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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7 05:55:16| 人氣3,52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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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後院──台中公園

我家的後院──台中公園

 

把台中公園當成是我家的後院,一點也不為過。1943年我誕生在太平國小對面的低矮平房,與台中公園相距只有二百公尺,從一出生就與這片園區結下不解之緣。國小二年級我八歲,我家遷到公園路,我也轉學到光復國小,與公園僅有咫尺之隔,迄今與台中公園相依相偎已逾七十春秋。台中公園是我兒時的玩伴,是我老來的依歸,它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已然在我內心深處烙下難以割捨的款款深情,誰能說它不是我家的後院?

1895年日本據台,台灣民政支部長兒玉利國就有興建公園的概念,原先台中市區的規劃藍圖就是以公園為核心的放射狀城區,當時鐵路尚未興建,公園預定的位置就在現今的台中車站。1900年都市計畫變更為棋盤狀,1902年鐵路線路確定,將原有公園預定地變更為台中車站,1903年始決定將公園建立於城區東北方的大墩孤丘。當年38日動工,歷時七個多月,於19031028日舉行開園式。

提起大墩孤丘,就得話說從前。台中的發源應該是從南屯(犂頭店)開始的,雍正十一年(1733年)清朝就在犂頭店設置貓霧梀訊營,當時大墩已有聚落,派有兵員駐防,並構築砲台於大墩孤丘,因而又稱砲台山,大墩才漸漸發展為街肆。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因林爽文之變,犂頭店被破壞殆盡,並隨著農墾東移,犂頭店之繁華遂為大墩街所取代。光緒十三年(1887年)台灣建府,府治設在大墩(台中),並於二年後著手建築府城。台灣巡撫劉銘傳任命台灣知縣黃承乙、棟字軍統領林朝棟及監生吳鸞旂負責監督府城工程。不料,光緒十八年(1892年)府治遷至北台灣,因而台中府城四座城門樓僅完成北門樓──坎孚門。

砲台山位於大墩城區的東北端,公園新址就在城垣北邊,包括城外的沼澤、前清多次戰亂留下的墳墓,以及零星房舍與城內的林家花園。遷到砲台山的公園面積比原先規劃為都市核心的中央公園還大,利用原有的池塘與沼澤在四周疊砌護坡卵石成為日月湖,湖面積4160多坪,並將北城門的門樓(明遠樓)移至園內土丘,改名為望月亭,台灣知縣黃承乙所獻之「曲奏迎神」的古匾,現尚掛在亭中。

初闢的公園景象多稍顯樸拙,直到明治四十一年(1908年)才開始有了改變。台灣總督府為慶祝縱貫鐵路從基隆到高雄全線開通,決定於1024日在台中公園舉行慶祝大典。為了歡迎明治天皇之弟閑院宮載仁親王的來臨,由總督府籌劃,對台中公園做了一次全面性的整建。尤其是在日月湖中興建一棟歐風的「池亭」,現改稱為湖心亭,以供前來主持大典的載仁親王休憩,並做為鐵路開通的紀念物。由於造型別具風格,自日據時期開始,就一直是台中市的象徵,也使台中公園早年得以躋身台灣八大景之一,現已被公告為「市定古蹟」。

台中公園的使用空間自規劃當初就已大致底定。據阿爸追述,公園內平整舒展,林木蒼鬱,在介於綠川與柳川間近100萬坪的舊市區,人口只有數萬人,而能擁有一座32889坪的公園,的確相當難得。由於因應當時的政治現勢,公園的東北端設有台中神社,並立有鳥居,東側設立一個招魂場,砲台山邊立有後藤新平雕像…等等的日式圖騰。

二次大戰結束後,國民黨政府接收台灣,台中公園霎時成了黨政軍的俎上肉。過去的政治圖騰一夜之間就被剷除殆盡。後藤新平的雕像換成了孫中山,台中公園也更名為中山公園;台中神社被搗毀,鳥居被拉倒,神社前二座栩栩如生的銅馬之腹側的菊花徽幟被挖空,留下莫名的空洞;神社周圍的石柱被棄置在銅馬旁當坐椅,上頭還清晰可見刻有“明治四十二年創立,昭和六年建立 有限責任台中信用組合奉獻”等字樣。招魂場石碑的底座也還依稀可見,孤立在現今網球場邊的一隅。

