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場的宮崎駿音樂會終於來到尾聲，從二月正式開始成立團練、五月首演、接著阿姆斯特丹的補助連演三場，到烏特勒支兩場，在一樣的製作裡求新求變，突然就來到了最後一場。從十幾年沒好好拿過小提琴、沒好好練上一手鋼琴，到連續展演了七場音樂會，回頭看今年彷彿開啟了一段平行人生，在歐洲開啟的音樂篇章，讓人生添上了更多色彩。
1.2022年的收穫和感激
今年的最後一場音樂會，除了彩排準備音樂外，也特別請了攝影師拍攝形象影片，一度在彩排中間在不到十五度的戶外，穿著無袖吹著大風帶琴拍攝，提琴在冷颼颼的天氣裡馬上縮成另一個聲音，回到場地彩排，更發現場地滿滿的布幔，讓整個場地聲音很乾，弦樂的聲響幾乎無法傳遞到後排，這讓室內樂的我們非常挑戰，除了重新把手與樂器熱回來外，更要適應幾乎聽不到彼此聲音的場地，也帶著這些不適應上了台。
一貫由我開場，簡單的開場笑話，讓音樂會的氛圍輕鬆起來。我看見台下許多曾經多次想來沒來成，終於成功來到我們音樂會的熟悉面孔。開場的第一個社會議題----女權，在探討宮崎駿裡的女權故事時，我習慣敘說《魔女宅急便》裡的琪琪，離鄉背井在外地發展，以及女性如何幫助女性的故事，「女權可以從女性幫助女性開始」這句話，是我在第一個主題裡所想傳遞的重點。
隨著議題討論後開展的《魔女宅急便》配樂，即便演了七次的作品，仍因場地不熟悉而緊張，但在音樂結束剎那，看見台下好幾位觀眾眼睛裡轉著淚珠，甚至臉頰上戴著淚痕，透過中場休息分享，才知道開場的離鄉人與女權故事帶出的音樂與動畫，勾起許多觀眾的回憶。
2017年成立的非營利社團「荷蘭職場不能說的秘密」創辦人Ivy，就是其中一位之前買了好幾次票但都無法實際到場的觀眾。致力於女權意識於職場的Ivy，在終於趕上最後一場演出時和我分享，「女權從女性幫助女性」這句話，正是鹿特丹管理學院之前的女權倡導者的金句，這位老奶奶在疫情期間離開了，當時還在學校上課時沒有太認真聽上課內容，倒是把這句聽進心裡，而無意間，我也傳承了老奶奶的意念，分享給台下的百位觀眾們。
最後一場音樂會收工，從原本只想重新拿琴玩玩音樂，因緣際會組成了固定演出的室內樂團體，幾位古典音樂愛好者相聚，意外認識了職業音樂家聖宭，也提早開啟「梅蒂奇計畫」。幾週前，從小認識的作曲家好友苓瑄剛好來到荷蘭在我家過夜幾天，我們曾經一起發想為音樂圈做些什麼，而現在同時為Chamber X Chamber 的駐團作曲家，她說：「我以為我們在討論能為音樂界做些什麼的事情大概是我們四十歲之後才會開始的夢想，沒想到提早了這麼多年就開始了。」
現在的Chamber X Chamber 還很小，但我們真的希望能夠透過不同的音樂會體驗模式讓更多人認識古典音樂，並支持更多新生代剛畢業的台灣音樂家在歐洲發展。短短一年，我們幫助了一位音樂家拿到藝術家簽證資格、我們有了長期合作的駐團作曲家、認識了與當地古典音樂圈交往密切的製作人、開始收到鄰居作曲家沙林的演出邀約、持續與台灣在荷蘭代表處合作演出，2022年的我們，滿滿的收穫與感激。
2.最後一場音樂會之後
原想在忙碌一整年的最後一場音樂會結束後，好好在家養身休息。實際上，所有其他的約，都擠在音樂會後，音樂會隔天，剛好是鹿特丹管理學院的校友回娘家聚會。
今年輪到千禧年畢業的校友們回來，而P學長正是其中一位傑出的台灣校友。在學期間，我擔任系學會的公關，很早就認識了P學長，而學長在矽谷創業成功開了好幾間公司，同時也是汽車產業的創投。帶著和學長一樣具有新創背景的企鵝，音樂會結束的隔天一早，我們前往鹿特丹赴學長的午餐約。在聊到職涯發展時，我稍微提及剛辦完的那場音樂會，學長笑說音樂只能當興趣，但不能當職業，這會餓死的。我帶著微笑，把本來差點要從嘴邊溜出的話「想請教學長以一位成功創業者來看，Chamber X Chamber可以怎麼發展」的問題吞了回去，我想，追求社會價值的Chamber X Chamber，的確不適合放在追求獨角獸成長的新創創投桌子上談論，我跟企鵝聽著學長的成功故事分享，討論著哪些是我們可以效法的路線，而哪些又不適用，學長分享著創投是如何說服企業老闆拿出好億台幣投資，也分享大約四十歲創業事業有成的故事，鼓勵著我們過幾年，如果在自己的職涯領域看到機會，應該要勇敢創業。
