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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不知道從哪兒說起，而照著起承轉合寫，也不見得比想到哪兒就謅到哪兒來得有條理，那就這樣開始吧。

「無瑕的心靈 永恆的陽光」是一個關於記憶的故事，幾年前，影迷們就已經在亞歷士普羅亞斯的《極光追殺令》Dark City，那個關於記憶不可依賴的高度創意故事中，接受過一次飄忽虛無的心靈震撼教育。在年初改編自菲利浦狄克短篇小說的《記憶裂痕》Paycheck中，也為我們介紹了「消除部份記憶」的科幻創意，而同樣地，在大衛林區前兩年的傑作《穆荷蘭大道》Mulholland Dr.裡，也給了我們一個近乎神奇的記憶崩解而在潛意識中重新建構的美妙經歷。片名取自十七世紀英國詩人波普的詩句，隨著詩句所歌頌的遺忘，導演也帶著我們進到如詩般朦朧氤氳的氛圍裡，去探觸記憶的秘密，不單純是事實，而是參雜著主觀情感的心理活動，藏在迷宮般每個你無法預料的大腦角落，在曾經擁有與即將失去的邊緣，檢視它存在的意義。

整個故事的大部分，便藉由溯源探根、顛倒時間順序的追殺記憶「治療」，將整段「曾經發生」的愛情經過，以倒敘甚至有些錯亂的方式來鋪陳，我們也彷彿跟著男主角（金凱瑞飾）重新去認識、感知這段愛情（甚或是這個世界），由苦澀漸漸變得甜美，從幻滅終曲回到夢幻初萌的時刻，而又很柏格曼地（你也許要說：喔！又來了），讓劇中人物去回顧並面對他的過去，甚至有再次選擇的機會，產生介入與改變的企圖，這簡直就像部心理劇，那些混淆的、紛亂的、跳動的腦中畫面，變成了電影的影像，觀眾也似乎隨著男主角，從躁怒忿怨的情緒轉變為戀戀不捨的哀思，那一幕幕似乎可以緊緊握住，實際上卻一瞬而逝的愛情場景，雖然感覺還是溫熱的，但即使想重新做些什麼，也都變得徒勞無功。這才讓我們發現，記憶的脆弱、心靈的脆弱、存在的脆弱，是那麼輕易地就會被掩蓋、被遺忘，然後消失無蹤（還真的需要那台神奇的機器嗎？）。

然而在這部電影裡，真正讓我驚嘆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其實是它對於愛情的觀點。這個遺忘彼此後又莫名地再度掉入愛河的故事，其實從某個角度來看，彷彿有點前世今生、三世姻緣的感覺，既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宿命感（即使是錯誤的，卻要一而再地相遇、相戀、挫折），卻也有一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龐大而不可知的巧妙與浪漫，而這樣的愛情，既是無法複製（像是伊利亞伍德飾演的男孩，想以金凱瑞的記憶去擄獲凱特溫絲蕾的愛，卻無法成功），也是無法重演的（金凱瑞與凱特溫絲蕾的前後兩個第一次相遇時的對話，以及兩人注定要發現彼此曾經由愛轉恨而分手的過去），但彼此那股真實的、扯不斷的、像是咒語般的吸引力，卻是永恆不變。編導將愛情中的曖昧微妙的機緣巧合，描繪得夢幻哀傷又迷離，而似乎真的，愛情就該是那個滋味．．．

此外，在清醒與記憶的交界處，男主角突然後悔，不再想失去那些美好或者痛苦的腦中畫面，於是拉著女主角，逃出他們曾經一起擁有的戀愛場景，而來到他私密的童年及青少年時期。剛開始這一大段顯得有點像是開過火的脫軌玩笑，但漸漸地卻變成了，男主角希望他記憶裡的女主角，能夠認同他、理解他的熱切渴求，在這兒，凱特溫絲蕾完全不真實的角色（連記憶都不是），是被主觀塑造出來的，她能夠回應著金凱瑞的期盼，她能夠參與他的過去，這正是把愛情是「自我價值與需求的投射」想法，具體地呈現出來，另一方面更呼應著影像上「心理劇」的意趣。

似乎講得越多，就越破壞影片本身不可捉摸的美感。或許再提一下這部影片勇氣十足的Happy Ending就好吧。

真的無瑕的心靈就可以沐浴在永恆的陽光中嗎？可能吧，編導似乎並沒給我們機會去檢視這美麗詩句的準確度，但卻給了我們另一個提示。或許有了殘缺、帶著傷口的心靈，得不到最充足的陽光眷顧，但在迷迷濛濛的世界裡，卻自有它能感動人的美麗與幻滅。即使在霧茫茫之中，一而再、再而三，踩著先前的腳印，盲目地奔跑著，雖然跑呀跑的，視野越來越模糊，但腳步還是踩得踏實，心裡還是能吟唱著甜蜜的歌曲，一切還是值得再來過。

「我不在乎」這句話，做為整部片的結語，以及Happy Ending的高潮，在此我只能說，來得一點兒也不隨便，一點兒也不勉強。

我在說什麼你知道嗎？我自己都快弄糊塗了。

補充一句，這部片的編劇是查理考夫曼，一個無庸置疑的天才。

還補充一句，雖然我很尊重片商對於片名的決定權，但是，王牌和冤家，跟這部影片有個屁關係啊？

再追加一句，想要看另一個勇氣十足的Happy Ending，請看《敢愛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