事實上,台灣幾百年來就過著作嫁於人的殖民生活,曾幾何時當家作主?被殖民已成台灣人的宿命,非我所願,何恥之有?歷史就讓它回歸歷史,逞一時之氣,剷平了神社等政治圖騰,就好比掩耳盜鈴,只是改變了事物的面貌,並沒有改變歷史的事實。是與非,善與惡,歷史自有公斷,讓它保留原狀,作為殷鑑,有何不可?最近到處頻傳破壞蔣介石銅像的舉動,個人認為大可不必。設若他是民族救星,何妨讓它保留原狀,供後人瞻仰;他若是民族罪人,更應該讓他像秦檜一樣,站在岳王墓前永遠受人唾棄,為何非要剷除不可?

就我印象所及,除了摧毀政治圖騰,公園北側的大片土地,被軍方所據,設置了糧秣廠及大批眷舍,雙十路上浸信教會旁蓋了一整排電力公司的宿舍,公園路旁被婦聯會據為幼稚園,緊臨三民路全都是違章建築。公園外圍無比雜亂,但裡頭仍然是林木茂密,濃蔭蔽天,不失為囂煩中的幽境。

小學的時候,它就是我們戶外活動與美術課的教室。舉目所望,花紅柳綠,點綴在藍天白雲與碧水裡,隨便找個地方坐下,處處都是寫生的題材。迄今還有許多老樹或未曾變粧的景物,透過畫筆都還留有美麗的回憶。課餘我們徜徉在公園裡,捕蟬、灌蟋蟀是小孩不用花錢又貼近自然的童玩。長竹竿上沾點黏膠,順著蟬鳴的方向,心無旁騖,舉竿一觸,春蟬就成了囊中物。灌蟋蟀更有趣,裝滿一鐵罐的水,林蔭間只要看到地上鼓起一堆土屎,這裡肯定就是蟋蟀的家,撥開土屎,沿著洞口灌水,蟋蟀不耐水淹,乖乖就跑出來就範,鬥蟋蟀或烤著吃,比起現在的湯馬士玩具有趣多了。元宵夜公園最熱鬧,小孩提著燈籠或火把,成群結隊到砲台山的防空洞去探險,藉著燈籠微弱的燈光,人多勢眾,才敢進到裡頭去一探究竟。

公園的月暗暝最令情侶們嚮往。早年保守的社會,男女約會是見不得亮光的,公園裡幽暗的路燈下是卿卿我我最好的去處。皎潔的月光下,日月湖上的輕舟將妳我孤立在塵囂世外。老一輩的人只要聽到「公園路月暗暝」那首台語老歌,都不免會勾起年輕時在公園裡妳儂我儂的情境。

我初、高中都就讀省一中。大清早背著書包穿過台中公園,沿著日月湖畔與兩尊銅馬道聲早安,再翻過一道矮牆,順著空軍新生廳前走向尊賢街,直接就抵達台中一中校門口。也因此晨昏都會路過公園兩趟,它看著我成長,我也見證了它的滄桑,它確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台中公園雖然在1903年才開園,但早在18988月砲台山上就設立了一處三角原點,它位於東徑12043’31”、北緯248’49”,原點高度89.598公尺,是台灣地區地籍測量最原始的基準點,迄今百餘年,與嘉義北迴歸線紀念碑、埔里台灣地理中心碑同具歷史價值。台中公園之於台中都會的發展由此可見一斑。

論古溯源,其實台中公園還有更古老的史頁,1911年日本考古學者森丑之助,1929 年鹿野忠雄都曾在日本神社附近挖掘到四千年前屬於牛罵頭文化的人類遺址,因此被稱為「台中神社遺址」,為目前中部地區新石器時代中期的代表。戰後,台中公園遺址未受重視,在遺址上興建一座音樂台。幾乎在台中惠來遺址出土的同時,公園裡頭又挖掘到紅色細紋陶罐殘片及斧鋤型石器;面積廣達10,000平方公尺,證明距今四千年前已經有人在這片土地上從事農耕與漁獵生活。只可惜顢頇的台中市政府無視於文化遺產的可貴,2003年拾人牙慧,將台灣燈會舉辦過後廢棄的羊造型巨大花燈直接矗立在遺址上。尤有甚者,20046月,市政府在羊型花燈旁興建公廁,挖地基時也發現大量陶片與石器,市府雖然短暫停工,最後還是在遺址上蓋了一座五星級廁所。

