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與和解」的障礙
最近「族群和解」又成為選戰炒熱的話題。很多人提出一項參考南非經驗的呼籲，就是「真相與和解」。誠如許多人所共同提問的，為何經歷李總統、陳總統到今天連戰主席等各黨派領袖，都曾提出過類似的反省甚至致歉，還是無法化解國內的族群猜忌。筆者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真相與和解」這個解方，還要注意超越兩個重大障礙。
第一，要全面性地照顧到國內多元族群間過去曾經發生的歷史性互動。台灣作為一個移民社會，曾在許多不同歷史時期發生原住民群落間、原住民與移民、早期移民與晚期移民的各種衝突。而「單一族群」也不是鐵板一塊，衝突與鎮壓甚至也發生在單一族群之中，而以多元族群社會為其背景舞台。這與其他國家的族群衝突因素有些不同。「真相與和解」由是必須是真誠的、全面的。集中在特定事件與特定關係人，單向推論的「真相」將無法真正促進整個社會的反省與昇華，反而將使未被照顧到的其他事件當事人感到失落與不公。這個障礙不跨過，「真相與和解」將變質成另一種「揮砍政敵的利器」。特別必須指出，目前正在爭取下屆國家領導人職務的政黨與朝野領袖們，對此負有首要的責任，因為他們將享有資源推動此一工作。
第二，與第一點有關的是，台灣作為移民社會，移民來源主要是中國大陸。因此不同時期移民間的互動與彼此認知方式，都與他們或他們先輩在中國大陸的歷史經驗有關。而台灣又是東亞地理要衝，列強垂涎之地，先後曾受到本島以外其他族群強加的統治。這些少數統治模式又依賴對島內不同族群的認知和利益差異加以操作，去鞏固其正當性。這就使「真相與和解」變得更為複雜。我們當然不可能要求歷史「真相」自我再現，這是不科學也是不負責的。但推動「真相與和解」的人們必須將這一因素考慮進去，擬情地理解這些衝突背後人群的經驗與認知，從而接近「真相」並促進反省，才能超越「和解」的障礙。
我們大概都會承認，族群衝突使得我們的社會出現人格分裂的心理病徵。佛洛伊德認為，治療的方式不僅是追究造成病態的外在環境責任，關鍵還在於認識自己的真相、和自己和解。沒有這個步驟，病徵無法消除，還會錯失冷靜考察真相的機會，變成「寬恕自己、追究別人」。那麼「真相與和解」就一定會變成推卸責任的競選口號，不是化解而是深化人群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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