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以來，最常陪伴在身邊的音樂仍是綺貞的『太陽』。和以前一樣，聽了不下上百遍，有時是整張專輯的來回旋轉；有時是一首歌的獨舞時光；有時她依舊深深刺傷我；有時卻惟有她能擁抱我。不管世界如何喧嘩？只要聽著她的歌聲，就感到好安心，彷佛時光不曾流逝，彷佛情感未曾消散，彷佛我還是我，你還是你，彷佛我們還擁有心中最溫柔的時刻：無語凝望，卻無盡深邃…………
1.「手的預言」：妳為我喚來深愛的舊時光
『手打開，不害怕匱乏』
醒來的傍晚，四周一片靜寂，空氣泛著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一片無以名狀的荒涼；我感到左心的不平靜，它斷斷續續抽痛著，可我的身體明明剛經過深眠，一切神清氣爽，但此時，心卻做對似的搬離我的身體之外。頃刻間，一陣莫名的心慌朝我襲卷而來，伸手拿起一旁的耳機，耳邊傳來綺貞溫柔的聲音，輕輕吟唱著：『…………我的左手是貓，右手是撫慰的力量，你讓我輕輕的合掌喚來舊時光………蝴蝶飛，浪退潮，手打開，不害怕匱乏。』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閉上雙眼，不再只是漆黑一片，我看見記憶裡的舊時光再度重現眼前：曾讓我「狂戀」難忘的你；曾以為會永遠在一起的雙「魚」；曾經不畏「距離」堅持相愛的你；曾被「倔強愛情的勝利」清晰照見的你；曾經無話不談，卻只能在「下個星期去英國」想念的你…………我和綺貞一樣，試著放開緊握的拳頭，輕輕攤開雙手，赫然發現，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屬於我們的回憶。
手的預言，是回憶的序曲，溫柔卻充滿力量，為我預言了那些不曾匱乏的美麗時光。於是，我不再感到躁動難安，把心放在攤開的手掌上，靜待綺貞那有如日照般的溫暖歌聲。此刻，我願意在她的歌裡重溫心中最溫柔的時刻，我知道，她會保護我，不會灼傷我，給我回頭看的勇氣，卻不讓我再深陷泥沼，腐朽凋零。
MV：http://www.youtube.com/watch?v=xLCyyaCkPFU
2. 「狂戀」：『我想永遠照顧妳，可以嗎？』
『我提著一個簡簡單單的行李，要安靜走出，對你的，狂戀。』
那天在msn上看見你女兒出生的照片，當時耳邊的音樂正好是「狂戀」，很想喊你，說一聲恭喜，卻還是猶豫了。我想，即使沒說出口，你也會明白我對你的祝福，一直都在。
你還記得我們和綺貞相關的記憶嗎？第一次聊起彼此最喜歡的歌手，我們竟不約而同的說出了”陳綺貞”，那時，知道綺貞的人仍屬小眾，為此，我深感驚喜！總覺得和你特別知己。你說：『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狂戀」，很喜歡歌裡對愛情的絕對與耽溺，即使只是簡單的吉他伴奏，綺貞豐富的情緒已填滿了整首歌，不完美，卻令人難忘，這就是無可替代的青春啊！』而我當時竟然沒聽過這首歌，它收在綺貞限量五百張的demo1，我喜歡綺貞的時候早已絕版，聽你說得這樣好，更是想聽；沒想到，你二話不說堅持要送給我，你說：『送給妳，比我自己收藏更有意義，因為妳喜歡，對我而言，這比什麼都重要，以後「狂戀」這首歌就等於妳的笑容囉！』我還記得你把這兩張珍貴的demo送給我時，還不忘摸摸我的頭，臉上盡是寵愛的笑意，那溫暖的笑容至今仍令我難忘。
從小到大，你一直過得比別人辛苦，稚氣的臉龐卻有一雙歷盡滄桑的眼，我常笑你已是個「小老頭」了，你說這樣才能照顧我，才能保護我的天真。而我，卻直到很久以後才真正明白了你的「保護」。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總有說不完的話，記得有一次，我們竟從晚上十一點講到早上七點，直到你要上班前才掛上電話，八個小時的長途電話，全由你付，知道你賺錢不容易，還得付擔家計，有時候我也想替你分擔一些，你卻老派的說：『電話費本來就應該男生付，妳跟我在一起不要老想著付錢，這樣我會不高興，我只想要妳開開心心就好！其他的事不必擔心。』我說你這樣很老派，很像我老爸，沒想到你竟然說：『像妳老爸也沒什麼不好，這樣才能好好保護妳。』你不止對我如此，對兩個姐姐也是照顧有加，我總覺得她們是妹妹，你才是哥哥。所以，後來我常開玩笑喊你“老爸”，我想，你真的有一個超齡的老靈魂，用來保護心愛的人，讓她們不被現實所傷。
