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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笠》第272期，收錄「詩人色彩學」專輯 

 〈千里近天關___蘭嶼〉

慕懷長向武陵源，策帆千里近天關。

雲似白絮空中泊，湍自藍萍雪裡翻。

風颯颯，路漫漫，遙看海上有仙山。

直須聽盡蓬萊事，始極人間一倏歡。

 　 　當螺旋槳大大的單音，停息在蘭嶼小小的機坪，傍著微微喘氣的機身親吻陸地，才算安心兩字能劃下完美收筆。台東與蘭嶼有49海浬的間距，只有兩項交通工具選項，郵輪二個半小時，飛機二十五分鐘。這趟選擇省時間的飛機行程，搭乘這種轟隆嘎響，彷彿隨時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鳥，唯一樂趣就是保證驚悚指數100分。

 　 　動心起念到蘭嶼旅遊，主要緣起於早期三毛的《蘭嶼之歌》，近期詹澈的《小蘭嶼與小藍鯨》，夏曼‧藍波安的《冷海情深____海洋朝聖者》這幾本詩文集的勾引。闔上書本後，被勾引的心動時時耳畔呼喚，腦海輪播放映，那些，像月牙垂掛孤海的獨木舟、編織八卦捕捉太陽的人面蜘蛛、挺著紅梗搖著勝利旗幟的水竽田、有著baby和老人混音哭聲的角鴞，以及熱帶雨林盤根錯節的魔鬼樹，穿丁字褲涼亭抽煙斗的黝黑老人......藍嶼呀蘭嶼，她是蝴蝶蘭的故鄉，山百合的溫床，等待飛魚最美麗的動名詞。

 　 　蘭嶼是台灣唯一沒有紅綠燈的地方，是尚未被7-11、星巴克攻佔的聖地。由於環境地形的孤立，得以完整保留原始的傳統色彩與風貌，寧靜、安祥、純樸且善良。我們選擇30年前三毛住過的蘭嶼別館下榻，感覺和三毛更親近。別館對面海中央是小蘭嶼，小蘭嶼是達悟族人非常重要的魚場，而且該海域暗流多，水流又急，島上怪石嶙峋，地形險惡，是個無人島。男人到那兒捕魚是艱辛又神聖的差事。小蘭嶼目前仍是女人禁地。達悟族人是深信萬物皆有靈的「泛靈」信仰者，傳說女人若登上小蘭嶼會觸怒神靈，會帶來厄運甚且禍及全島嶼，所以女人登島是絕對的禁忌。

 　 　其實，蘭嶼只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孤立火山島，舊稱紅頭嶼，因島上盛產蘭花而改稱蘭嶼。全島面積46平方公里，居民約四千人，大多是達悟族(又稱雅美族)原住民，以農漁為生。由紅頭、漁人、椰油、朗島、東清、野銀六個部落組成。部落座向都是背山向海，如此視野遼闊，從部落裡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大海，居民對於岸邊船漁出入以及漁獲情形也可以一目了然。全島交通只有一條全長約37公里的主要環島公路，和一個加油站。

 　 　蘭嶼最適合的旅行方式是步行或是租台機車趴趴走。這時期的蘭嶼天候陰晴不定，瞬息變化。騎車環島繞一圈，約2小時，竟然從太陽高高，霎那細雨綿綿，突然又彩虹掛南天。非常幸運的我們追到了落日，按下快門。更幸運的是騎車迎面撞上兩隻飛翔的珍珠─珠光鳳蝶。珠光鳳蝶頂著「台灣最美麗蝴蝶」的皇冠，在陽光映照下，翅翼亮著黃藍寶石般的光芒，它是世界瀕臨絕種生物，只有蘭嶼才有。也是全台灣體型最巨大的蝴蝶，可惜，近年來在島嶼快速開發的壓力下，珠光鳳蝶面臨了極大的生存危機，所幸政府與保育團體正全力搶救復育中。

 　 　旅遊蘭嶼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主題就是岩石景觀。由於蘭嶼是由火山噴發的熔岩和碎裂岩塊組合而成的島嶼，長期飽受海蝕風化，形成島上沿線奇岩怪石遍布的特殊景緻。騎車沿著饅頭岩，玉女岩、鱷魚岩、坦克岩、軍艦岩、鋼盔岩、象鼻岩、龍頭岩……而走。每一岩石都被當地人賦予不同的傳說和用途。增加很多想像與旅遊樂趣。軍艦岩因為形似一艘軍艦，大戰期間遭夜航敵軍連夜轟炸而大大出名。

