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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02 12:03:43| 人氣87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文友新作】靠近南澳 — 吳秀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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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吳秀蘭


     南澳南溪上游的山區,今日已無人煙,但百年前,曾有十幾個泰雅部落、數千人在那片山林生活。當年貫穿其中主要部落的日本警備道路,被稱為比亞毫古道或舊武塔古道,直可通到大同鄉的四季部落。自族人陸續遷往山下定居後,古道漸漸湮沒於荒煙蔓草之中。近年經林務局整修,完成三公里左右的路段,成為適合一般大眾健行的步道,名之為南澳古道。

 從蘇花公路轉入鄉道,一路上,南澳南溪相隨。過了金洋部落,轉入狹窄的產業道路,路的終點,即是古道的登山口。這裡,曾是日治時代栴檀駐在所的舊址,如今已尋不著任何遺跡。栴檀,是泰雅語的苦楝樹,我以為在這兒或許會遇上幾棵老苦楝,但沒有。

 我站在登山口,望著這初次來到的山林,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因為前輩林克孝,我才知道這條古道。他花了十年時間,投入驚人的心力,不間斷地在南澳山區找尋消失的古道,探索泰雅文化及歷史。我想望了多年,終於來到它的面前,然哲人已遠。

 冬雨飄灑,愈往山區雨勢愈大,我稍稍猶豫著是否繼續前行,然而從雙腳踏上古道的那一刻起,我立刻明白,即使起早轉了兩趟台鐵區間車,花了五個多小時,才能站在這兒,仍是非常值得的。

 古道路幅狹窄,有部份僅容一人通過,沿著南澳南溪前行,高度起伏不大,但一路多是斷崖。雨中的山林,更加讓人著迷;綠彷彿更綠了,紅也變得更紅了。我不停地抹去眼鏡上的雨水,水氣、霧氣從山頭緩緩地飄降,直到我再也看不見南澳南溪。這霧茫茫的世界,濕濕涼涼的空氣,潺湲水聲不絕於耳。

 我默然佇立。這並非我首次獨行古道,但不知為何,我卻想起這些年來,每當我需要抒解壓力時,無私的山林總是擁抱著我,讓我悠遊其中,將所有鬱悶不快全都宣洩出來。然而,我能回報些什麼呢?倘使,此時將我溶化成泥、成為這山林的一份子、成為滋養這樹、這草、這花的一點養份,我真心願意。

 古道上落英繽紛,那是烏皮九芎的小白花;路旁的水鴨腳秋海棠、各種類的蕨葉,輕輕拂過我的腳踝;姑婆芋的大葉子上,晶瑩圓潤的水珠以最美的姿勢來回滾動;通條木的黃綠色小花一串串垂掛著,神秘的山色正隱在這清雅的珠簾之後。有時,我蹲下身來,看看剛從土裡萌生的蕨類幼苗,捲曲的身子樣態各異,而雙花龍葵的紅果實經過雨水沖洗顯得鮮豔欲滴。

 行走間,灰喉山椒鳥不時出現在我眼前。到了古道後段,有處楠、榕樹林,大樹上長滿了山蘇、垂葉書帶蕨、伏石蕨以及各種藤蔓,頗有原始叢林之感。有隻繡眼畫眉在其間跳躍飛鳴,吸引我的注意。過了三公里處不遠,古道鑿岩而過,相當壯觀,不久即抵達步道終點的告示牌處。我看後面的路徑依然相當明顯,然雨勢仍絲毫未肯停歇,往前走了一小段,心中有些忐忑,方才經過的坍塌路段,不知會否因雨水沖刷而使路況更糟。突又想起,繡眼畫眉乃是泰雅族的聖鳥,族人用它來占卜。像今天我只見到一隻,之後繼續往前走都沒有再聽見其鳴叫聲,據說不是好預兆,還是小心為上,折返。

 短短三公里的路程,有兩處吊橋。一號吊橋的橋頭處,立有兩根石柱,一根刻「昭和五年七月」,一根刻「栴檀橋」,站在新建的吊橋上,往下游望去,可見殘存的舊橋至今仍懸垂於溪谷之上。另在古道後段,有一個被苔蘚覆蓋的石碑,刻著「19」,這是日治警備道路的里程標示,意指十九公里。這條古道,透過前輩林克孝多年的探勘,我們得以知悉,再往更深的山裡去,經過老武塔到流興社的這條沙韻之路,昔日的泰雅部落裡,仍留有許多遺跡:小學的升旗台、石階、堆石駁坎、沙韻之鐘的鐘台基座,甚至還有已被植物緊緊掩蓋的砲台。

 回到登山口,雨勢乍歇,回望層層疊沓的遠山,霧氣從南澳南溪的水面上逐漸向上蒸騰翻飛。近處一棵江某樹梢,十來隻灰喉山椒鳥展翅翩翩鳴聲嘹亮。我木然地站了好一會兒,轉身朝著南澳南溪上游的山區,深深鞠了個躬。


中華副刊2019.03.01

台長: 阿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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