當別的男孩都在盡興玩樂的年紀，你卻渴望有個家。有一次我正埋頭趕報告，你突然跟我說：『我們去公證結婚吧！』以為你在開玩笑，我頭也不回的笑著說：『好啊！那你要養我呢！』你說：『那當然！』我停下來，轉頭看著你，發現你的眼神極為堅定，不像在開玩笑。你說：『我希望每天下班回家就能看到妳，想天天和妳去散步，我會更努力工作，讓妳做妳喜歡的事，妳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後來，不管我們之間有多悲傷，我總是記得你當時認真承諾的表情，彷佛我們就這麼確認了，這輩子再也不會分開。你可是第一個跟我求婚的人呢！你願意承擔我，我還有什麼好害怕呢？
可惜，世界並非想像那麼簡單，雖然結婚的事言猶在耳，我們卻慢慢意識到橫在眼前的現實逐漸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儘管我從來不在意，你卻無法視而不見。大年初二，我一個人坐車到臺北找你，空蕩蕩的城市，一片清寂，似乎也預言了我們的結局。我永遠記得我們最後的畫面：你陪我去坐計程車，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你走得很快，不發一語，卻緊緊牽著我的手，感覺像是永遠不想放開。快走到盡頭時，你停下來對我說：『傻女孩，以後不能再這麼傻了，不要隨便相信男人的承諾，別再讓爸爸媽媽擔心，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像往常一樣摸摸我的頭，最後在我唇上輕輕一吻，你看著我上車，我回頭看你，直到再也看不見，還捨不得轉身，或許我心裡明白，只要一轉身就是兩個世界了。
最終，我們還是像鐘曉陽的《哀歌》一樣，走向了離散…………
好多年了，當我在綺貞的新專輯裡意外聽見你最喜歡的「狂戀」，關於你的回憶竟如同歌裡層層堆起的琴音，排山倒海朝我襲捲而來，我沒想到「狂戀」的後勁如此強勢，以為早已淡去的情緒，原來全被留在綺貞的歌裡了。我想起分開多年的某一個雨夜，你忽然敲了我的msn，你問：『我離開以後，妳怎麼走過那段日子？』我淡淡地說：『就過下去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實情是，我固執寫了許多有去無回的信，不斷撥著曾經最熟悉卻再也無法接通的電話，無數夜裡反復聽著「狂戀」，聽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像是懲罰自己的天真，直到我的心終於願意提起行李，艱難地走出你的心。你說：『妳寄來的每封信我都看了不下百次，最後一封信的最後一句話，妳問：「你真的愛過我嗎？」我回給妳了，但卻在寄出的那一刻按了刪除鍵，我想，不管我心裡有多少感情，還是保持沉默對妳比較好，即使最後妳會因此而恨我。』我很欣慰自己從沒看錯過你，即便後來的我們只有沉默，心卻依然保有最初的柔軟與牽掛，這份愛也就值得了。給了你一個平靜的微笑，此後，絕口不再提我們的過去。
想起你的此刻，我聽著新版「狂戀」，不同的是，我不再耽溺於憂傷的情境之中，儘管歌裡有你。想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總是記得你說過的話，比自己說過的話還記得。你常掛在msn上，但我們幾乎從不交談，大概每隔半年到一年，你會送來簡短的訊息：『妳結婚了嗎？』你依舊維持了一貫的老派風格，像個長輩一樣，因為明白你的關心，倒也不覺得討厭。見我搖頭，你總會說：『妳要結婚呢，要找個人好好照顧妳，妳一定要幸福才可以。』這就是你關心的方式，只要我幸福了，你會永遠保持沉默。
不知道你還喜歡綺貞嗎？我想，我會一直喜歡下去，就像我曾固執狂戀你一樣，不管別人說什麼？從來不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就像你說過：『有些人是一旦喜歡，就會永遠喜歡，不管這世界如何改變…………』
最後，我想說：『恭喜你當父親了！能成為你的女兒，一定很幸福！』
3. 「太陽」：『當你不再恐懼壞掉的時候，真正的美好也就不遠了。』
