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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4-28 21:11:57| 人氣85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讀人】永遠的白先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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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白先勇

《現代文學》貢獻不能抹滅

  外文系讀到二年級,一日,由白先勇、陳若曦、歐陽子等人組成的「南北社」到陽明山遊玩,回程,白先勇喃喃:「真希望我們這些人,能在一起辦同一件事,比如辦一份報紙,或一份雜誌。」隔年,白先勇當選社長,致詞時,再度地,正式提出合辦一份雜誌的構想。時當一九六○年,《現代文學》創刊,創刊號上,白先勇發表兩個短篇:〈玉卿嫂〉、〈月夢〉,日後寫作的主題大致已經定型,也就是「生老病死,一些人生基本永恆的現象」。一九七三年間,經濟實在拮据,白先勇自美寫信回台給當時編輯柯慶明,宣布《現代文學》暫停出刊,柯慶明回信引了白居易的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婉轉多情,白先勇則回他以:「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慷慨激昂。《現代文學》一辦十三年,共出版五十一期。

  此次獲頒國家文藝獎,電子郵件中白先勇不提自己超絕的文學成就,反倒放眼《現代文學》的影響,他說:「我對這個獎比較嚴肅思攷的一面是:如果這個獎肯定我對台灣文學的貢獻,應該指我及我那一代志同道合的文友在六○年代創辦了《現代文學》這本雜誌,這本文學雜誌的確替台灣文學開創了新的文風,培養了整一代才情極高的作家,他們的作品改變了台灣文學的面貌,其影響在台灣文學史以及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上都是舉足輕重的。這個史實還沒有人好好研究,但卻是無法否認的。」

  白先勇在〈《現代文學》的回顧與前瞻〉一文中,曾稍加整理出《現代文學》的幾項不可抹滅的貢獻:

  一,大的成就是小說創作。小說一共刊登二○六篇,作家七十人。六○年代崛起的作家,或深或淺都與《現代文學》有關係,自白先勇數起,王文興、歐陽子、陳若曦、叢甦、王禎和、施叔青、陳映真、七等生、水晶、於梨華、李昂、林懷民、黃春明、王拓、蔡文甫、子于、李永平等等。二,西洋文學的介紹。當時台灣對西洋文學相當陌生,《現代文學》做了引介的橋樑,詩、短篇小說、戲劇、論文,未曾偏廢,並以相當的篇幅譯介卡夫卡、喬埃思、湯馬斯曼、福克納等大家,喬埃思的小說經典《都柏林人》甚至全本譯出。三,現代詩的成就也很可觀。刊登兩百餘首,當時台灣的知名詩人一網打盡,藍星、創世紀、笠、星座等詩社健將都曾在《現代文學》發表。第四十六期楊牧主編「現代詩回顧專號」,回顧台灣過去二十餘年現代詩發展,用力頗深。四,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四十四、四十五期曾製作「中國古典小說專號」,對中國古典小說作了全盤的研究,夏志清頗受矚目的《中國古典小說》一書,幾乎全部譯出刊登。而此書遲至今日台灣仍未有中文版。除此,本國批評家,如夏志清、顏元叔、姚一葦、林以亮的評論文章都曾在《現代文學》發表。

寫出扛鼎之作

  一九六三年,母親病逝,白先勇深感覺到「人生之大限,天命之不可強求」,依回教儀式,白先勇走墳四十天,第四十一天登機飛美,直到一九六六年父親過世,他才再度踏上台灣的土地。

  受當時美國新聞處處長麥卡瑟的鼓勵推薦,白先勇進入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室」。「作家工作室」由聶華苓的夫婿保羅安格爾創立。在愛荷華,除了小說藝術,技巧、形式等的修練,同時他作思想、情感的自我反省。初到美國一年,創作竟全無進展,一個聖誕節假期,他到芝加哥,一個人住在密西根湖邊的小旅館裡,「有一天黃昏,我走到湖邊,天上飄著雪,上下蒼茫,湖上一片浩瀚,沿岸摩天大樓萬家燈火,四周響著耶誕福音,到處都是殘年急景。我立在堤岸上,心裡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感動,那種感覺,似悲似喜,是一種天地悠悠之念,頃刻間,渾沌的心景,竟澄明清澈起來,驀然回首,二十五歲的那個自己,變成了一團模糊,逐漸消隱。我感到脫胎換骨,驟然間,心裡增添了許多歲月。」

