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 Neon
2003/5/11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事發一個多月,
思緒仍是紛亂,
筆觸仍是艱澀,
太多想法想與朋友分享.
旁支末節或許主觀,
但請你讀完,
並想一想生命的意義…………………………………………………………(注一)
悼念一隻名叫 neon 的小貓
鳴呼哀哉,朔風野大,尚饗! 1999/10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在大地震後的第二天,
各地災情頻傳,
每個人都收起了昔日的笑容,
園區也因為台電的大停電而顯得格外冷清.
一早起來,
習慣性的看了看桌上的鐘,
指針仍指著 6:20 am,
時間仍早,
拿起了桌上的搖控器,
打開了電視,
在電視那頭傳來的仍是一幕幕斷壁殘垣的災變現場,
出現的不是因過於驚嚇而情緒失控的災民,
就是捨身投入災變現場而滿臉倦容的救災人員,
時而穿插著的是記者與政治人物空洞而無趣的交談.
不知是關心災情還是內心難過,
坐在床沿的我,
竟看電視看到痴了.
直到電話鈴聲劃破了電視所傳來的呼喊聲.
低頭看了一下桌上的鐘,
己無聲無息地滑到了近 8:00 am 的位置.
拿起了話筒,
心中還狐疑著,
是誰會在早上打這通電話.
話筒那頭傳來的是經理的聲音,
告知了因為公司仍在停著電,
所以先不用去公司,
等候通知吧!
掛上了電話,
嘴上嘀咕著,
心中卻想著,
這次地震怎麼如此的殘酷與狂妄,
它殘酷地打亂了大家生活中的正常作息,
卻也狂妄地首次使台灣這個小島在世界上有了絕對的聲音,
它殘酷地摧毀了許多人含辛茹苦經營的家園,
卻也狂妄地讓活在這兒的人們知道,
大地仍有反撲的力量.
哎!心頭亂亂的,
仍坐在床上胡亂而恣意地選著選台器上不同的頻道.
心情沒有隨著畫面的跳動而有起伏,
有的只是隨著災情的持續擴大而更加地沈重.
不知不覺,
時間來到了近 10:00 的時候,
電話又響了起來,
經理捎來了今日應該不上工,
待來日再補班的消息.
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想南下去參加賑災志工的工作,
又怕明日要上班,
趕不回來………………………………………………………………………(注二)
若北上回家休養,
又因為地震發生當天,
就趕了回去查看,
昨天才剛回到宿舍,
所以不打算回去.
抬頭望了望天,
是個適合出遊的好天氣,
但任誰也都沒有心情在這節骨眼去遊山玩水.
於是拾起了桌上的車鑰匙與零錢,
套上了件 polo 衫,
去了停車場,
看了看車子沒啥大問題,
燃起了根煙,
便往對面的圖書館走去,
打算先到圖書館翻翻報紙,
再去吃個早餐,.
忽然,
聽到了幾聲貓叫聲,
四下尋找了一下,
只見一隻年約莫二,三月大的小貓正窩在一台紅色 neon 房車的陰影下.
想到了一個好友到了美國,
也養了一隻叫 neon 的貓,
心中油然地會心而一笑.
就在那人貓目光相對後不久,
那隻小貓用它的二隻前腳托著那骨柴嶙廋的身軀與癱瘓於地的後腿向我爬了過來.
當心中被這個畫面所震攝住了.
無法形容是何種滋味充澺於心,
貓不是該高貴矜持且活蹦亂跳的嗎?
為何眼前的小貓卻是如此地半身不遂,
但她的眼神卻沒有任何地乞討或求憐,
只有感覺到她強烈的求生意志.
是否要收養這隻殘障小貓,
在我內心起了衝突.
我逃離了現場,
躲入了圖書館,
手上飛快地翻閱著報紙,
心中卻不斷地問自己,
自己曾列出’出生命中五十件事’,
認養流浪動物不是其中之一嗎?…………………………………………… .(注三)
更何況她是一隻可憐地小貓,
今天被我撞見是緣份,
為何我還背棄她呢?
