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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25 09:54:24| 人氣1,179|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新鮮貨】沒有地址的人－王盛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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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影：王盛弘

愈是趕時間，偏偏愈是容易走岔路。莫非這就是定律。

一個天空蘊蓄烏雲沉沉，風吹來濕濕潮潮的假日清晨，我行步匆疾，眼看著就要遲了將開的會議，一時起意轉入一條小巷，腦海地圖裡的捷徑。就這樣，迷路了。想回轉頭去，才意識到我不是特修斯，沒有美麗公主給的絨線沿途施放。怎麼辦？正為難時，雨水盆潑，下得如貓似狗，我就近往門簷底避躲。先打個電話吧，哎呀，手機也忘了帶。

雨水如簾如瀑如一堵毛玻璃，團團將我困住。不不不，我有了不同的解讀：（不敢做主動的選擇因為怯於負責的人）被動地囚於浮島，延宕，擱置，喘一口氣。錯不在我。

為什麼不能這樣？讀過一個故事，某個清晨鹽柱撞見他的白種人鄰居「蟬人」醉醺醺返家，因為他求職失敗了。不，不是沮喪、失意、解千愁的醉，他在慶祝，慶祝又一次從常軌中脫逸而出；鹽柱說，蟬人的生命，好像只是為了「幾隻昆蟲、幾場球賽、幾瓶威士忌就夠了」。

心情一鬆身體一軟，往門扉上倚靠，喀噠什麼東西應聲斷裂，門扇伊歪兩響開出了縫，我偷眼覷看。荒了。廢了。院子裡離離青草長到半人高，日式老房子黑瓦黑牆露出上半截。何以致此？社會新聞裡三天兩頭聞見，大家族的產權擺不平，難免致此？

我放膽涉過海般叢草，橫釘大門的木條輕易摘下，室內桌椅几凳儼然，鍋碗瓢盆齊備，再無長物；四界鋪著厚厚灰塵如毯，行過處留下濕黑腳印，遂盛了雨水清理，一張椅面大小，一張桌面大小，一張榻榻米大小地清理下去，滿身大汗痛快直到天光轉暗；第二日休假，繼續幹活；第三日乾脆請了假，攜來簡單家當。後來，班也不說一聲就不上了，一日日布置起自己的起居室。

是個家了，把賃來的房子退了租。瓦縫裡蝙蝠你是黑戶，多久沒交房租了？搬家搬家；樑上的燕子啊燕子，是南飛的季節了，快走快走；蛇啊，少在那裡占著毛坑不，嗯，咳咳；蟾蜍，可以請你遷居到院子嗎？這是我的家了，大門復上鎖，前院青草離離任它竄長，免得門後有人窺探；後院邊沿開小通道，天昏暗，荒無人跡處進出。沒有電話，甚至沒有電；沒有信箱，甚至沒有地址。從這個世界上隱形了好似，蒸發了好似。

……啊，不說了，媽媽慣常笑我的話已經響在耳際了：「又在做暝夢，一天到晚想這些那些有的沒的。」我的媽呀，我不夠幽默，無法輕鬆面對生活中不期然而來的冬日靜電，還好還好，還好有幽夢讓我藏身。

而文字，就是我的幽夢，幽夢的落實。

──本文刊於 -2008-02-25- 自由副刊

王盛弘在中時的部落格：靠邊走 http://blog.chinatimes.com/essay/


我要檢舉
#王盛弘#沒有地址的人#散文《老房子－六之二》
台長： 阿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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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
真好啊
2008-02-25 12: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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