  回到愛荷華,白先勇重提起了筆,寫下〈芝加哥之死〉,時在一九六四年。論者以為,這是他的轉型之作,夏志清稱此文「在文體上表現的是兩年中潛心修讀西洋小說後的驚人進步」,而「象徵方法的運用,和主題命意的擴大,表示白先勇已進入了新的成熟境界」。

  前面四分之一個世紀的遷徙流離,經母喪的人天永隔,去國他鄉的激化,文化鄉愁日熾,加上寫作技巧漸趨圓熟,終於催化出更龐大的意圖,一九六五年白先勇開始了「台北人」和「紐約客」兩個寫作計畫,各繳出首篇:〈永遠的尹雪豔〉和〈謫仙記〉,發表在《現代文學》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同年,白先勇獲碩士學位後,赴加州大學聖芭芭拉分校東亞語言文化系講授中國語文,一教二十九年,至一九九四年退休。

  白先勇平日遲睡晏起,早上不能教書,系主任愛才,將他所有的課都從下午兩點鐘開始排,平日約自晚上十點鐘一直到天亮,是最好的寫作時段,就這樣三更燈火五更雞,直寫到一九七一年,《台北人》宣告完成。十四個短篇,白先勇都企圖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其中〈遊園驚夢〉四易其稿,第五個版本才定案,文裡意識流的一段精彩描寫,開台灣文壇類似技法的先聲。末篇〈國葬〉寫於大冬天十二月,熬了通宵直寫到結尾也是個謁陵的場面,寫完,早上八點鐘,加州的陽光很亮,白先勇擲筆,往海邊慢慢散步而去,心裡有很深的感觸,一方面是完成了一件事,同時有失落感,知道它將離自己而去。

  《台北人》「紀念 先父母及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卷首引劉禹錫〈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為全書定調。出版後,各方面議論很多,其中以歐陽子用新批評的論點寫成的《王謝堂前的燕子——〈台北人〉的研析與索隱》最能夠貼近創作者。歐陽子認為《台北人》的表層鎖鍊有二:「他們都出身中國大陸,都是大陸淪陷後,隨著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灣這一小島的」、「他們都有過一段難忘的『過去』,而這『過去』之重負,直接影響到他們目前的現實生活」。內層鎖鍊則有三點:「今昔之比」、「靈肉之爭」、「生死之謎」。散文家、美學家余秋雨則歸納出四點特色:直取人生真味、隱含歷史魂魄、契入文化鄉愁、回歸藝術本位。喬志高為《台北人》英譯本所寫的序〈世界性的口語〉中,指出:「對於他筆底下的人物——這些生活在自己同胞中間的謫客——白先勇儘管毫不畏縮、嚴密的觀察,卻並不表示任何指責或不滿的態度。他對他們在巨變之後生活方式上的依然故我——或依然故樂——毋寧視之為生命的一種高度反諷;對他們的沈湎於往日的或真或幻的光榮(也可說過去的一切如影隨形地跟蹤著他們)也未嘗不寄予深厚的同情。他所寫的既非社會史也非政治史,而是福克納所說的『人心的自我掙扎』的歷史。」正是白先勇一向出之以「悲憫情懷」而關心的「人性與人情」。此書獲文建會與《聯合報》副刊評選為「台灣文學經典名著」三十本之首,亞洲週刊評選為「二十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排行榜」名列第七,兩岸三地各種版本紛陳,風行逾三十年而不息。

永遠的白先勇

  今年年初,白先勇的唯一長篇小說《孽子》改編成電視劇,在公共電視首映,由曹瑞原導演,集結一批新生代偶像與硬底子老牌演員,以同性戀主題而進駐八點檔,引起社會各階層廣泛注意,鎂光燈再度聚焦於白先勇身上。

  《孽子》於一九七七年《現代文學》復刊號第一期上開始連載,一九八一年由新加坡《南洋商報》全本連載完畢,越二年出版,遠景出版社印行,一九八九年改由允晨文化出版,題獻辭:「寫給那一群,在最深的黑夜裡,獨自徬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本書在一九八六年曾改編成電影上映,一九九七年以英文版改編成舞台劇在哈佛大學亞當斯戲院上演。同性戀一直是白先勇筆下小說世界重要的題材,從〈月夢〉、〈青春〉、〈寂寞的十七歲〉、〈孤戀花〉、〈滿天裡亮晶晶的星星〉、《孽子》,以至於近期的〈Danny Boy〉、〈Tea for Two〉,白先勇說:「我想從同性戀拓展到整個人生,我對人生時間過程特別敏感,很年輕時,就感到青春和美的短暫」,「《孽子》的主題不在同性戀愛,而是在他們的家庭、命運」,說到底,吾道一以貫之,他所寫的,還是人性和人情。