『我是我一碰就碎的太陽，我熱切的希望，能在消失之前，得到，信仰。』
從小，我就是個安靜的孩子，很怕生，不太和別人說話，卻經常和自己對話。最常說的是：『你這樣不好吧！要開朗一點，別人才會喜歡你啊！』像是一種自我安慰，也像是為自己壯膽，總是很怕做決定，或者應該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決定？習慣跟在姐姐背後當應聲蟲，姐姐喜歡的我就喜歡，姐姐討厭的，我也一起討厭；不會去做大人不允許的事，所以我很少挨駡，爸媽總說我乖，其實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壞？在那個物質較匱乏的年代，我不僅學古典巴蕾，還會彈鋼琴，別人沒機會學習的，我卻早已擁有。但，我從不曾因此感到快樂，我沒有小孩那種別容易興奮的特質，甚至連玩耍都有些乏力。當現在的我回想起童年的我，腦中突然出現一個鮮明的畫面：我看見那個溫馴的小女孩，始終安靜的站在一旁，看別的小朋友肆無忌憚的玩樂，雖然她沒被排除在外，臉龐也始終掛著可愛的微笑，我卻感到那笑容裡有著超齡的孤單，害怕和別人不一樣，所以試著融入，隱藏了孤僻的本質。原來，小孩也會悲傷，我那時就知道了。
長大以後，最怕別人問我的理想是什麼？似乎每個人都應該有理想，沒有理想的人，面目總是模糊，沒有深刻的理由，也沒有清淡的自由。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最真實的面貌。
第一次聽綺貞唱起「太陽」：『我膽小的對自己說就是這樣嗎？我是你夜裡的太陽，也是你影子裡的悲傷…………』我的心，竟流下了無聲的眼淚，那些不曾說出的無助與憂傷，在她溫柔的凝視下，被深深理解了。這首歌的「你」，其實就是從小和我對話，陪伴我長大的鏡子裡的「我」，你知道我心底有個幽深的黑洞，黑洞裡裝著我所有的負面特質：「恐懼」，「憂傷」，「軟弱」，「偏執」，「孤傲」，還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毀滅」。明明脆弱卻又不甘示弱，時常沉溺卻得抱著希望活，這也是為什麼「self」能一舉擄獲我心的緣故。反覆聽著「太陽」，感受那遼闊世界下的自然貼近；想起曾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寫了這麼一句話：『轉身以後，我和時光一起靜靜流逝。』時間一旦消逝，將一去不復返，赫然發現自己對於消失這件事，從來無所畏懼，我害怕的始終是無形且不滅的存有。
你抬起頭，像綺貞的歌一樣，專注凝視我的雙眼，彷佛要看進我的靈魂深處，無比認真的對我說：『如果你曾在「self」的晦澀裡，照見陰暗的自己，那這次你也一定能在「太陽」的光芒下，照見明亮的自己。那深不見底的黑洞，不完全是破敗，如果不曾墜入黑暗深淵，又怎能深切感受岸上的豐饒？人，終有一天會消逝，重要的是能否在消失之前得到珍貴的信仰，信仰是什麼？信仰是對夢想的渴望，是對愛的信任，是愛人的能力，擁有這些，才有真正無所畏懼的力量。你的信仰一直都在，只是你以為它早被黑洞吞噬，不復存在。然而，它只是被過去的痛苦掩蓋，睡在無邊的夢境裡，只有你回溫的心，能讓它再度甦醒。總有一天，太陽會再度照進黑洞，太陽不是別人，太陽就是你，也是我，我們一起發光，為自己發光，一起守護我們的信仰到最後…………』
聽了無數次的「太陽」，經過和自己的不斷對話，我終於明白了太陽的意義，以為它離我很遠，靜心看待，才發現它從來不曾離開，就像綺貞的歌一樣。這麼多年以來，她總是用纖細的心擁抱我時感憂傷的靈魂，她讓我明白了這世上所有的恐懼都來自於「我」；人生在世，傷感有時，意外難免，偶然之間一切就這麼無可挽救地敗壞了，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它自然發生，這是我致命傷，也是我最難釋懷的痛楚。我領悟到，如果緊握亦是惘然，不如放手讓時間證明一切。當我不再恐懼壞掉的時候，真正的美好也就不遠了。（待續）
photo from：陳綺貞『太陽』，demo1.2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影視娛樂」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