台中市政府的說辭是台中市的考古遺址將近有二十處,不可能全部劃為遺址保留。民間地主趨利忘義還情有可原,身為公園地主的台中市政府,竟然不懂得好好保存這些文化財,進而利用它建設成為一座遺址公園,的確是罪無可逭,此乃台中之恥。當年日本阪神大地震的震央就在瀨戶內海中的淡路島,地震過後,地方政府即刻在原址蓋了一座地震博物館,不但即時保留了地質學的活教材,於今也讓該館成為觀光勝地。相較之下,台中市政府能不倍感汗顏?

公園裡頭的老樹無庸置疑,年紀都比台中公園要老得多,許多大榕樹樹齡都超過百年。砲台山頂端的一棵大板根樹爪哇合歡,起碼要有十個人合抱,它的涼蔭幾乎可以蓋住大半個砲台山。面向自由路旁原本也有一棵,大約廿年前因為樹大招風,經不起颱風摧殘,最後枯死傾倒,現已夷為平地。事實上,幾十年來公園的老樹不只倒了這棵,多少在我們童年畫筆下枝榦橫斜,點綴著翠綠枝葉的老樹,不少都已凋零。雖然補植了一些新栽,但緩不濟急,使得蔽天的濃蔭變得稀稀落落,加上許多不調和的人為造作,公園再也找不回早年的詩情畫意。

樹木變少了,原本的那份寧靜與幽雅被吵雜髒亂所取代,公園不知何時變成了大雜院。早上不少民眾當它是運動場,打羽球、丟飛盤、打拳、跳舞的人群佔去了園道。人一多,攤販跟著就來,連推拿按摩的業者也來湊上一腳。清早過後,公園成了各式各樣小團體的聚會所,大家樂的組頭與賭客以砲台山下為據點,卡拉OK的掮客佔去了音樂台,嘶吼的破鑼嗓音響徹雲霄。夜幕低垂時,流浪漢與打扮妖艷的流鶯趕過來換班,公園路的月暗暝變色了,治安亮起了紅燈,情侶為之卻步,散步的民眾膽顫心驚。更深夜靜,換來了另一批夜貓族,他們大都步履闌珊,當然不是來散步,而且呼朋引伴,喝酒叫囂,然後留下瓶瓶罐罐與殘羮食屑,讓早起的清道夫搖頭長嘆。

公園變色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不敢踏進公園一步。每當晚飯後散步,我僅僅在公園外圍崎嶇不平的人行道繞個幾圈,因為公園裡頭早已罩上了醜陋的面目。這段日子,我有被搶走了後院的失落感。隨著舊市區的沒落,台中市中區的人口逐漸外移,相對地進出公園的民眾也變少了。有天,小孫子吵著要到公園去遊玩,猛然間我發現公園冷清了許多,但過去的吵雜髒亂也不見了,讓人有浴火重生的感覺。

我試著晚飯後到公園去散步,發現路燈明亮了許多,日月湖畔與湖心亭也點起了五彩的燈光,公園裡頭的派出所不時派有警察巡邏,流浪漢與流鶯不再流連,遊園的民眾得以悠遊自在,公園似乎又重拾過去的靜謐與幽雅。我走過時光隧道,找回兒時的回憶,重回公園的懷抱。

邇來,幾乎每個晚上我都會到公園走走,又將這偌大的園區當成我家的後院。我想像著能雇用這麼多工人,為我整理這一大片後院,又派有警察人員維護園區的安全,偶爾拾起一顆小石頭,姑且當它是好幾十克拉的鑽石。許多人迎新去舊,搬離了舊市區,沒想到我因禍得福,得以重新找回這個伴我成長的後院。我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因為世界上能有幾個人像我這麼富有、幸福?

 

台長: Dr.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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