但我真的有能力,
有時間去照顧她嗎?
我自己也不知道,
滿心地疑惑與矛盾充塞於心.
將手上的報紙胡亂地翻了一遭,
看了看手錶,
該是吃飯時間了.
走出了圖書館門外,
卻發現小貓仍在對街望著我,
對著我叫.
其實心早已軟了,
歎了口氣,
抱起了她,
往宿舍走去.
檢查一下那隻小貓,
絲毫沒有任何外傷,
四肢健全,
但大概是骨盆或脊椎有受傷吧,
所以下肢不良於行.
將她抱上六樓宿舍,
樓友不在,
將她置於客廳,
放了碗水給她,
但她卻喝得極少.
肚子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從早到現在還沒祭過自己的五臟廟,
看看這隻貓應該也是餓了,
於是找個箱子將她安頓好,
下樓去買一人一貓的食物,
走出廳外,
就聽到她沈沈地悲鳴著,
心中不由得有點酸苦.
快快地買了中餐與一盒鮮乳便回了宿舍.
小貓見了我便又開始悲鳴了起來.
弄了個碗,
將鮮乳盛在其中,
她還是只喝了幾口,
且開始拉稀,
是綠色的,
很臭,
而且因為後肢肢殘,
她沾了整個後半身.
我開始納悶了,
她到底要什麼呢?
還不停地對著我喵喵地叫.
電視上的貓不是都喝牛奶的嗎?
我到底有沒有能力照顧這隻小可憐呢?
我開始質疑自己.
我慌了手腳,
開始打電話求救.
掛了個電話給南醫師,
說明了情況,
電話那頭卻是默然無語.
隔了陣子,
南醫師才對我說,
‘她太小了,
抵抗力太弱,
現在又停電著,
不能幫她洗澡,
下午吧!下午電來了再帶來給我看看吧!’
小玉最近也養了隻貓,
於是與她通了電話,
下午四點,
她請了她室友阿芳帶了幾罐貓罐頭與我及 neon 一起去找南醫師,
泊好了車,
進了診療室,
南醫師寞然的眼神,
似乎告訴我,
我必需擁有認清事實的勇氣.
與南醫師結識,
是緣自於上二隻流浪犬-娃娃與妮妮.
二次的經驗告訴了我,
南醫師應該是一個好心但又不鄉愿的醫師.
南醫師告訴了我
“neon 應該是三個月大的小公貓,
她的行動不便應該是來自於骨盆受傷,
在日本是有廠商專門製作給犬兒用的輪椅,
很貴且這隻貓太小可能沒有合適的 size,
且貓兒不適合坐輪椅,
因為貓兒天性跳躍與狗兒習慣用跑是不同的,
一但用了輪椅,
會因為她跳躍的天性而常常翻覆,
她可能會因此而活得更難過.
之前之曾有人撿了一隻類似 neon 的小貓回來,
因為後肢肢殘小貓不能使用貓砂,
常將自己的排遺沾了滿身,
主人為了她,
費盡了心思在照顧,
但仍在三個月後離開了主人.
原因無他,
只因她後肢不良於行,
所以常在地上拖行,
磨擦一久,
就得了褥瘡,
先是截了後小腿,
後又截了後腿,
最後還是離開了大家.
或許你可以如此去做,
但是我不建議”.
阿芳是一個篤信虔誠的基督徒,
她的眼神滿是憐憫與哀戚,
“我知道這很難決定,
我也不支持安樂死,
但你還是讓她安心而尊嚴地走吧”
心中早已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送回原地,
尊崇達爾文的教誨,
讓她自求生存,
只是定時給她三餐,
但讓她在外受風受雨,
受環境與其它生物的折磨與欺侮,
這我做不出來.
尤其是打從我拾起了她的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我無法再將她給放回去.