  因此,寫的雖是台北市新公園這個「黑暗王國」,但是感染力超越地域與族群,獲得普遍的共鳴,比如本書法文版面世後,受到熱烈的、毫不保留的讚譽,尹玲報導指出,書評家雨果‧馬爾桑認為《孽子》「喚醒我們的自我那最原始的深邃之處,因為閱讀在此已不再是『消遣』,而是以一種強烈的光照亮我們心底深淵」;「馬爾桑以『令人震驚』形容《孽子》,它有傳奇故事的緊張、強烈,卻無強加的樂觀結局;雖然描述人性被破壞、被蹂躪的一面,但並不劃分劊子手和受害者、好人和壞人、拯救者和懺悔者之間的界線,而且也不挑起任何報復的慾望、這是罕見的作品之一」。

  曾秀萍站上巨人的肩膀,以「孤臣,孽子,台北人」為《孽子》提出幾個向度的意義解讀:「一,不論在台灣或其他地區的同志文學中,白先勇之作獨樹一格之處,便是對父子之情的留心與著墨。」「二,呈顯同志漂泊流亡、失根無援的處境。」「三,凸顯同志小說在白先勇創作歷程中所代表的地位與轉折。」「四,標示白先勇本人多重的身份認同:一為移居島國的將相之後,對父執輩『孤臣』,及『孤臣』所忠的『祖國文化』高度認同;二是『操危慮深』的同志作家;三則傳達作家對台北的特殊記憶與依戀之情。」

  比較起《台北人》的光芒耀眼,白先勇說,二十年前《孽子》出版後,「那時候台灣社會好像不知如何對待這本『怪書』,先是一陣沈默,後來雖然有些零星的言論,但也沒能真正講中題意。要等到九十年代,有關《孽子》的評論才漸多起來」,《孽子》的命運,其實正映現了台灣社會對同志議題的態度轉變,放大來講,則是整個社會的轉變。

  也因為社會的不斷遷變,白先勇的作品在不同的時期得以被賦予不同的意義,受不同的族群所珍愛,為不同的學派所熱中解讀。梅家玲指出,從《寂寞的十七歲》鵲起,為夏志清稱譽,「憑他的才華與努力,將來應該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位鉅人」;《台北人》問世,評論界正反攻守都可以不管,但它還「曾觸動多少感時憂國者的心弦」;《孽子》披露了一個黑暗王國,解嚴後,女性主義、同志論述都能從其中攫獲所需;加上白先勇本人「強烈的人道關懷、將門之後的出身背景與男同性戀者的性別身份,使得他對於半世紀以來的家國滄桑及同性戀者的徬徨求索體驗獨深,成就了小說文本內蘊的豐厚深廣,因而,即或是詮釋路線或意識型態不同的論者,都能從中開發出各有千秋的觀照面向」;不能忽視的,還有他的作品不斷改編成電影電視舞台劇,知名度與影響力深入普羅大眾,可以想見,即將面世的《紐約客》和白崇禧將軍傳,將又會帶來另一波白先勇熱。

  白先勇,既具古典的光澤,又有新時代的精彩,如舊又如新,白先勇總也不老。

【參考資料】
白先勇,《驀然回首》(台北:爾雅,1978)
白先勇,《第六隻手指》(台北:爾雅,1988)
白先勇,《寂寞的十七歲》(台北:允晨,1989)
白先勇,《孽子》(台北:允晨,1989)
白先勇,《樹猶如此》(台北:聯合文學,2001)
白先勇,《台北人》典藏版(台北:爾雅,2002)
劉俊,《悲憫情懷》(台北:爾雅,1995)
《中外文學》「永遠的白先勇」專號(台北:中外文學,2001.7)
曾秀萍,《孤臣•孽子•台北人--白先勇同志小說論》(台北:爾雅,2003)


本文由「中央日報副刊」及「國家文藝獎」得獎專刊同步刊出

圖說:白老師最愛茶花。攝於2003年12月,陽明山。

台長: 王盛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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