大半的冬衣都收起來，讓點位子給即將火速來臨的南國夏季。



我一個人睡的大床（據說是國王尺寸）明明大到可以讓人滾過來又滾過去，但現在只有一半的可使用空間，另一半則放了張隨時可以堆書的小桌子、一件還沒收起來的白色長大衣、一件薄被和一條羽絨睡袋。

在母親半威脅半強迫下，我收起白大衣準備要送洗，把小桌子搬下來放到床邊，然後祈禱經過一個冬季之後，還能順利找到裝羽絨睡袋的外袋（就說前一個季節的天氣太弔詭，睡袋是最好應急的東西）。

所幸，不一會兒就找到袋子。

我把睡袋鋪在地上，忖度將之捲起的角度和折法。



就在這時候，突然，想起那條在睡袋上翻滾的魚。



當回憶突然襲來，沒有任何防衛武器的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眼睜睜地看著一幕一幕的景象在眼前播映，像是看著與自己無關的另一場電影。

那魚出場的方式，不騙你，真的是從「滾睡袋」開始。

那是位於青春期夏季軌道正中央的一場夏令營，第一天的第一幕，所有人集合，發下露營必需品，一樣一樣解釋說明。

既然是席地而睡的青春炎夏，自然每人都有一個睡袋。裝酷的營長請了幾位隊輔示範睡袋的使用方式：打開、舖平（不用吹氣）、躺著、閉上眼睛、張開眼睛、然後準備將睡袋捲起。

（一如此刻我所擺出『打算好好收拾冬天』的姿勢。）



然後他出場了。

在負責捲睡袋的隊輔面前，一開始手腳伸成大字型放鬆地躺在睡袋上，然後慢慢把雙手收在胸前，彷若超人變身姿勢，最後順著捲睡袋的手勢向前翻了好幾圈。

營長解釋說，這樣可以有效而快速地把睡袋裡的空氣擠出去。

（想起那一幕，還是忍不住笑了。）




大家笑成一團的當兒，他拍拍屁股坐起來，彷彿沒他的事一般，轉身走向我們的小隊。原來他是我們的小隊輔，自我介紹時說自己是一條「魚」。

（本來想要幫他匿名的，但如果變動名字的話，就會覺得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總之，他是一個怪人（或說怪「魚」），那個夏天的營隊非常開心，上課的時候呼呼大睡，吃飯跟玩耍的時候都被他逗得很開心。

一直到收拾包包要回家時，才發現彼此住在同一個城市的同一個街區。

於是我變成小隊裡唯一和他繼續保持聯絡的隊員，讓那年的長假，除了去圖書館，還多了些別的事情。





我認真看著眼前蓬鬆的睡袋，腦海裡反覆播放「魚」先生在睡袋上翻滾的畫面，依著畫面裡的節奏，慢慢把睡袋捲起………

第一次，捲太長了，忘了要先折三折以縮小面積。

第二次，太蓬鬆了，有一些空氣頑固地不肯出去。

第三次，一邊捲一邊用膝蓋跪壓著已捲好的地方，好不容易終於裝到小袋子裡。



結果，為了好好收納上一個冬天，總共想到那條翻滾的「魚」三次！





最後，又忍不住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