送到流浪動物之家,
雖然有許多愛心與志工在那兒,
但就我所知,
真的,
那兒環境,
尤其是在台灣,
並不會比較好.
是否有人願意收養,
我不敢去想,
一隻健全的小貓或許可能有人會要,
且我自己就有能力,
但一隻肢殘的小貓,
有多少人可以承擔呢?
在這兒,
有太多愛心是太表面且太浮濫的.
人們願意捐輸自己多餘以彰顯自己的愛心,
但有多少人真的是真心付出的呢?
有人漫天喊價一億,二億的捐輸給災區,
因為那是他多餘的財產,
他捐輸,
只是捐輸,
但仍是置身於事外.
或許褊頗,
我不是教徒,
但我所看到的聽到的,
真心長期投入山地部落的醫療奉獻獎,
都是彰基,埔基,東基,羅東聖母醫院….
從馬階博士以降,
直到近日病逝的何義士教士,
願意收養孤苦無依,蒙古症,受到侵害的小孩,
都是天主教或基督教的宗教機構或家庭,
或許他們也是為了上帝,
但他們確實澤披了我們.
而在台灣,
除了之前的童養媳或冠以姓氏為了延續香火的小孩,
有誰願意去收養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
甚至有問題或殘障的小孩呢?(注四)
更何況是一隻貓呢?
或許整件事沒有對或錯,
但最後我的選擇是—
我們開了一罐貓罐頭給她吃,
她吃了一隻成貓該吃的份量,
因為她太久沒進食了.
南醫師選擇了那個夜闌人靜的晚上,
讓她安詳的走了.
我花了一筆錢請南醫師找到一個替寵物處理後事的機構,
請他們幫 neon 火化,燒香與超渡.
事情發展至今,
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但是我一直在問我自己,
我是否有權利決定她的生死.
在這不定的社會中,
我立了我的遺囑,
我的遺囑中希望哪天我需要靠維生系統才能活的話,
我希望我能安詳而尊嚴的走.
我不希望我拖累了我的家人.
我有限度的支持安樂死.
但是 neon 並未告訴我,
她不想活,
她的眼神彷彿告訴了我,
她想活下去.
但是現階段,
我沒能力照顧她.
所以我決定了讓她走.
但是我真的有權利決定她的死生嗎?
而我內心的衝突,
更來自於今天我為了讓她有好一點的生活,
結果卻讓她提早離開了這個世界.
今天若我未見到她,
或我不幫她的話,
或許她仍活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中.
確實,
這沒有對或錯,
但這是矛盾的,
讓自己的心情沈了下去了.
若是你們,
你們會如何做呢?
我想,
廣三百貨槍擊案受害者莊嘉慧的遺腹子研判可能會有殘障,
或許適合這個思考吧!
限電那幾天,
都不願太早回到宿舍,
因為每當午夜夢迴,
neon 求生的眼神就會在眼前出現.
畢竟,
最後決定結束她的生命的人是我.
全文完
注一 這個故事發生在1999年921大地震的隔天,因為心情無法放開,所以將當時心情,於1999年10月編撰成文,並在2003年5月重新潤飾
注二 921大地震的一個星期,如願,到南投國姓去當志工.因為台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想自己都沒作為而生命錯過些什麼,於是向公司請假,到了國姓一個星期,也認識了好多好朋友.
注三 從1999年後,陸續到了我家的流浪動物.有三條狗-娃娃,妮妮及最受人歡迎的皮皮,及這隻叫做 neon 的貓.就像我的女友一樣,大部份,我家人並不知道也都沒啥好結果.娃娃是在新竹撿的,一個不小心,他又離家了.妮妮來到我家時.太老了.沒多久就死了.死在林口.皮皮的故事現在繼續中.會有另外的文章來寫這隻笨狗.他來自於流浪動物之家
注四 慢慢的知道,台灣有愈來愈多的寄養家庭.慈濟也愈來愈有勢力.但是可以這樣接受小孩的家庭.仍大部份是基督教家庭.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