帶著滿滿職涯收穫，企鵝與我又趕往下一場下午茶約會，與烏特勒支的台灣中醫師育欣見面。育欣與她先生，運用婆婆留下來的遺產資助許多古典音樂家出專輯，並為音樂家找各種可能的演出小場地，讓音樂家持續有演出機會，在疫情期間最艱困時刻，協助音樂家們生存下來，而對古典音樂甚是喜愛的育欣先生，也在中醫師身分外，成了古典音樂圈的製作人，成為許多音樂家的救命草。
這次拜訪，是為了感謝育欣在八月份贊助我們在他們家舉辦了沙龍音樂會，致上小小謝意。知道育欣喜歡喝好咖啡好茶，把特別從英國珍藏的茶葉帶去找育欣，而育欣喜歡幫助人的心念，也在前一天的音樂會上留下美麗的故事。原本只是在我們的烏特勒支公開大場音樂會前的彩排路過打聲招呼，育欣卻因為自然的幫忙氣場務與票務而離不開場地，留下來聽完整場音樂會；在她們家舉辦沙龍音樂會時，育欣更是熱情準備了滿滿的菜色，讓觀眾除了體驗音樂與動畫外，更是滿桌豐富的菜色。
我們聊起明年的製作時，育欣提起一位在荷蘭小有名氣的新生代鋼琴家尼可拉斯，前幾天剛結束在荷蘭皇家音樂廳的演出，也有個大音樂廳的固定邀約，卻遲遲沒遇見好的經紀人幫他拓展更多機會。確信Chamber X Chamber的初衷，育欣問我願不願意試試幫尼可拉斯拓展更多舞台？也因此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認識了尼可拉斯，隨著對談，我們抱著開放嘗試的心態，我成了尼可拉斯的經紀人，進一步與更多荷蘭古典音樂圈的製作人接洽聯繫。
那天我們與育欣從下午聊到晚上十點才回家，回程時，企鵝說：「也許我們不會有機會成為創投，說服企業老闆拿出好幾億來投資，但我更願意把心力花在說服企業老闆，拿出幾十萬支持更多藝術家。」
企鵝這句話，正是我們在音樂會結束後的整天奔忙，最美的總結。
3.簽約之後的2023年
隨著尼可拉斯的出現，開始想像之後的我們，即將在古典音樂圈開展出來的各種可能性。如果成功地認識更多製作人，我們就可以更直接地幫助像聖宭一樣的音樂家，在歐洲擁有舞台發展，當我還在做著各種有趣的美夢時，聖宭突然正色說：「我真的很謝謝你們，如果有天我真的能在古典音樂圈重新起飛，我只是想跟你們說我希望還是可以繼續跟你們一起演奏下去。」
跟一群人長期組室內樂，雖然我們程度落差甚大，有專業，有半專業，也有像我這種十幾年沒拿琴還在復健的，但合作的人終究還是室內樂是否可以長期走下去的關鍵。這一整年的高強度合作模式下，我們經歷了一些小挑戰跟小挫折，雖然短短一年，時常是星期一四開會討論製作、星期二五團練，週末演出或與場地及各種供應商見面的行程排滿了一整週，這樣幾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團練與開會模式，讓我們像是認識了三年之久。
一年之內，我們熟悉了彼此的工作模式與個性，可以預見往後會有更多更大的挑戰，在明年接續的製作裡，四位團員都帶著對音樂圈個別的執著與人生使命。多多想透過新穎的音樂會體驗，讓大眾更認識古典音樂；我與企鵝想以我們的商業能力，幫助更多音樂家發展；身為專業音樂家的聖宭，想提昇全團的音樂素質，讓原本可能會是很鬆散的業餘與專業混搭的組織，成了堅強的合作夥伴。
在我們合作的過程中，無論在開會或團練，總是充滿歡笑，這樣的歡樂氛圍，也更是四位團員精心營造的結果。即便我們的個性差異甚大，多多總是最放鬆樂觀的那位、聖宭則是想盡辦法在團練時說唱帶動跳戲精上身，企鵝像「陸吾」一樣穩定地鎮守八方，我性子急，到處又跑又跳，是最容易出包的小「開明」。
這樣的組合總是能在原本應該是無聊的團練裡冒出各種意外的爆笑畫面，似乎，Chamber X Chamber的人對了，也希望緣分可以讓我們繼續走下去。荷蘭阿姆斯特丹政府藝術基金會針對文化創作者，提供兩年發展計畫補助案，當我們與基金會接洽，拿到第一筆政府補助時，我們也在基金會建議下，申請兩年發展計劃，讓Chamber X Chamber能夠更穩定的在荷蘭發展下去。我們一邊研究補助案的細節，一邊規劃著接下來的兩年發展，而申請發展計畫的其中一項必要條件，要求申請團體的團員簽訂兩年合作合約，我一邊跟企鵝看著合約一邊笑說：「結果我們兩個第一個在法律上簽訂的合約，居然是室內樂合作約。」
簽約之後，好像有無限華燦的未來，匍匐在即將到來的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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