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去遠,「飄紅院」又恢復原有的喧囂與熱鬧。
「出來吧,大耗子!」春香對著壁前的畫屏說。
畫屏輕挪,後面鑽出個人來:
「多謝二位姑娘搭救,在下感激萬分….。」
桂英未加理睬,卻將眼光掃向春香:
「妳連這個人的底細都還沒摸清楚,就安排他躲進我房裡,我怎知他是怎樣一個欽命要犯?」
「桂香姐,」春香陪笑道:「我起先只是痛恨官兵的作威作福,故意搞鬼作對,後來見他不像是壞人,就起了惻隱之心….。」
桂英此時才定睛朝那人望去。
只見他雖然衣著凌亂,形色憔悴,卻氣宇軒昂,英氣外露,一看即知是正派人士。
「說!你叫什麼名子?官兵為何要追補於你?」
那人看了看桂英,難掩心中淒苦,將王家被抄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你就是王都統的二公子王仲平,看來又是一樁朝中權臣陷害忠良的冤案。」桂英聽完,長嘆了口氣,戚然說道。
「真不敢想像,王家上下一百餘口落在夏震手裡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春香亦義憤填膺地說道。
「最悽慘的是不分男女老少,滿們抄斬,稍蒙寬貸的,亦有十五歲以下男丁發配邊疆、女眷公開官賣,或是賣做丫環、小妾,或是….」桂英語氣稍頓,頭微微下垂,接道:「賣入娼門為妓。」
王仲平頓生好奇:「桂英姑娘何以對這一切瞭若指掌?」
桂英緩緩轉過身來:
「我焦桂英可不是天生就在青樓。」
說完,眼淚汩汩而下。
春香在旁接道:「桂英姐原本也是官宦千金,父親慘遭奸人陷害而家破人亡,她就是被官賣為妓的。」
仲平聞之更加動容,不禁深深凝望桂英。
「你我同屬天涯淪落人,滿門遭害,家破人亡,此仇不共戴天,姑娘可否告訴在下,仇家是誰?我王仲平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設法替姑娘報仇雪恨。」
「算了吧,」春香搶道:「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連自己家被誰抄了都不明白,至少桂英姐還知道害她全家的是當朝右相崔貴。」
「崔貴?」
「是啊,你沒聽說過嗎?”珠玉滿地碎,金銀如山堆,嚇死閻王鬼,臨安一個崔”指的就是崔丞相啊,你惹得起他嗎?」春香白了白眼。
「哦….」王仲平陷入了沉思,果然是相當棘手,崔丞相位高權極,端坐青雲之頂,自己一輩子不可能攀得到上面,更別說要把他拉下來。
「我焦桂英一介女流,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淪落清樓,前程無望,哪有能力去報仇雪恨….。」
焦桂英愈說愈傷心,淚水如珍珠脫線般串串墜落。
「王仲平見她梨花帶雨,更有著悽楚之美,一時忘卻自家的不幸,豪氣干雲地說:
「姑娘不必傷心,有朝一日讓我逮著他,非將他生吞活剝、千刀萬剮,為姑娘出氣。」
桂英心緒稍緩,抬起頭道:
「王公子一番盛情,桂英心領了。」
「我說得到,做得到!」仲平上前一步,直視著她。
迎著仲平充滿男子氣的目光,桂英不禁有些震懾。
一旁觀看他們四目交投而頓覺尷尬的春香,故意乾咳兩聲說道:
「我的大英雄,少在這吹牛皮,還是趕緊想想怎麼安身立命吧!」
「春香妹妹」,桂英說道:「就請妳替他張羅些平民的衣物,然後請大柱子給他找個容身之處。」
「沒問題,這事交給大柱子辦,包管妥妥當當。」春香嬌笑道,然後做了個鬼臉,轉身離去,順便帶上房門,把仲平和桂英留在屋內。
桂英兀自做到妝台前,隨手拿起琵琶,不經意地撥弄;仲平則步到窗邊,眼光無意識地四處溜轉。
桂英偷偷地將目光瞄向仲平,仲平也把目光朝桂英的方向掃去,四只眼睛撞個正著,又同時逃避開去。
桂英臉上泛著臊紅;仲平則是心中小鹿一陣亂跳…兩人都故作沒事狀,小小閨房內輕漾著絲絲甜蜜……
夜深人靜,大柱子爬過牆來,他是飄紅院的護院,亦是春香的「相好」。
他手挽了個包袱,在牆下徘徊等候……….(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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