 　 　最奇特的當屬「龍頭岩」，龍頭岩是一個隆起的珊瑚礁，形狀像傳說中的龍頭，有龍的口，龍的角，龍的鬚，一幅張牙舞爪的龍頭形樣貌，尤其傍晚天映彩霞時火龍一般氣勢最為著稱，是蘭嶼最具代表性的重要景觀。岩石鋒利不規則形成的坑坑洞洞岩壁，使這附近海域誕生非常豐富的漁產，是蘭嶼最重要漁場。值得一提的是，龍頭岩的旁邊就是招惹爭議的核廢料儲存場。早期(1980年)政府以建造魚罐頭工廠為由，欺騙善良的蘭嶼居民而設立的核廢料儲存場，目前仍門禁森嚴的屹立島嶼東南方。難怪剛剛路過時看到，椰油部落旁飄揚著抗議布條，與「拒絕汙染，還我美麗海洋」的大型看板。

 　 　蘭嶼的豬和羊是隨意放牧的，有「行動紅綠燈」的暱稱。此行最大樂趣也就在此，海傍路邊隨時都看得到他們逛大街。三三兩兩串門子，五六成群的顯然是一大家族。尤其是山羊數量最多，海邊、路旁，甚至黃昏的岩石都有牠們成群蹤跡。甚至黑夜的山頂都可以看到牠們屹立在風中，像夜的守護者更像逃家的孩子。令人納悶的是，人們怎麼分辨誰是誰家的羊群？

 　 　記得機場候機室有張大大的海報，藍天綠地配上儉約的石桌石椅，美得令人屏息，旁邊註明「蘭嶼測候所」。看到時趕緊列入必走行程。機車沿著橫貫公路的支線一直往上騎，約20分鐘到達氣象觀測站。白色建族是日據時代後期，因應戰爭所需，日本動員達悟族人興建的遺跡，屹立山巔已溢一甲子有餘。這地方是蘭嶼最高、最好的觀景點，西邊俯瞰八代灣，東邊盡攬野銀部落和東清灣，南邊連綿山巒和茂密雨林，暮可送日落，晨可迎朝陽。午后暮前，我們靜靜躺在綠色草坪，看藍天蒼穹、觀雲朵飄移，聽蟲鳴鳥叫、大口呼吸空山靈霧的詩意。只作伴、不說話，什麼也不想，腦袋雖是空明，感受卻是滿盈。同步滿盈的還有身旁不知名的小花、緩飛的蝴蝶，仰地的蔓藤，過胖的松鼠以及松鼠咬樹留下的齒痕。

 　 　入夜，別館的床，隨著海潮搖晃，黑暗中無法分辨是退潮還是起浪。搖晃中飛魚銀白跳躍，搖晃中水竽地瓜肉紅心黃，搖晃中雅美女娃露齒微笑，搖晃中滿山野百合迎風招搖，鮮菊山黃.......搖晃中搖晃。簌地一道呼喊，拉開木窗，灑落一地月光，唱和窗沿下點點漁帆。這才發現蘭嶼的夜竟然如此安詳，靜得沒有車聲人聲，沒有貓狗聲，沒有蟋蟀青蛙，連路燈都發啞，只剩海濤與月亮肆意張揚......。

(昨夜微霜‧2009-06-01)  

※ 本文刊登於  2010-06-18  馬祖日報‧鄉土文學 ※

延伸閱讀《日落八代灣》《蘭嶼__旅遊手札》《鷓鴣天__蘭嶼 》

延伸閱讀《讀詩的美麗心情》《炮仗花》

 蘭嶼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孤立火山島，因島上盛產蘭花而稱蘭嶼

「蘭嶼測候所」是蘭嶼最高、最好的觀景點

我們選擇30年前三毛住過的蘭嶼別館下榻，感覺和三毛更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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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廢棄舊址

路旁飄揚著抗議布條，與「拒絕汙染，還我美麗海洋」的大型看板

蘭嶼是由火山噴發的熔岩和碎裂岩塊組合而成的島嶼

蘭嶼手工品，串珠製作的紀念品

 

蘭嶼文物館展出的木雕品，達悟族人臉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