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龍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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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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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對年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那天我沒有跟去，看在懦弱的份上。

前幾天媽和二姨講電話，談到小姨無緣由地信教、受洗了，二姨沒問明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小姨丈在家中雖然強勢，不過全家都不是教徒，因此這舉動顯得很突兀。

昨日聽著刀郎的歌，媽也反常地掉淚。擦乾眼淚後她問我對舅先前有什麼印象我說沒有，就算有也很模糊了。

她嘆氣說，她不知道到他出獄那時，她要用什麼心態面對。

她說，可惜生得這麼好的一副皮相，究竟是什麼害了他。

沒有人會知道。我只能躲到廚房找事作，躲開那些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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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二十二生我，國中以前寒暑假會回外婆家，只讀到高中的舅還沒當兵。老屋是一條龍的式樣，正中大廳左右有通戶，右邊一進是二姨、小姨的房間，再向後一進是舅的。相較於姨的房間敞著門窗大亮，舅的房門鎖的時候居多；偶爾忘了鎖，偷溜進去打量，闃暗得很，有窗子也不推開，燈不打亮是看不清東西的。牆上有一張全開大小工藤靜香的海報，另一面牆是越野機車的小海報。文學類的書不多，多是車和娛樂雜誌。

舅若是在家，看到我們來了也沒什麼熱絡反應，「你們來了喔？」還來不及打招呼喊人又說：「學校放假了喔？」掠過大廳到廚房開冰箱然後回房間；有時也在大廳坐下來，沒聊什麼，找我們這幾個小蘿蔔頭玩撿紅點、軍棋，贏到覺得沒意思，仍然回房間或就出門了。

總是那樣百無聊賴，也許人長得好看就容易有神思恍惚的光景，有意無意。

上國中那時，舅入伍了，憲兵。記得，是因為他兩次年節都寄了卡片來家，而那時的我會蒐集卡片。軍中提供的賀卡樣式大概不會太多，墨綠底色，可愛風的構圖，裡面一定會有一個傻笑著的迷彩服阿兵哥。打開來滿滿的都是字，令人驚訝，相對於他平時惜言如金。字好不好看忘了，內容也模糊...只確定那時還不流行抱怨兵役生活，也或許舅過得還好；記得就像是一方面努力裝出成熟的樣子，另一方面又隱然在向老媽撒嬌要她回信，可以去探他更好。讀了才感知到舅是那樣典型的么子角色。

他退伍後，某一次在外婆家晚餐，大人們開了酒，我們早離開餐桌到正廳看電視。聽到飯廳吵鬧，從左通戶看去，爸和舅正拉扯推撞，媽和阿姨們幫著拉開兩人，外公外婆在一旁勸解，大家都上了酒，面紅耳赤。不知是怎麼起了爭執，舅發酒瘋動手打媽，爸衝上前拉扯，兩個就打起來。當晚本來應該是要留宿的，因這一鬧，媽紅著眼叫我們收拾東西，匆匆上車，夜深才到家。

這之後，我們晚輩對他從缺乏互動變成完全沒有好印象，同時也漸漸不樂意回外婆家；從外婆和二姨的電話裡，聽出舅幾乎將親友們都得罪光了，原本外公人緣好是有目共睹的，現在正廳卻總是冷冷清清，少有人上門寒暄泡茶。

外婆畢竟是疼這個獨子，貸款給舅買了新車，那次回去正好趕上，午後他意氣風發地招大家坐車出去兜風，於是媽和阿姨們坐新車去了，方向大約是往安通，在山前產業道路的短橋上停靠，拍了照片。那應該是個冷天，一張是媽著長袖針織毛衣和姨靠著護欄，另一張是舅穿皮夾克直筒褲站在新車後，背後是海岸山脈，淺灰色的天，風吹斜路旁一片芒草。

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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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外公的過世已用文字記下了，剛到天空那邊找舊文，只到去年七月，和新網誌間七個月青黃不接，這之間兩位老人家都不在了。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