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攝於大板根森林遊樂區7513房
仲夏情嘶 /路痕
夏天到了，白日炎炎但夜晚涼爽，到處蟲聲唧唧，一片生機。滿天星空清風徐徐最容易讓人想起莎翁1590年創作的的浪漫喜劇《仲夏夜之夢》（英國：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三對戀人因森林妖精的錯誤而陰錯陽差亂點鴛鴦，還好到了最後，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了喜劇的收場。
夏日也是談情寫詩的好時機，兩兩沙灘嬉水的情侶；因晝長而能有更長更甜蜜的約會；清涼的夜晚可以綿綿情話不斷，可以促膝長談。一望無際的長空藍天使人心情開朗；來去匆匆的急雨又淋得戀人一臉燦然全身舒暢…。春天使人充滿希望，夏天則讓人美夢連床。從椰子樹梢上輕輕地爬下來的，撒了滿天的珍珠和一枚又大又亮銀幣的夏夜。(楊喚‧夏夜)多麼綺麗！誰能說夏夜不詩情畫意呢？
且讓我們來讀兩首寓情於景和眾蟲一起歌頌一幅詩情畫：
The cricket sang /by Emily Dickinson
The cricket sang,
And set the sun,
And workmen finished, one by one,
Their seam the day upon.
The low grass loaded with the dew,
The twilight stood as strangers do
With hat in hand, polite and new,
To stay as if, or go.
A vastness, as a neighbor, came,--
A wisdom without face or name,
A peace, as hemispheres at home,--
And so the night became.
蟋蟀之歌 /狄更斯
蟋蟀歌唱
唱落了太陽
工人收工了，一個接一雙
白天就這樣合上
淺草掛滿露珠
黃昏如陌生人當窗
手裏拿著帽子，禮貌而又安詳
來或者去，都是一樣
夜的深遠浩瀚
有如鄰居來訪
它的智慧沒有名字，也沒有模樣
家的一隅，寫滿寧靜安康
(譯者：曉拂)
狄更斯的這首蟋蟀之歌只是以蟋蟀為引子揭開了夜之序曲，把蟋蟀和夕陽的關係用「唱落」來聯結，非常生動簡潔，白天的結束以「合上」來形容，使「擬人化」的效果活靈活現。
第二段更延續並深化了這擬人法，黃昏竟然就站在窗外，像一名紳士一樣，有禮貌且優雅。”來或者去，都是一樣”？我想，詩人要說的是黃昏的安靜來去非常無牽掛且隨意，這是很平常而親切的口語。這裡為後面要說的「家庭和樂」寧謐氣氛，預先做了伏筆。
第二段把黃昏說成朋友，第三段則把夜晚說成鄰居來訪，把原來容易聯想到的夜的黑暗負面感覺全都一股腦兒消除殆盡。
夜的智慧是什麼呢？不必多所臆測，你看那溫馨和樂的一家人團聚在夜的懷抱中一隅，那不就是夜最好的註解嗎？
Locust Spring /by J.M. Yates
One by one
The heave doors
of my senses
Swing open into the spring
Things I spent the winter naming
Struggle free of
Their round syllables
Sing down the full throats
Of the fattening birds
In the dark
When the air relaxes
The rages of singing and wings
Small circles descend
Toward the grass:
Each encapsulates seventeen years.
春蟬 /葉慈
一扇一扇把
我的意識之門盪漾開向春天
把冬日的疲累解放
以圓潤的音韻
連養尊處優的鳥兒
也被你唱落
當空氣釋放了你的嘶喊和翅膀
落日藏進荒草中
十七年的光陰被收入你小小的的生命膠囊
(譯者：路痕)
葉慈是我很喜歡的外國詩人，有種特別安詳和恬靜的感受常在葉慈的詩中呈現。尤其喜歡把大自然的草木和景象帶入詩中，微言大義很自然的流露在平常優雅的字句中。最重要的是詩句裡屬於生命的感動和共鳴，是很少有人能以這種方式來侃侃述說的。
這首詩裡說的其實是一種「十七年蟬」，牠的生命週期雖長，但一生大都在地底下蟄伏著。等到第十七個年頭的春夏才出土蛻化和羽化，之後卻只有短短的幾週生命。這種長期蟄伏一朝解放的生命史格外引人嗟歎，好似要把長期累積在地底的能量一下子都爆裂並噴發出來。
因此我們可以看見詩人在這首詩中，用了「漾開意識和春天之門」、「解放了冬天的疲累」、「唱落了歌鳥」，連落日都因而「藏入了荒草之中」…。這樣誇飾一隻小小的蟬兒，令人除了莞爾之外，不得不去讚歎牠的儘情儘性。大自然果真給了這卑微的小蟲兒嚇人生命能量呢！
葉慈的一隻十七年蟬，把整個大自然的情嘶都呼喊得淋漓盡致，我們的詩心也應該盪然漾開，任其在美麗的夜晚放蕩吧！
(本文刊載於掌門詩學第六十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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